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男扮女裝

作者 ︰ 斷橋月

吃過晚飯後,周文賓扯了一下顧湘月,「來!」

他拉著顧湘月來到她的閨房中,周文賓對竹香道︰「竹香,去取一套你的衣裙來給我,他日府中做衣裳我多分你。」

竹香笑道︰「公子又要男扮女裝麼?婢子去請老爺來看看?」

「好妹妹,千萬別告訴父親,」周文賓笑道︰」沒地又罰我跪一宿,待我贏了老祝這東道,謝妹妹一對珠釵。」

竹香笑嘻嘻地取了一套半新衣裙來,道︰「若要瞞著老爺也不難,公子與姑娘須答應婢子一件事。」

周文賓笑道︰「你這刁丫頭,一對珠釵不算,還想要什麼?你且說來听听。」

竹香忸怩一陣,紅著臉道︰「將來姑娘嫁過文府,婢子請求做隨嫁丫鬟可以麼?」

周文賓一怔,道︰「我了解衡山,他不會一娶多妻的,他心中只有湘兒一人。」

「公子,姑娘,可別誤會了,」竹香忙道︰「婢子尚有自知之明,不敢與姑娘爭文公子,婢子……婢子瞧文慶不錯……」

顧湘月笑道︰「原來你喜歡文慶?」

周文賓笑道︰「自然是好,只不知文慶可願意,待我問過了再答允你,你且去賞燈吧,約文慶去便是。」

竹香高高興興地去了。她身材高挑,周文賓穿起她的衣裙來只是略短一些,卻也不明顯。

他換好衣裙出來,笑道︰「煩妹子替我梳妝。」

顧湘月興致勃勃地搬出她的箱子來,替周文賓解了發髻,挽了雲鬢,梳了個嬌俏的發型,他五官本就完美,只是略描了眉,撲上粉和胭脂,指甲染上蔻丹,鬢邊戴上珠花步搖,細細一看,活月兌月兌一個標致美人。

周文賓起身做了個對鏡理鬢的動作,用女聲道︰「妹妹覺得愚姊這相貌可還過得去麼?」

顧湘月原先也看過許多男扮女裝,有些男子即使相貌上神似了,但動作總有些生硬不自然,有些動作柔媚了,相貌上又差了幾分,怎比地周文賓這等相貌既無懈可擊,聲音也找不出破綻來,動作眼神更是千嬌百媚,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傾城傾國的佳人。

她不由拍手大笑道︰「時听你騙過子畏哥哥我還不信,如今看來誰遇到誰上當,美得沒邊了!若是皇帝見到,定要抓你進宮去當貴妃娘娘!」

周文賓笑道︰「妹子借雙繡花鞋來,幸而你不是三寸金蓮……」

「那也不夠呀,」顧湘月道,「我穿36碼,你至少39以上。」

她想了想,說道︰「哥,你有顏色略淺些的鞋子麼?現在臨時找也找不著了,拿來我幫你繡幾朵花在上頭應付一下應該可以。」

周文賓道︰「有!原來做了一雙淡青色的,原是打算配我那青色的衣裳,略做得小了些,一直不曾穿過,就在我房中櫃子旁那個紅色箱子里,還勞煩妹妹幫我拿來,千萬莫讓老祝看到。」

顧湘月去拿了來,找出針線盒與小花,隨意縫了上去,鞋頭各縫一朵同等大小相同顏色的絹花。

周文賓穿上略覺夾腳,卻也可以走路,低頭看了看,笑道︰「妹妹該好好學女紅了,這花兒搖搖欲墜,也不知幾時便掉在路上。」

他對顧湘月輕輕囑咐了幾句,顧湘月獨自來到前院。唐寅與徐禎卿、徐經已約著出去了。文徵明在等她,祝枝山為贏東道,也不曾走。她上前說道︰「方才哥哥正與我在房中裝扮,結果父親回來不巧撞見了,痛罵了哥哥一頓,罰他在內堂抄寫佛經十遍,哥哥讓我轉告枝山伯伯,打賭作罷了,你們觀燈去吧。」

文徵明道︰「今日是元宵佳節,莫如我去向周伯伯求情……」

祝枝山斜睨著顧湘月,笑道︰「小文不要忙!湘月妹妹不過是與小周一唱一和來賺祝某歸田賦,萬萬辦不到!湘月妹妹,方才席間周伯伯說過約了同僚去喝酒,怎會中途回來?你這謊話怎麼圓?」

顧湘月眼圈一紅,道︰「方才我也是這樣問爹爹的,他說出去飲酒卻不料因意見不合與同僚生了爭執,好不郁悶,便早早回來了。他心情正不好,見了哥哥又扮女裝不由大怒,差點請家法出來,我好言求饒才罷了,枝山伯伯去內堂一看便知,難得這個元宵節你們都在,我只希望熱熱鬧鬧地過,大家一同出外觀燈,誰知如今少了哥哥,未免無趣,不如枝山伯伯去幫哥哥一同抄寫,少時便可一道出去賞燈了。」心中卻道︰我怎麼不去演戲呢?演技多好!

文徵明看她「難過」,嘆道︰「老祝你便不該與逸卿打什麼賭。即使周伯伯不曾發現,只是逸卿若與你出去觀燈,他扮起裙釵來十分姿色,不免引得那些浪蕩子弟跟隨,總是難免教人識破,到時逸卿聲名狼藉,你也擔著關系。我去幫逸卿抄寫吧,老祝的字跡不大像,倒是我寫或可蒙混過關。」

「小文,你們自去玩耍!」祝枝山笑道︰「周老二玩不成,我也不去便是,橫豎陪他。」

顧湘月看文徵明還待再說,忙拉著他就走,走到半路,迎面便踫到周文賓出來。

文徵明遠遠看到一個女子迎面而來,因路窄本能地避過一旁。

周文賓心生促狹,故意沖著文徵明去,文徵明讓過哪邊他走哪邊,然後嬌聲道︰「公子好沒道理,為何擋我去路?」

文徵明哪敢直視,只唯唯諾諾,周文賓不依不饒,一把扯住文徵明笑道︰「這位公子長得好生俊俏,陪小女子一同去觀燈如何?」

他拉拉扯扯,文徵明躲躲閃閃,連道︰「姑娘自重!」

周文賓哈哈一笑,恢復男聲道︰「衡山,你看我扮得如何?」

顧湘月在旁邊笑彎了腰,文徵明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扮好即管去騙老祝便罷,卻為何拿我取笑?」

「衡山莫惱!」周文賓笑吟吟一揖,「我是一番好意,有此一番相遇,也好教妹妹知曉你並不風流,你不知她,蠻橫得緊。你看我頗有幾分姿色,約你觀燈你卻躲躲閃閃,足見人品。你們這是去觀燈麼?湘兒,你不能這樣去。」

「那要怎樣去?」顧湘月道,

周文賓道︰「你不知往年元宵燈會多有浪蕩子弟混跡人群之中對單身女子出言輕薄、伺機調戲……」

顧湘月笑道︰「我知道了,哥哥想必時常如此,故而對那些浪蕩子弟了若指掌,這便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周文賓笑嘆道︰「你說到人以群分,豈不是連你家衡山都罵上了麼?這妹妹我是管不來,衡山,往後只能交給你了。湘兒,去換身男裝,扮作衡山書童,你們自去玩耍,我且去會會老祝。」

他想往後門繞出去,穿出內苑,卻正遇到周上達迎面而來,這一驚非同小可,若是教父親發現,必是一頓好打。避是避不開,只好扮到底了。他硬著頭皮迎上去,行了個禮,裝著女聲道︰「周大人。」

周上達細細打量他,神色疑惑,「你是誰家姑娘,我怎沒見過你?」周文賓道︰「婢子是工部尚書李充嗣李老爺府上的,我家老爺早時听說令郎與唐公子、文公子、祝大爺他們都來了,他很喜歡幾位的文采,想讓婢子來送帖子,邀請幾位公子來日過府閑談。」

周上達點了點頭,笑道︰「李大人也太客氣了,你去罷,他們想必還在園中飲酒。我自去取些東西還要出門。」

周文賓正要走,周上達忽喊︰「慢!」周文賓只道被父親看出來了,冷汗直冒,回過身來低垂著頭,周上達卻道︰「你大概也不認得路,你隨我過去。」

周文賓略略松了口氣,亦步亦趨地跟在父親後頭,穿過靜楓苑,便見到祝枝山還坐在那里,心中暗暗好笑。

祝枝山一直坐在那里,見了過往女子便取出他的單照來湊上前去看,他眼神不好,非要湊到跟前才看得仔細。

他听顧湘月說周文賓被周上達發現了罰在內堂抄經,心中始終是半信半疑,拼著今夜不去賞燈,絕對不能讓周文賓贏了這東道。

這時見一男一女過來,忙取了單照過來湊著看。見是周上達回來,忙收了單照行禮,周上達笑道︰「希哲為何不出去賞燈?這是李充嗣李尚書府上的,特來找你們,我回來取東西,先過去了。」

祝枝山剛想開口問周文賓是不是被罰在內堂抄寫經文,周上達已經走了,只好作罷。

父親走了,周文賓徹底放下心里石頭來,上前一個萬福,道︰「祝大爺好,婢子奉我家老爺命來請各位才子改日閑暇過府一敘。」

祝枝山打量著面前這位「姑娘」,只覺長得容光照人,十分姿色,他本來想看看是不是周文賓扮的,若是有喉結那就不用說了。誰知這時天寒,好多姑娘都穿著比甲,把脖子都遮了,哪里能看到?便道︰「我等並不認識李大人,這是為何?」

周文賓笑道︰「四位才子的名聲是家喻戶曉的,我家老爺一向欣賞。況且老爺與周大人是同僚,聞說諸位在周大人府上,這才讓秋葵來請諸位過府談詩論賦一番。」他恨恨地又說道︰「原來府中與我相好的玉庭端的不是人,她總是說祝大爺如何如何,害我信以為真,今日一見,全不是那麼回事。」

祝枝山奇道︰「那玉庭姑娘說我什麼?」

周文賓道︰「她說祝大爺貌似鐘馗,五短身材,又喜罵人,見了漂亮女子就動手動腳,我便對她說‘祝大爺乃是江南四子之一,日常總與唐公子、文公子、周公子這樣的斯文人在一起,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祝大爺一定是內藏錦繡外露聰穎之人。’為此時時與她爭執不休。今日見了,果然不錯。」

這番馬屁拍得祝枝山心中好生熨帖,  笑道︰「還是姑娘懂得欣賞。」

周文賓又道︰「那可恨的玉庭還總拿祝大爺沒有妻房來說,說若不是大爺人品不堪,好端端一個才子,怎會娶不到老婆?」

祝枝山呸呸兩聲,道︰「祝某哪是娶不到?不過是自視甚高,不願將就罷了。」

他見這「秋葵」高挑漂亮,說話又得體,早已將與周文賓打賭之事拋諸腦後去了。又問道︰「秋葵妹妹不知芳齡幾何?我听妹妹談吐文雅,可是讀過書的?」

周文賓道︰「外頭熱鬧,不如秋葵陪祝大爺去觀燈好麼?只在此說話,沒的辜負了良辰美景。」

兩人一壁往外走,一壁說話。祝枝山道︰「方才妹妹還不曾回答我。」

周文賓笑道︰「我自幼便喜歡讀書,那時雖說家里貧困,但爹娘也找些書來讓我讀。後來到了李府,李老爺治家嚴厲,只讓下人們做好本分,便讀得少了。」

祝枝山道︰「那妹妹可曾許配人家?」

周文賓臉色一黯,道︰「似我們這等出身,至多也就是配個家丁,祝大爺听了莫笑,我雖然出身低賤,卻不肯將就自己的終身大事,從小便許願要嫁個才子的。」

祝枝山道︰「這有什麼可笑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妹妹這般姿色,怎見得就不能嫁個才子?只是不知妹妹是喜歡唐子畏這種風流不羈的呢,還是周老二這種道貌岸然的呢,或是徐昌谷這樣膽小怕事的,至于文衡山,妹妹還是別想了,他早已有了意中人。他是一根筋認死理之人,斷然不會再看上別的女子,哪怕是像妹妹這樣閉月羞花的容貌。」

周文賓心中暗罵︰好你個老祝,見了美貌女子就只管損自己好友。昌谷幾時膽小怕事了?我又幾時道貌岸然了?口中道︰「祝大爺這就不對了,我听說周二公子與徐公子也是很好的啊,尤其是周二公子,人人稱贊,那是多少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啊。」

祝枝山道︰「妹妹有所不知,周老二這個人,我為何說他道貌岸然,人前人後兩副嘴臉,在外人面前他自然是彬彬有禮,因此別人只道他溫文爾雅,實則不然,我與他相交多年,豈能不知?妹妹不要被他外表給騙了,說來說去,我們幾人中,還是小文最好,只可惜……」

周文賓忙道︰「唐公子風流,文公子老實,我倒想嫁個中和一些的……」他忽作嬌羞狀,低聲道︰「今日與祝大爺只是初次相見,不知怎地竟將心里話盡數說了出來,沒的讓祝大爺笑話我。」

「哪里哪里!」祝枝山笑道,「這正是我與妹妹有緣。但不知妹妹覺得祝某如何?」

周文賓道︰「祝大爺休要說笑了,似我這等出身,只配得大爺拿來輕薄調笑的。敢是我說溜了嘴,讓祝大爺覺得我是水性楊花的女子,隨意取笑,到了明朝見面卻故作不識,並到處讓人听我笑話,我雖低微,卻受不得這等羞辱!」他作佯怒,拂袖要走。

「祝某怎敢拿姑娘調笑?」祝枝山看「她」眉黛含嗔、秋瞳帶怒,連忙作揖道歉,「我全是肺腑之言,姑娘切莫誤會了,想我祝某雖略有薄名,只是年紀不輕,偏又不曾長了一張小周小文小唐一般風流俊俏的臉,哪有佳人垂憐?姑娘才貌雙全,還是祝某高攀了姑娘,姑娘若是願意,我這便許下信物,他日再請大媒登門求親!」

周文賓輕輕啐了一聲,「只是不知我爹我娘會不會嫌棄大爺年紀偏大,又是斷弦再續,但料想大爺名列江南四子,爹娘是不會在意的。只是大爺須交給我一件信物,口說無憑!來日大爺翻臉不認人,我也有處說理去。」他伸出手來。

祝枝山模了模身上,又沒隨身攜帶什麼貴重之物,只得將一方刻著名字的小章交了出來,周文賓接過來揣在袖中,道︰「祝大爺若要娶我為妻,還須答允我三個條件,不知祝大爺肯是不肯?」

祝枝山道︰「秋葵姑娘請講。」

周文賓抿嘴一笑,道︰「第一,成親以後,大爺的錢須交給我管,家里家外之事都由我說了算;第二,大爺娶了我之後,不得再娶別的女子;第三,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因此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女須隨我的姓,大爺肯應允麼?」

祝枝山皺眉道︰「這一二條都好說,只這第三條卻難辦,待我見過令尊令堂商議商議,第三條便免了罷。」

周文賓恢復男聲笑道︰「好你個老祝!只管背後損我。說到饑色之徒,除你老祝,更有何人?如今有這印章為證,快快將歸田賦拿來!」

若是換作別人,定然羞愧不已,但祝枝山卻毫無慚色也不驚訝,笑道︰「願賭服輸,只不過這里昏暗不明,我又眼光不濟,你即便贏了,也算不得什麼。你若隨我同去看燈,別人俱認不出,才算本事,明早我不僅奉上歸田賦,再輸你一幅琵琶行,如何?」

「怕你怎地?」周文賓笑道,「今日扮也扮了,便教你輸個心服口服!老祝,你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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