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還是跟徐經回到了客棧。本來他住周府也可,住客棧也可,但他並不想在周府長住,一來,雖然是好友,但畢竟是閥閱人家,他出身低微,縱然是好友的家,出入也總感到渾身不自在;二來,他是個自在慣了的人,在好友的父親眼皮子底下生活,說話行事都要規規矩矩,仿佛身上綁了繩索一般。再加上徐經不停地催促他離開,他也就跟著徐經走了。
徐經的觀點是,若要飛黃騰達,靠的不僅僅是金榜題名,還得有人際關系。他家是經商的,他自小就懂得人情世故。
他認為以唐寅這等才華,會試登榜自然是綽綽有余,但他也希望藉著自己家庭的豪富讓自己與唐寅都能夠左右逢源。
離會試只有兩日了,徐經盼著這兩日能多結交一些顯貴,令會試能夠多幾分勝算。
于是他每日里帶著唐寅四處走動,結識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日他要帶著唐寅去拜訪主考官程敏政與李東陽。唐寅想起顧湘月說過他會遭人誣陷科場舞弊,如何肯去?況且他認為憑自己的才華,是不用走這些彎路的,便道︰「衡父,我勸你也不要去!凡事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我們這般不避耳目,到處游走,極易成為眾矢之的。」
徐經嘆道︰「子畏,你固然有滿月復才華,但人情世故才是最要緊,你相信我的話便是了。」
但唐寅執意不肯,徐經只得獨自去了。
他去的時候帶著禮物,回來垂頭喪氣,那些禮物又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
唐寅笑道︰「吃閉門羹了罷?」
徐經嘆道︰「人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問心無愧,怕他何來?這兩位大人實在謹慎,執意不見。」
唐寅搖頭笑道︰「即使我們問心無愧,但人言可畏,還是謹慎些好。他們畢竟是會試主考官,有直接利害關系。明早便是會試,今日還是別出去了。」
第二天,顧湘月扮作書童陪著文徵明他們很早就到貢院外等候,因為進門時都要檢查隨身物品,眾人也就先將自己的東西又再檢查一遍,生怕有所疏漏,闖下大禍來。
顧湘月抓起文徵明的右手來看,他已拆掉繃帶了,右手指月復到掌心有一條長長的傷痕還沒有完全好,可見當時是劃得深了。這是他用來考試的手,她心中不禁難過非常,眼圈也紅了。
祝枝山看到拍拍她頭,笑道︰「小文名落孫山不好麼?免得他被公主選了去。」
周文賓皺眉道︰「老祝說話毫不避諱,實在可惡!」
文徵明一笑,道︰「老祝說話你還不知道麼?由他說!」
他低頭看著顧湘月,溫和地說道︰「可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金榜題名大登科,洞房花燭小登科,我只盼著小登科而已。不必難過,這等小傷怎會影響我?」
正說著,一個年輕人上來團團一揖,笑道︰「能在此見到諸位兄台,真乃小弟三生之幸也!小弟嚴嵩,久仰諸位才名,欽慕已久,只盼有幸能向諸位請教一二。」
眾人看他謙恭熱情,正待還禮,顧湘月大聲道︰「嚴嵩?你是嚴嵩?怎麼寫?嚴陣以待之嚴,嵩山之嵩?」
嚴嵩笑道︰「正是!不知……」
冷不防顧湘月一腳踢出,正中他膝蓋,雖不重,卻灰撲撲一個腳印,他愣了片刻,悻悻然走了。
旁人看著,不由直皺眉頭,道︰「誰家小廝,這般無禮!」
顧湘月回瞪一眼,道︰「吾乃禮部尚書府大管家是也!你管得著?」
五人目瞪口呆,周文賓皺眉道︰「你又佻皮!學什麼不好,學仗勢欺人?太無法無天了!」
顧湘月急道︰「此人將來位極人臣,權傾朝野,是個大大的奸臣,與秦檜差不多,而且做的還是禮部尚書,這不是取咱爹爹而代之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趁他還沒有飛黃騰達,踢一腳解解氣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個王八蛋!」
眾人面面相覷,顧湘月平時雖也有些頑皮,對人倒也有禮,如今見人這般,彷佛幾世仇人,所言匪夷所思又似乎知根曉底,不覺驚訝異常。
周文賓笑道︰「莫不是人家幾時開罪了你,記到如今?」
顧湘月道︰「我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你們不相信也無法,此次他必定高中,以後就知道了。」
文慶道︰「可他不像奸臣。」
顧湘月道︰「你們看,此人笑容謙卑,善于溜須拍馬,足見毫無風骨,臉皮厚!他說話時目光閃爍,表示他心機頗重,這種人一旦高中,立時便放出手段來,步步高升,欺壓良善、搜刮錢財,明朝的大蛀蟲一只,像這樣的奸臣,有的是才華,不用在正道而已。」
文慶笑道︰「湘月姑娘,給我也算算,我前世是什麼人?」
顧湘月哪里知道他,隨口胡謅道︰「你前世是個有良心的財主,財都散了,所以今世沒錢用。」
文慶跺腳道︰「胡扯!我不來信你!那我家公子呢?」
顧湘月想了想,笑道︰「文公子在不久的將來必娶一個叫顧湘月的漂亮姑娘為妻。」眾人不由好笑。
這時門開了,舉子要排隊進場了,顧湘月和文慶守到他們進去,剛準備離開,一轉頭看到個老者,兩人都怔住了,「魯伯,您怎麼來了?」
這魯伯名叫魯安淳,是文林溫州府的老管家,顧湘月在溫州府呆過一天,所以認得。
魯伯抹著眼淚道︰「老爺病重,快不行了。他不讓我來告訴公子,怕影響公子應試,但我想這科舉三年一次,父親卻只有一個,不想我還是來遲了。」
文慶頭漲得老大老大,突然就要往考場里沖,被兵丁攔住了,他跳著腳大叫︰「公子,老爺病重了!」
守門士兵將他推倒在地,他放聲大哭起來。
顧湘月上前扶起他來,「文慶,你在京城等小書呆出來,我回家取點錢先隨魯伯去溫州,小書呆出了考場讓他趕快來。」
顧湘月回府中向父親周上達說了這事,周上達忙讓人到賬房拿了三百兩銀子交給魯伯,讓他返回溫州。
听說顧湘月也要去,周上達本來不允,顧湘月都快哭了,說道︰「爹爹,您知道文伯伯對女兒有恩,女兒並不是想藉此讓文伯伯答應女兒與小書呆的親事,女兒在心中發誓要回報文伯伯,如今他重病不起,女兒若不去,將來一定會終身抱憾,求爹爹答應女兒。」
周上達見她說得動情,猶豫片刻道︰「女兒有報恩之心,為父理應成全。你去罷,只是自己在外多加小心。」
顧湘月隨著魯伯乘船前往溫州。二十多天的水路才趕到溫州府衙。
在路上顧湘月已詳細問過魯伯,文林是突感風寒,自此一病不起,拖了一個多月了,吃了很多藥都不見好。
她隱隱猜想,文林定是長年操勞,積勞成疾,以至于小小的風寒都難以痊愈。
她想了很多很多,總以為沒有大礙,她以為只要她好好照顧,文林一定會痊愈的,結果見到文林,才明白他已經是油盡燈枯了。更何況魯伯往京城一來一回已用去了四十多天,加起來已是沉珂近四個月了。
文林靜靜地躺在床上,兩頰深陷,臉色灰暗,發須花白,屋中冷冷清清,外面只有一個人在煎藥,這哪里像是一個府台大人所住的地方?
顧湘月呆呆站著,回想起文林當初待她的恩惠,想起文徵明來,淚如泉涌一般,止也止不住。
他不止是文徵明的父親,還是她來到這個朝代後給予她溫暖的人。雖說他不允許文徵明娶她,但在她心中,早已將他當作自家的長輩了。
如今,他只是一個孤獨無依的老人,垂垂等待著生命之火漸漸熄滅,她走上前去,魯伯輕輕道︰「老爺,顧姑娘來看你了。」
一連說了兩遍,文林微微睜開眼楮,看著魯伯道︰「你……你告訴壁兒了?」
魯伯吶吶道︰「老奴去時,公子已進了貢院。」
文林吁了一口氣,神情也明顯松了下來。
顧湘月道︰「文伯伯,怎麼能不讓小書呆知道呢?憑他的才華,哪次考都一樣,如果隱瞞著他,就是置他于不孝之地,便是中了狀元,言官御史都不會給他留情面的。事實上他是不知情才進的考場,但有些居心叵測的人一定會說他罔顧孝道,您說對麼?」
文林閉上眼,半晌粗重地嘆了口氣,道︰「顧姑娘,你可知我當初為何將你薦至周府而不是留在文家?我正是不願你與壁兒產生感情,我不允他娶你,你為何還來看我?」
「我知道,」顧湘月笑道︰「有三條,其一,您是清官,我敬重您,這是場面話;其二,您對我有救命之恩,那時我初到溫州,舉目無親,若非您,我可能早已身首異處了,要不是您幫我,我如今還不知道在哪里呢,怎會認識哥哥認識小書呆;其三,您是小書呆的父親,無論您喜不喜歡我,我能不能嫁給他,我還是要感激您。眼下先別說這些了,您好好養病,我帶銀子來了,想吃什麼就說,您節儉了一輩子,可以了。」
文林搖頭道︰「是周府的銀子,我不能用。」
顧湘月溫言道︰「文伯伯,您與我父親是相處得很不錯的同僚,我哥哥與小書呆又是好友,這不是資助也不是恩惠,只是朋友間的殷殷關愛,如果這也拒絕,世上還有什麼可值得珍惜的?您不是也將我哥哥當作自己佷兒的麼?」
文林不再說話了,魯伯在一旁拭淚,道︰「老爺,我們回長洲吧。」文林緩緩道︰「我不回去,這里還有些公務。」
顧湘月定了定神,笑道︰「在哪兒不是養病呢?文伯伯走了,這里的一堆事誰來管?魯伯,你別勸了。」
文林看向她,贊許地微微點頭。
顧湘月忙前忙後地將內務打理了一遍,這些天,文林時好時壞,好時處理一下公務,壞時臥床不醒。
顧湘月滿心悲傷,她太明白了,文林已如螢燭之光,隨時可能都會熄滅。她像服侍自己父親一般侍候床前,給他擦拭喂食、端屎端尿,給他講民生百事,文林看她的目光漸漸溫和慈藹起來。
她守了文林一夜,剛剛眯了一會,感覺動靜,睜眼一看,文林已經自己起來了,坐在床沿似乎若有所思,她嚇了一跳,道︰「文伯伯,您怎麼起來了?」
「丫頭,你去歇息罷,」文林緩緩道,「我以往待你,確是太苛刻了……」
顧湘月眼圈一紅,道︰「文伯伯,您一點也不苛刻,您都是為小書呆好,其實我也覺得我配不上小書呆。天下哪有不為子女著想的父母?您是位好父親,待我也很好。我與您萍水相逢,您卻肯幫我,您別想這些了,您不讓小書呆娶我,我回家鄉去就是了,絕不能讓你們父子為我傷了和氣。」
文林微笑道︰「今日感覺好些了,我出去走走,去田里看看,你不用擔心我,自去睡罷。」
「我陪您去!」顧湘月說道︰「我不困!」
文林沒再堅持,他帶著顧湘月和魯伯前往田里察看,看他步履穩健,顧湘月稍微放下心來。
三月田里正是忙活計的時候,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文林帶著微笑看著面前的這一切,道︰「今年看來會有好收成的。丫頭,我看今年春雨來的及時,你的家鄉大概不會再遭旱災了吧?」
顧湘月哪里答得上來,唯唯諾諾地一笑,心想文徵明出了考場就會馬上趕來,按理比她晚一天到,那麼中午也應該到了。
正想著回府衙中做些什麼清淡可口的飯菜,一轉頭卻見文林軟軟地倒了下去。
抬回去時,文林已是不行了,說不出話來,微睜著眼楮,呼哧呼哧地喘氣,每一次喘氣都彷佛用盡了全力。
顧湘月只覺肝腸寸斷,哭道︰「文伯伯,小書呆很快就來了,您再堅持堅持!」
文林睜著眼楮微張著口,一直捱著。堪堪到中午,一人直闖進來,往床頭一跪,哭道︰「父親,孩兒來晚了!」他雙目紅腫、淚如雨下,正是文徵明!
他趴在床頭哭得氣斷聲咽,後頭文慶哭道︰「老爺……」
文林留戀地看著兒子,他還沒有看到兒子金榜題名與成親,往後兒子拜堂時,沒有了父親可拜,兒子心中會有多少遺憾?他哪里舍得離開?又看看顧湘月,「啊啊」有聲。
文徵明不明白父親意思,以為父親要單獨與他說話,輕輕道︰「湘兒,你先出去。」
誰知文林急了,瞪著兒子,急于想說什麼,文徵明心如刀絞,伏地引泣︰「父親想說什麼?」
文林看著顧湘月,「娶……娶……」
文徵明哭道︰「父親要孩兒娶湘兒?」
文林神情一松,露出笑容來,看著兒子道︰「考……取……」
「孩兒知道!」文徵明緊握父親的手泣不成聲,見父親目光殷殷,又是疼愛又是盼望,正像幼時他至七歲還不會走路,十歲都不會說話,父親不厭其煩地教他,是父親的愛,讓他在毫無壓力的環境下成長至今。
他抓住父親的手,「父親請放心,孩兒定金榜題名,入翰林,謀仕途!」
文林眼楮緩緩閉上,一口氣吐出,溘然長逝。一屋子人痛哭失聲。
接下來是入殮、停靈、下葬等儀式,文徵明徹夜守靈,哭一陣呆一陣。
顧湘月輕輕走了進去,跪在一旁,文徵明臉上淚痕未干,一身孝服令他顯得有些羸弱,他輕聲道︰「湘兒,你回去罷,我要為父親守孝三年。三年後我登門娶你,你若等不了,也可另尋……」
顧湘月哭道︰「在文伯伯面前,你胡說什麼?莫說三年,三十年、三百年如何?我都跟你錯過了五百多年了,這三年算得什麼?我就是要等你。我又不是問你什麼時候娶我,我只想知道你想把文伯伯葬在什麼地方?」
文徵明早已習慣她的怪異言行,只是嘆了一聲,道︰「落葉歸根,自然是長洲。」
顧湘月道︰「我說不然,文伯伯病故任上,應葬于溫州,讓他守望著這一方百姓和土地。」
文徵明悲慟欲絕,毫無主意,哽咽道︰「我……我不知道,我與父親總是聚少離多,或許你比我……比我知他意願,可是母親半生守望……你知道麼,湘兒,母親一直盼望著父親辭官歸吳,從此生死一處,她經常向我念叨,誰知……」
他哭得令她心疼,都一時無語,看著堂上忽明忽暗的白色蠟燭,燭淚一滴滴地滴落下來,回想起文林臨終前親口命兒子娶她,不覺又哭出聲來,兩人俱是淚眼朦朧。
次日一早,溫州府派人來了,文徵明出去迎接,那人先說了一番安慰的話,接著奉上千兩紋銀,道︰「文公子,令尊文大人病故任上,府上按例送來千兩喪儀,請公子查收。」
文徵明深施一禮,道︰「還請尊使收回,此千兩紋銀明不能收下。」
來人奇道︰「這是為何?」
文徵明道︰「先父一生以廉吏稱,明焉能收此喪儀而有污先父之名?請尊使上復原話,明深感厚情!」
那人只得回去了,顧湘月在旁看著,心想︰在那些勢利小人眼里,他是笨得可以,給錢都不要。說到底,他能不能一輩子待我好,看的就是這些,能真正做到仁義禮智信的,又有多少?人品擺在這里了,往後即使我丑了老了,他也不會對我始亂終棄。」
文林最終還是葬在了溫州。
出殯當日,溫州百姓自發地相送,一路淚雨紛飛。
在人群中,顧湘月看到了姚婆婆和水生,這對給了她第一份溫暖的祖孫,水生也看到了她,目光詫異。
待喪禮結束後,顧湘月找到姚婆婆拉著她的手,大聲道︰「女乃女乃,還記得我嗎?」
文徵明也走了過來,顧湘月道︰「小書呆,我初來時是姚女乃女乃與水生哥救我收留我,還給了我路費來溫州,祖孫倆是我的恩人。」
文徵明行禮道︰「老人家好,水生兄弟好,多謝你們當初收留照料湘兒,大恩大德,明沒齒難忘。」
水生大聲道︰「女乃女乃,這是湘月妹子,還記得嗎?在我們家住過的,這是文大人的公子。」
姚婆婆拉著顧湘月和文徵明絮絮叨叨地說著文林,老淚縱橫,顧湘月道︰「小書呆,還有銀子麼?」
文徵明取出剩下的六十多兩都交給顧湘月,她接過來道︰「水生哥,這些銀子拿去過日子罷。」
姚婆婆忙推辭道︰「閨女前次讓人送來了一百兩銀子本來還沒用完,誰知道,哎!」
水生沒好氣道︰「我不要你的銀子,家也沒了,買什麼!」
姚婆婆道︰「前些日大雨,山上泥石淹沒了家,我們在街邊搭了個棚子。」
顧湘月心里一酸,求助地看著文徵明,文徵明道︰「老人家與水生哥可願隨我回長洲?家母孤單,正好作伴!」
水生道︰「湘月妹妹是你什麼人?」
文徵明微微一怔,道︰「湘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水生道︰「我不去!」
顧湘月摟著姚婆婆肩膀,不住相勸,姚婆婆終于答應了。
文徵明有孝在身,顧湘月自然不宜再跟著他回去,料理了溫州之事後,便要各自登船返鄉了。
站在碼頭,又再次面臨離別,兩人均感慨萬千,相對凝視,目光中全是不舍。
顧湘月含淚一笑,道︰「我如今總算知道柳永的‘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根本就不是文人的多愁善感。小書呆,這一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你要節哀順變,伯母還需要你照顧,好好保重自己。」
文徵明點頭,道︰「你也是!不要佻皮,听逸卿話!」
顧湘月多想抱著他大哭一場,可是不能夠,哽咽道︰「寫信給我。」
「好!」文徵明叫過文慶來,「文慶,你把湘兒送回杭州,她若不能安全回到周府,你也休要回吳中了。」
文慶道︰「小的知道了。」
顧湘月突然想起田琳兒來,道︰「小書呆,我有個結拜妹妹,就是我在溫州客棧做事時與我同住一屋的。原來在周府做事,後來有些誤會,被嫂子趕出來了,她舉目無親,你能收留她麼?」
文徵明點頭道︰「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文慶隨你回杭州時,你讓他把妹妹帶回長洲便可。」
顧湘月一路女扮男裝,倒也太平,回到杭州,對文慶道︰「文慶,好好照顧你家公子,有難處來找我與哥哥,我先謝謝你了。」
文慶眼圈紅紅的,道︰「湘月姑娘,今日我始知你待公子一片真心,以往文慶只道姑娘接近公子定是有一些目的,得罪之處,還望姑娘大人大量,別往心里去!」
顧湘月道︰「誰才記你,你也別記我!」
她帶著文慶來到離周府不遠處的一處小院找到田琳兒,讓她跟文慶回長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