明月照古今 文賓賠禮

作者 ︰ 斷橋月

顧湘月與竹香從虛掩的小門悄悄溜回了西苑樓,趕緊洗漱睡覺,結果顧湘月根本沒睡好,剛睡下不久又夢到唐寅被拘到公堂之上,被打得血肉模糊。

她勉強睡了一會兒,爬起來呆呆地坐了許久,始終不明白,既然秋闈已過,唐寅安然無恙,為何她還會夢到這些情景?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夢到了。難道是應驗在即將到來的春闈麼?

她洗漱完畢跑去沁苑,只見徐禎卿與祝枝山在下棋,周文賓在旁邊看,卻不見唐寅,奇道︰「子畏哥哥呢?」

周文賓道︰「我也好奇,這些日子畏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整日在外不知所為何事。你怎地又不好好臥床休息?生了病到處亂跑什麼?」

顧湘月笑道︰「我已好多了,不信你模我額頭,燒已經退了,睡不住,就想來找你們玩。」

剛說完,見唐寅往外頭回來了,滿面春風的樣子,徐禎卿將手中黑棋扔放回棋盒,道︰「子畏,你去了哪里?」

唐寅笑道︰「我起得早,看你們還未曾起身,便出去走走。你們有所不知,這些日我認識了一位朋友,他姓徐名經,字衡父,家中是江西儒商,文采實在不錯。他與我倒有許多相似之處,實在是一見如故。」

周文賓笑道︰「人說新不如故,你是故不如新,有了新識便將我們這幾位故交拋諸腦後了。」

唐寅哈哈一笑,道︰「我與你們相交這許多年,還不許我結識新朋友?」

他看到顧湘月與竹香在旁直打呵欠,笑道︰「湘月妹妹可是昨夜不曾睡好?」

竹香不慌不忙說道︰「昨夜有只老鼠躥上樓去,蹼蹬蹼蹬地弄得響,姑娘怕老鼠,折騰了一宿,直至天亮才睡下了。」

周文賓道︰「少時我讓人上去看看,若是仍在,捉了便是,以免今夜又睡不安穩。」

祝枝山笑道︰「那大老鼠不也一夜未眠麼?」

眾人不知他說這個做什麼,正發愣間,周祿來報︰「文公子來了!」

祝枝山拊掌笑道︰「說老鼠,老鼠到!」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大笑,顧湘月羞得滿臉通紅,站起身要走,她與文徵明這一夜雖然沒什麼,但既被祝枝山窺透了,指不定他口中有什麼好話說出來。

一轉身已看到文徵明與文慶過來,又局促不安地坐了下來。

文徵明也已看到了她,也是臉紅,剛走過來還未及敘禮,祝枝山笑道︰「老鼠,為何左思右想還是來了?」

文徵明怔怔答不上話來,文慶奇道︰「祝大爺,我家公子幾時成了老鼠?」

祝枝山道︰「你家公子昨夜不是出去了麼?」

文慶笑道︰「祝大爺,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昨夜公子不是……」

文徵明一扯他袖子,他沒再往下說,唐寅笑道︰「敢情衡山如今也有不足為外人道之事了。你們看,湘月妹妹眼楮又紅又腫,昨夜不僅沒睡,而且還被老鼠氣哭了。」

文慶一頭霧水,文徵明與顧湘月相視萬分不好意思,周文賓此時已大概明白了幾分,只怕他們取笑得愈發厲害,忙道︰「周祿,先帶文慶去用些點心茶水。」

文慶稱謝跟著周祿去了。

文徵明坐了下來,祝枝山忽道︰「周老二,文老大人不是不允文周兩家聯姻麼?我倒有一計在此。」

好友知他一向多不正經,周文賓笑道︰「你還是免開尊口罷!」

唐寅卻嘻嘻笑道︰「老祝有何妙計?我願洗耳恭听。」

祝枝山笑道︰「周老二,你修書一封給文老大人,如果他不同意這門親事,你便將他賢郎告上公堂,罪名是偷上小姐繡樓引誘小姐私奔,至于其中細節,你編些也不妨,到時小文不死也褪層皮,看他還敢不允麼?」

顧湘月笑道︰「枝山伯伯,你一點也不斯文。」

祝枝山笑道︰「湘月姑娘謬贊了,我這還是斯文的,正是看在你面子上。你若不在場,我還有好話贈送小文。」

文徵明在旁作聲不得,只拿眼楮瞪著祝枝山。

周文賓笑道︰「什麼皮不皮?你人送外號兩頭蛇,便不怕犯了自己忌諱?」

顧湘月道︰「為什麼說枝山伯伯是兩頭蛇?」

文徵明笑道︰「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堪比毒蛇的信子,可見口舌之毒!」

說笑了一陣,各去睡了。翌日約好一同上京城赴考,這天正是正月十八,而會試時間是二月初九開始,除夕是正月二十三日,看來只能在路上過了。

周文賓拉著顧湘月回到西苑樓,神色嚴肅,顧湘月道︰「做什麼?興師問罪麼?」

周文賓道︰「你昨晚約衡山出去了?你與他可有逾禮之舉?」

顧湘月道︰「什麼是逾禮之舉?」

周文賓嘆了一口氣,道︰「就是男女之事。」

顧湘月頓時漲紅了臉,嗔道︰「說什麼呢?哪……哪有?我只是求他別忤逆文伯伯,你該相信與你相交十多年的小書呆啊,他不是那種人。」

「我正是怕你這丫頭發乎情不能止乎禮,」周文賓輕輕敲她額頭,「衡山我還不了解?他一向見了女子便害羞緊張,並且心中立即便翻出多少規矩來約束自己,目不斜視、拒人千里之外。他若非心中著實喜歡你,豈肯答應半夜與你相會?他即便是守禮之人,說到底正是這般年紀,與你深夜孤男寡女耳鬢廝磨,你若稍有親近之意,他哪里還能坐懷不亂?到頭來,你與他聲名不保,文伯伯更加不會有半分讓步。」

「知道啦!」顧湘月挽著周文賓的手臂,想起他對自己的感情,一陣難受,眼圈紅了,「哥,杭州城哪家姑娘好?我去幫你說媒好不好?我就不信這麼大的江南,這麼多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就沒有一個適合你的。」

「合適?」周文賓微微一笑,「你又何嘗不合適?我能娶你麼?對你來說,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飲,我又何嘗不是?你何必說什麼為我說媒的話來傷我?我會成親,但不是眼下。你與衡山之事,我會設法解決,你不必擔心。」

顧湘月呆了呆,看他要下樓去,禁不住抽泣起來,周文賓頓了頓,又折了回來,「好妹妹,我不該如此說話,你饒了我吧,別哭,是我錯了。」

「怎會是你的錯?」顧湘月哭個不停,「我早就該回到我的地方去,不遇見小書呆,也不遇見你,這樣對誰都好,我也不想成這個樣子,我害了你,害了小書呆,我也沒資格做禮部尚書千金,傳出去人家會笑爹爹母親與你的。」

「你怎能這樣說?」周文賓急了,道︰「你听我說,方才我不過是氣話,只因母親一見我便問親事,如今你也來說,我心里便煩躁了些。妹妹,我曾經確實對你動過情,只是你與衡山兩情相悅,我也就漸漸淡了,之前與老祝的一番話,也只是敷衍他罷了,你知道老祝那人,我若不順著他說,他定不依不撓,說個不休。你切莫放在心上,總說自己不該如何,這不是傷我心麼?」

顧湘月道︰「真的?你要我相信,除非你把那首詩的意思告訴我,就是上次你著急搶去不讓我看的那首。」

周文賓笑道︰「那不過是我自傷至今除了曹嵐姑娘外,不曾遇到過可心的意中人,你雖好,卻已心許衡山,但不知自己還要孤單到幾時。不過是無病呻yin罷了,那夜在苑中與你們行酒令,多喝了幾杯,才發起癲來,寫下這麼幾句,你倒當真。」

「公子,你怎麼把姑娘惹哭了?」竹香上樓來笑道,「看我告訴老太太去,給你一頓板子。」

周文賓笑吟吟一揖,道︰「好妹妹,送你一首十六字令,且饒過我罷。妹妹請听了,芳,妹妹玉名喚竹香,待二九,趕做嫁衣裳。」說罷一笑自行下樓去了。

竹香紅了臉啐了一聲,道︰「公子不是正經人!」

顧湘月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天晚上,事情也調查出來了,田琳兒曾在藥鋪買過五錢生烏頭粉,烏頭內含大毒,但用量少不會死人,只會致神志不清、昏迷。在李端端的茶碗里喝剩下的茶渣中便查出了烏頭。

林婉蘭發下話來了,李端端仍回湘居侍候,田琳兒領五十兩銀子自尋去處。

田琳兒走時,來向顧湘月告別,眼楮紅通通的,見了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湘月本想埋怨她幾句,見狀又不忍心,只道︰「妹妹,我與你結拜姐妹,有天地為證,自然作數。只是這里我作不得主留不得你。他日倘若你有難處,一定要來告訴我。」

田琳兒抱著她哭出聲來,「姐姐,世間只有你待我是真心好,我如今後悔也已遲了,若是重來,只盼守著姐姐過此一生,還算計別人作甚!」

顧湘月溫言道︰「你既然有這番話,可見你是有良心的,你出府後舉目無親,又能去哪里?我當姐姐的,怎能不管不顧?倒不如這樣,你先就近找個地方住下,之後來知會我一聲。待春闈過後,我讓小書呆收留你,好麼?」

田琳兒抹了淚水,抽泣道︰「姐姐明知我罪責難恕,卻仍肯將我薦到文府,姐姐便這般放心琳兒麼?」

顧湘月嘆道︰「吃一塹長一智,我想妹妹自然明白的。往後再莫如此了,他日我好生替妹妹尋一好婆家,絕不會委屈了妹妹。」

田琳兒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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