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文慶跑來新房門口來回走動,卻又不敢上前敲門。原來文徵明曾經叮囑過文慶,每日卯時末刻如果他還沒起床,就一定要來喊他起床,他早晨臨寫四遍千字文是雷打不動的。
文慶一看,這都巳時了,還不見文徵明起來。他猶豫著是叫還是不叫,叫了怕文徵明責怪,不叫也怕文徵明責怪,當真是左右為難。
正在門口徘徊,竹香走了過來,「傻角兒,你站這里做什麼?」
文慶照直說了,竹香噗嗤一笑,伸出食指來戳了他腦門一下,「說你是傻角兒當真沒說錯!人生有幾個新婚?這才是新婚第一個清晨,你願意讓別人吵醒你?怎麼?願意帶我去蘇州城中逛逛麼?」
文慶高興地連連點頭,「願意!願意!自然是願意的!」
竹香笑道︰「走哇,還發什麼愣?」
文慶愣愣道︰「那公子少夫人起來不是沒人侍候了麼?」
「要你侍候!」竹香扯著他,「人家夫妻倆甜甜蜜蜜的要你湊熱鬧!走吧。」
其實文徵明早已醒了,他听到文慶與竹香的對話,不由微微一笑。
他多年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即使睡得晚了,也是天微亮便會自己醒來。只不過這一天,他不願破壞這美好的早晨罷了。
這樣寧靜祥和的早晨,似乎睽違已久了。事實上,文府的日子幾乎每天都很寧靜,不寧靜的,只是他的內心。
他心中的大事,一是做官,二是成親,直到顧湘月嫁了過來,他的一顆心,終于可以徹底放下來了。
與顧湘月在京城同住周府一年,他從來不知她是否容易驚醒,倘若他起身驚醒了她,豈不是讓她睡不夠麼?因此醒來後只是靜躺著一動不動。
心愛的妻子在身邊睡得香甜,聲息恬靜,臉色如桃花一般,這樣的情形,他幻想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如今成真了,心中兀自不敢相信。
誰知到中午了,顧湘月猶睡得沉,連姿勢也沒換一下。他只道她病了,輕輕喚了一聲,顧湘月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咕噥道︰「爸,我還沒睡夠呢,你別叫我,你去上班吧!」
文徵明一愕,隨即微微一笑,他曾問起妻子的父母,妻子卻不肯說,如今卻夢話喊將出來,可見顧湘月與父母感情並無隔閡,也許是父母過世了,她不肯多提罷了。
他實在是睡不住了,只好輕手輕腳地起來。
想起婚前答應過顧湘月每日給她買蝦仁餛飩,他洗漱後便仍前往石湖街口去給她買餛飩。
老板娘告訴他早已賣光了,他說道︰「店主娘子,我答應過給內子每日買貴店里的餛飩做早點,今日來得遲了,勞煩了。」
那老板娘笑了起來,道︰「文公子,小店蒙鄉鄰照顧,生意一向不錯,往日是公子來得早,今日這個時辰,午飯也吃得了,還說什麼早點?公子一向心善,不想也是心疼嬌妻的好夫君啊!這樣罷,公子請稍候片刻,我去後頭看看,若還有些皮餡兒,與公子包了帶去便是。」
文徵明連連道謝。
他帶著熱乎乎的餛飩回到家中,顧湘月已坐在梳妝台前,見她仍留著姑娘家的發式,不禁莞爾。上前將餛飩放在桌上,拿起眉筆來,「娘子,我替你畫!」
顧湘月溫柔地看著他,口中卻道︰「你會畫麼?別給我畫成了鐘馗。」
文徵明微笑道︰「難道娘子覺得我丹青鄙陋麼?我雖不曾為女子畫過眉,但料想與繪仕女也只是異曲同工,況且娘子便被我畫作了鐘馗,士有百行,以德為首,子曰‘賢賢易色’,我是孔子門生,奉言為令,待娘子往後鬢添華發時便會知我心。」(注釋,賢賢易色︰對妻子,看中品德,不看中姿色。)
顧湘月抬著臉讓他畫,口中道︰「想想也是!女為悅己者容,畫來還不是給你看的麼?你按照你的審美來畫,應該比我自己畫的更滿意些,你畫得漂亮也行,不漂亮也行,只要你看得順眼,別人愛看不看,我才管不著。」
文徵明笑道︰「娘子此真理也!」
他畫完後,顧湘月照了照鏡子,心想他不愧是丹青妙手,畫得濃淡正宜,這眉毛畫得好,整張臉的檔次都比以前提升了不少。不由大喜,扯住他袖子道︰「反正你答應了天天給我畫的,你比我畫得好,你得履行承諾,以後我都交給你了。」
文徵明點點頭,微笑道︰「餛飩快涼了!今日去得晚,已賣完了,是店主娘子專門為你包的。」
顧湘月舀起一個將匙子遞到他口邊,「夫為妻綱!出嫁從夫!文郎,你還未吃為妻如何敢吃?」
文徵明哭笑不得,就著她的手吃了,她才嘻嘻一笑,自己吃了一個。他說道︰「你還是別這樣說話罷,我好生不習慣!」
顧湘月輕輕搖頭,道︰「女子有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我既做了你的妻子,自然須條條遵守,往後為妻有不是之處,還望郎君指點出來,我以郎君為鏡,自省自檢,以求周全!」
文徵明直皺眉頭,抬手去撫她額頭,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顧湘月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文徵明松了一口氣,笑道︰「你若說到婦容,還是先將這頭發梳上去罷,閨中女子與出嫁後是有所不同的,你留著這姑娘家的發式,出了門去不是告訴別人你仍待字閨中麼?」
顧湘月嚇了一跳,忙道︰「沒有人跟我說過,你幫我梳麼!我可不是故意的,你別以為我要出去招蜂引蝶,我才不想讓別人以為我未婚,我恨不能讓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文徵明拿起梳子來,細細幫她將發重新梳過,打開首飾盒,挑了一支白玉簪輕輕地插在她發髻里,攬住她肩彎下腰來一同端詳鏡中的她。顧湘月偏過頭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他笑道︰「好大一股餛飩味!」
之後,兩人一起去後園見文老太太,老太太拉著顧湘月手隨意問了兩句,笑道︰「你們不必陪著我,新婚燕爾,自去玩耍便是。」
兩人一同來到書房。文徵明作畫,顧湘月在旁邊幫他磨墨整理書籍毛筆之類的。
他畫了一陣,偏過頭來看著妻子。
顧湘月前幾次來文府,都因為身份是客人而不敢亂翻亂看,如今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查看府中的每樣東西了。她每挑出一本書來,都要翻開低低念兩句又踮著腳到處看一遍按分類放回去,這樣雙宿雙棲的日子,讓文徵明內心充滿了溫暖,不禁輕輕道︰「燕子雙雙棲簾幕,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嗯?」顧湘月一怔,回過頭來,跑上來往後頭摟住他笑道︰「好啊你!我昨晚還沒給你出難題才讓你進新房,你倒給我出上聯!我對點點楊花入硯池,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文徵明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莫不是你我一日夫妻,你變得滿月復錦繡了?」
顧湘月道︰「我本來就滿月復錦繡,你不知道而已!」
這副對聯,原是老早的了,周文賓教她對仗的時候曾經用這副對聯做例子。文徵明當然知道這是舊聯,他只不過是觸景生情,隨口而出,並不是給顧湘月出上聯,見她借機自吹自擂,不由笑道︰「原來是我小瞧了娘子,小生有眼不識金瓖玉,還望娘子見諒。」
顧湘月得意地仰著頭笑道︰「原諒你了!」
文徵明指著窗外,道︰「曲徑斑駁,每因繁竹輕錯落,娘子,求賜下聯。」顧湘月頓足道︰「我不理你!」他無聲一笑,道︰「可對清池靜默,常為倩影亂玲瓏。」
這時文慶走了進來,見了兩人嘻嘻一笑,深深一揖到地,「公子,少夫人!」
顧湘月笑道︰「這麼大禮干什麼?難道我們頭一次見?你就別裝了你!」
文慶笑道︰「唐公子與祝大爺讓人捎話來讓公子去橫塘泛舟,說去不去公子隨意。小的想公子必是不去的,本想給他回了,只怕公子怪小的自作主張。」
顧湘月笑道︰「你就說讓帶家眷就去,不讓帶就不去!子畏哥哥與枝山伯伯肯定是故意的!」
文徵明笑道︰「正是!子畏與老祝並不是此等不解人意之人,定是故意為之,試問我怎肯前去?」
顧湘月在周文賓身邊侍候過,當人妻子是頭一遭,說起侍候人的活計卻能得心應手。泡茶時什麼茶該怎麼泡、放文房四寶有什麼講究、鋪床疊被該怎麼放置等等,一應做得精細。
她纏著文徵明帶她去石湖玩,文徵明拗不過她,只好點頭答應,道︰「帶文慶、竹香他們去?還是約上子畏老祝他們?」
顧湘月笑道︰「不,一個也不帶。你還記得春闈前在杭州我約你西湖相見麼?那時還不曾成親,各種規矩各種約束,我稍稍靠近你,你就拿什麼操守名節來規勸我,現在成親了,看你怎麼辦?看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文徵明哭笑不得,道︰「那如今娘子欲待如何?你要去石湖一補在杭州月夜畫舫之上不得生米煮成熟飯的遺憾麼?」
顧湘月紅著臉瞪他一眼,笑道︰「你也會說話不老實!」
文徵明笑道︰「橫豎新婚三日無大小,我便偶爾為之又何妨?」
「那走!」顧湘月高興地扯住他的袖子就要走,他忙道︰「待我安排安排也不遲,你當去了便有畫舫在那等候麼?」
他出門喚了文慶交待了幾句,又轉回來繼續作畫,笑道︰「此時正當晌午,去石湖泛舟毫無情調,不如日落去的好。」
顧湘月嘻嘻笑道︰「你說得有道理。趁黑暗別人看不到,還可以生米煮成熟飯,是不?」
文徵明俊臉通紅,笑道︰「你這丫頭!」
傍晚,待日斜西山後,涼風習習,文徵明帶著顧湘月出門,顧湘月見門口兩乘轎子,嘟了嘴道︰「我們走路去不好麼?一路上玩耍游賞,反正這時是最涼爽的時候。」
文徵明搖頭道︰「你是不該拋頭露面的。文氏雖不算什麼大戶人家,但還是理應守這個規矩。」
顧湘月滿月復不樂意地上了轎子,一路上心想,如今雖然嫁給了自己心愛的文徵明,但到底不是她那個年代,兩夫婦還可以勾著手逛逛街,那才叫夫唱婦隨。這個時代,只能在家中形影不離,出了門便要作正襟危坐的模樣,端的好沒意思。
但是當她到了石湖畔時,所有的郁悶都消失了。
她來過蘇州幾次,從來也沒好好領略蘇州的湖光山色,石湖臨山而棲,遠山上一道白瀑將山分隔,兩邊青翠欲滴。湖水清澈可鑒,隱見游魚水草。岸邊一排柳樹成蔭,清風拂過,柳枝劃過湖面,波bo漣漪。此時天空與遠處的湖面相連,水天一色。
這樣的景色呈現在眼前,顧湘月還有什麼理由郁悶?
岸邊停著一艘漂亮的畫舫,由淺青色的薄幔裝飾,顧湘月拉著文徵明高興地走過去,「這是我們的畫舫麼?」
文徵明先上了畫舫去,伸手來攙扶顧湘月,入了艙中,岸邊請來的艄公用竹篙一撐,畫舫漸漸地飄離了岸邊,顧湘月點起淡黃色的紗罩燈來,文徵明揭開小幾上蓋著碗碟的罩子,這是幾個清淡的小菜,都符合顧湘月的胃口,還有一壺新豐酒。
她笑道︰「我說晚上怎麼只讓我吃了兩塊糕點呢,我也才想起來,原來是專門等這時吃。」
兩人欣賞著湖上風光,說笑吃喝,到了這時,顧湘月才真正感到了談戀愛般的感覺,她笑吟吟道︰「這時我若變身為一個出口成章的才女,咱們是不是就能吟詩作對,增添一些氣氛?」
文徵明笑道︰「你哪里不能吟詩作對?逸卿曾說過你初到周府時對詩詞直是一竅不通,如今所做的雖還不夠精妙,已是差強人意了。假以時日,你定能夠做到出口成章的。」
正在這時,湖上隱隱地傳來一陣琴聲,在這空曠的湖中尤其顯得清冽悠揚,這琴聲就像一道美味的佐酒菜,兩人都靜靜地听著,文徵明輕聲道︰「數聲鶗,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莫把ど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方未白孤燈滅。看來這位彈琴的也是個為情所困之人啊!」
顧湘月道︰「你怎麼听出來的?我听著就是叮叮咚咚而已。」
文徵明微笑道︰「這是宋朝張先的千秋歲。」
隨著那彈琴人的畫舫漸漸挨近,兩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晚風拂過,吹起粉紅色的紗幔,隱約見畫舫里一位窈窕麗人倚琴而坐,旁邊侍立著兩位丫鬟,她十指勾撥挑撩,婉轉的琴聲又傳了出來,已是另外一首曲子。
在看到這位佳人後,文徵明心中一陣苦澀,因為這小姐不是別人,正是吳緒嬌。她專注弄琴,並沒有看到他。
而顧湘月只見過吳緒嬌一次,因此並沒有看出來。明明她自己也很好奇彈琴之人究竟是位什麼樣的人,可是當她看到文徵明的目光停留在那位佳人的身上時,突然心中不舒服起來,她吃醋地死死盯著他,就看他什麼時候轉過目光來。
沒多時,他便撤回了目光望向她,見她一臉氣嘟嘟的樣子,一怔道︰「湘兒,怎麼了?」
顧湘月道︰「你還問我?你看人家美人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坐在你身邊的是她而不是我!我又不懂音律,又不會詩詞,在這樣美好的夜晚簡直是大煞風景不是麼?你該娶個才女,不應該是我!」
文徵明呆了片刻,一笑道︰「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麼?況且,我看的本不是人家姑娘,而是她發髻上的那只蝴蝶簪子,覺得做得精細,便多看了幾眼。」
顧湘月笑道︰「狡辯!就算方才兩個畫舫離得非常近,但要看清一只小小蝴蝶簪子,談何容易!」
文徵明微笑道︰「那簪子做得形如鳳尾蝶,翅膀上瓖嵌小小綠玉珠子作飾,微微抖動的兩只觸角倒是看不太清,大概是細銀絲纏繞所制,下墜同色綠玉小珠三粒,如何?我本來打算看細致後改日讓人偷偷做來給你一個驚喜,如今你吃味怨我,我若不辯,白白教你冤枉。」
顧湘月噗嗤一笑,道︰「饒了你了!相公,你看,我今天就犯了七出之條的善妒了,咋辦?」
文徵明微微一笑,輕輕拉起她的手來,「湘兒,你為何選我而不選逸卿?」
顧湘月一愣,道︰「我心中就只能裝一個人,我先喜歡了你,自然就沒法喜歡哥哥了,雖然他很是不錯!你為什麼問這個?」
文徵明笑道︰「正是這個道理,按說逸卿比我更加出眾,但你已對我心許,哪能再容下他人?換言之,我亦如此,天下佳人才女不知多少,只是我有了你,眼中心里便再也沒有別的女子。我若要朝三暮四,今日喜歡上一個才華相貌勝過你的,他日再喜歡上一個才華相貌更加出眾的,豈不是永無止境麼?這樣的生活,于我不是幸福享樂,卻是勞累不堪啊!湘兒,你該知我,還盼你往後莫要無端猜忌于我。」
顧湘月心頭暖流涌動,卻笑道︰「原來你是其來也漸其入也深啊!我再不懷疑你了,方才我是不該吃醋的。我哪里不了解你為人?只是我論家世論相貌論學識論性格,什麼都配不上你,所以總是有些自卑心在作祟,忍不住就說出質疑你的話來,以後我再也不說了。」
文徵明將她攬入懷中,撫摩著她的秀發,「傻丫頭,我若在意這些,起初便不會動情。有些老夫妻,一生目不識丁,靠的不是對月吟詩倚花填詞,而是親人一般的依賴,無論做何事,只須夫婦同心,俱是琴瑟和鳴,因此你切莫介懷于此。」
顧湘月點點頭,「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明早你還要陪我回門。」
翌日一早,文徵明帶著顧湘月來到位于不遠的周府老宅,見了周上達與周老太太,雙雙跪下,文徵明口稱︰「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明拜見。」
「賢婿快快請起!」周上達忙伸手攙扶,笑道︰「一家人無須如此多禮。明日我們便要回去了,朝中有事不敢耽誤,你們夫妻和美,我們也就放心了。」
本來他對收顧湘月為女兒是平常心,可有可無,只是如今得文徵明如此女婿,才方覺有個女兒的好處。
他一向贊賞文徵明甚于自己兒子,如今女婿等于半子,又多了一個優秀的兒子,如何不喜?老太太更是喜笑顏開,口中只會說「好、好、好」了。
自有林婉蘭將顧湘月拉回房中,細問她婚後夫妻生活如何,交待她一些私房話,以及侍奉婆婆,生養子女等等。
周文賓笑道︰「妹夫,往日你府中簡單,今送隨嫁丫鬟連同竹香在內共五名,熱鬧些也無不可,老伯母需人服侍,往後府中添丁,也需照顧,既是一家人,有難處只管開口,我是不管你,卻斷不能教妹子受你連累。」
「怎麼說話的?」周上達瞪一眼兒子,「賢婿休得理他。」
文徵明笑道︰「湘兒嫁妝豐厚,至少三年內衣食不愁,還是岳父岳母憐惜,只愧小婿身無所長,令二老牽掛,實在不孝。在此還請二老、逸卿寬心,明決不讓妻子吃半點苦。」
周上達笑吟吟地拍著他的肩膀道︰「我哪能不放心你?湘兒任性,往後還請賢婿多多擔待才是。」
待顧湘月出來,又吩咐道︰「女兒,你如今嫁入文家,切莫任性妄為,早睡早起,勤侍家婆夫君,莫讓人笑話我周家教女無方。」
「女兒知道。」顧湘月乖乖點了點頭,她跟周文賓一樣,十分懼怕父親,她看了一眼周文賓,心中難過起來,跪了下來,「爹爹,母親,哥哥,往後湘兒不在身邊,還請多多珍重。」抬起頭來已是滿臉淚水,老太太忙拉起她來摟在懷里安撫,周文賓心頭一酸,偏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