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鴻雁來往

作者 ︰ 斷橋月

水生經偷玉鴛鴦這番事,心中郁悶無比,身上裝了幾兩銀子就出去喝酒去了。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留在文府,即使在這里衣食無憂,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原來雖說家里條件差,但好歹是自己的家。在文府雖沒人管,就是渾身不自在。他只是為了女乃女乃才留下來的,他不願讓年邁的女乃女乃再過居無定所的生活。

他悶著頭喝了兩杯,一個男子走過來坐在他對面,道︰「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我陪你一起喝如何?」

水生道︰「你愛喝不喝!這地方又不是我的。」

這個男子也不生氣,坐了下來,又點了幾個下酒菜來。微笑道︰「水生哥,我知道你,你由一個在田里勞作的農夫變成文府的座上賓,卻為何這般愁眉不展?」

水生瞪著眼,「你怎麼認識我?你想做什麼?你是誰?」

這男子笑道︰「何必呢?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跟水生哥交個朋友!我叫許漠,是顧湘月的未婚夫。」

原來許漠拿了那玉佩,一心想回自己的時代去。他與顧湘月想法一樣,覺得必須在特定的環境和地點才能成功,這段時間一直在蘇州各處河堤旁實驗,甚至跳下河去,然而這塊玉佩卻像失靈一般,他甚至以為這塊絕不是那塊神奇玉佩。

這日,一不小心竟將玉佩失手摔碎了,這下急了。他覺得這種玉佩一般都是一對的,肯定還有一塊。得知顧湘月已許配了文家,猜想那玉佩定是文徵明送顧湘月的,但他謀害過顧湘月,相信她不會幫他。在文府外觀察了幾天,見水生在文府隨意進出,找鄰里打听了,便想誆水生去幫他翻找相同的玉佩,因此尋隙搭訕水生。

水生一听他是顧湘月的未婚夫,一愣道︰「你既然是湘月妹妹的未婚夫,為什麼她還跟文公子訂親?」

許漠嘆了一口氣,道︰「天下女子哪有不愛慕虛榮的?我家跟你家一樣,也是務農的,怎比得上人家官宦公子?算了,不提了!來喝一杯!」

他跟水生干了兩杯悶酒,水生嘆道︰「其實這次我是真正看明白了文公子。他是個好人,要我是湘月妹妹,我也選他。」

許漠道︰「其實我今日是對水生哥有事相求的。是這樣,當時我與湘月訂親時曾交換了信物,我有塊玉佩是祖傳之物,交給了她。誰知她與文徵明相識後便借花獻佛給了文徵明,我想將玉佩拿回來,否則我如何向祖上交待?還求水生哥幫我個忙。」

水生不上當,道︰「你要拿回玉佩,去京城找湘月妹妹拿啊,找我有什麼用?」

許漠急了,道︰「她送給了文公子了啊!」

水生道︰「那你大大方方去找文公子要啊!有什麼關系?你說清楚了文公子自然會還給你的,他又不是那種人,會貪你的玉佩?」

「不好!」許漠道︰「我想文公子必定不知道我與湘月訂過親的事,若是說出來,我只怕影響他對湘月的印象,我只想偷偷進府找上一找,若是找不著也就算了。還求水生哥幫我個忙,只須晚上偷偷給我留個小門就行,我進去找不著就走,絕不惹事。」

誰知水生因偷玉鴛鴦被女乃女乃罵了以後,再不肯干這些事,站起身來道︰「我跟你又不熟,我為什麼幫你?」

他拔腿就要走,許漠一急之下,扯住他的褲腿跪了下來,「水生哥,你就幫幫我吧,我女乃女乃要我一定拿回這玉佩,我拿不回玉佩如何向她老人家交待?我是再沒臉回家了啊!」

他本來是想翻牆進文府,觀察了幾天,文府背面是河,而且晚上來往都有夜里收攤回家的小販,左牆邊還有徹夜賣夜宵的攤子,實在不好行事,只好行此下策。

說起女乃女乃來,水生心里有些松動,道︰「你保證不惹事?我給你留門可以,但你不能給我弄出麻煩來。」

許漠道︰「我發誓我絕不惹事!」

只說文慶將玉鴛鴦與信送到京城,一見顧湘月便告狀,說水生如何可恨,道︰「幸好沒到周府來,周二公子府上貴重東西多,教他匿了也不知。」

周文賓在旁一笑,道︰「文慶,世人俱如衡山,世道大公矣!得饒人處且饒人,說來容易,你當為你家公子高興才是!」他讓人取三百兩交與文慶,道︰「五十兩奉還昌谷府,余下權留作家用。」

徐禎卿在旁不悅了︰「你們都是至交,唯我是外人!只區區五十兩也與我這般涇渭分明?」

「昌谷此言差矣,」周文賓笑道︰「倘這五十兩是你親手交與衡山便罷了,如今你不在家中,衡山向府中所借,這不是至交之間,是徐文兩家之間,你自然無他,旁人卻有言語!」

徐禎卿一笑,點頭稱是。

文慶跟著竹香去享用茶點,顧湘月取出信和玉鴛鴦來,那玉鴛鴦小巧精致,只有小指長短,兩只鴛鴦頭挨著頭,胖乎乎的,色澤溫潤、毫無瑕疵。

看周文賓和徐禎卿都看著她,臉一紅跑去旁邊看信,又看不太懂文言文,只好拿來給周文賓看,周文賓看得直皺眉頭,道︰「衡山糊涂!怎地將兩幅長卷賤賣于人?不是還有我麼?那可是他一年才繪出來的啊!他一向處事冷靜,在此時拿錢去打點關系,也不怕擔上賄賂之罪,哎,糊涂,糊涂!」嘆了口氣,將信還給顧湘月,徑自走了。

顧湘月發愣,又交給徐禎卿道︰「昌谷哥哥,你幫我看看!」

徐禎卿看過,道︰「衡山說自溫州一別,已有月余,先是父親過世,又是子畏下獄。他也沒有別的想法,只希望子畏能平安歸來,因此當了兩幅畫用來打點可以幫得上忙的人。他很是掛念你,盼著將來結成連理,每日為你卸釵畫眉,一生不厭。月雖有圓缺,但他的心天日可表,如此如此。」

顧湘月臉一紅,一把將信搶了過去,徐禎卿笑道︰「方才讓我看,這時又來搶,湘月妹妹好沒道理!」

這是文徵明寫給顧湘月的第二封信,內容除提到唐寅外,後面一半甚是溫馨,盡表相思之情,顧湘月如何不喜?這是自唐寅出事以來她頭一次高興起來。

她回房間去寫回信,但對文言文還沒到隨手而就的地步,偏偏情書又不能假手于人,仔細一想,反正只要他看得懂就行了。

便寫道︰「親愛的小書呆︰你沒有看錯,這是我們家鄉的寫信方式,哥哥看到你說當了兩幅長卷,說你糊涂,我雖不知是何長卷,想來也是很珍貴的,以後可不許這麼做。有事我們大家一起商量,子畏哥哥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你可不能自作主張。另有,水生哥的事文慶都告訴了我,他本性不壞,也許他不懂物品的價值,或者是一時荒唐,看在救過我命的份上,饒他這一次吧。祖孫倆無依無靠,很可憐的,你就當是為我照顧我家親戚了,先謝謝你啦。你說以後肯為我畫眉卸釵,我也願意每日為你烹茶研墨洗衣做飯,想想那樣的日子倍感幸福,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三年不長,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她夾七夾八地寫了一通,拿去交給文慶。

文慶正在苑中享用茶點,顧湘月過去的時候,竹香也在旁,正與文慶竊竊私語。

顧湘月咳嗽了兩聲,兩人忙分開距離,臉像紅布一般,顧湘月嘻嘻一笑,上前把信給文慶,「勞煩把信交給你家公子吧。」

文慶小心地裝起來,笑道︰「姑娘可還有話要帶到麼?」

顧湘月想了想,道︰「沒有了!信中都寫了的。文慶,你待竹香可是真心?我家竹香是一心一意待你,你呢?」

「姑娘!」竹香忸怩起來,文慶道︰「小的亦如公子待姑娘一般看待竹香,此心此情,天地可鑒,只是沒甚物件可作信物,待我回去想想吧。」

「那不用了,只要你一句話就行了!」顧湘月笑道。「其他的我幫你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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