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越行越遠的隊伍,直到看不到紅玉才轉過頭,微微嘆了一聲,到底是她太心急,朝堂上的變化莫測,豈是她能預測到的,憑白讓安如月受了幾天罪,到今天都還下不了床,吵嚷著要來看安如清出征也沒能來成,真是她的罪過。好在她趕得急,送了安如清一程,不然這心里還真不知怎麼愧疚呢。
「回去吧,王妃,這幾日王爺病重,王妃日夜守著,今日又起了個大早,為清王爺送行,這身子骨可怎麼受得了。」玉竹扶著紅玉輕聲勸慰道。
「想不到清王爺一身戎裝的樣子好帥啊!」遙望遠處,青荷一臉花痴地說著「幸好王妃給清王爺趕制的那張夾襖,奴婢也縫了幾針,王爺穿在身上一定很暖和。」
「又犯花痴了,」玉竹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嘟喃了一句就扶著紅玉下了城牆。
紅玉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青荷,青荷對安如清有想法,她很早就看出來了,雖然對她旁敲側擊滇醒過,可懷春的少女哪里听得進去,其實,青荷愛慕安如清原本也很正常,安如清那樣優秀的男人放在現在就是個高富帥,沒有人愛慕才不正常,可這里是等級森嚴的古代,身份的差異注定他們不可能走到一起。安如清絕非池中之物,志向高遠的他也絕不會停留在兒女私情上。青荷的愛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回到王府,竟意外踫到姚嬤嬤出門。
「娘這是要出門?」紅玉好奇地問道,這姚嬤嬤可是有好幾個月沒露過面了,除了上次賈家之女進門她出來了下,今日可算得上是第二次露面了。一個仿佛消失的人突然出現難免讓人生出幾分詫異來。
「嗯,」姚嬤嬤不自然地嗯了一聲,顯然沒料到會踫到紅玉,捏在手里的佛珠不由緊了緊「去廟里給王爺上柱香,自打王妃嫁進王府,王爺這病就沒一茬接著一茬的,讓老奴心里慎得慌的,只能多去菩薩那上點香,乞求菩薩能保佑王爺平平安安,健鍵康康的。」
呵,這是向她挑釁嗎?
紅玉笑了笑「娘如何知道菩薩就一定能听到您的祈禱呢?您沒听過這樣一句話嗎︰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可見這菩薩就是泥巴做得,遇水剛化,哪里還能保佑別人。不過,娘心誠指不定能感動這泥巴。但願娘這次請願,能讓菩薩把王爺的病根除了,本王妃定讓人給娘塑個金身供在屋里,天天拜。」
「你……你竟敢詛咒我?!」姚嬤嬤氣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泣,腳下一軟,差點跌倒,被丫環連忙摻著。
「本王妃說得可都是真心話。」紅玉一臉真誠地說「難道娘去廟里上香不是為了王爺?」
姚嬤嬤哆嗦著嘴唇,一口氣沒提上來,竟氣得昏了過去。紅玉也吃了一驚,忙走上前去,探了下鼻息,又把了下脈,掐了掐人中,過了片刻,姚嬤嬤緩緩醒了過來,睜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紅玉差點又暈了過去。
「……你,你想做什麼?」姚嬤嬤驚魂末定地質問道。♀
「沒做什麼,只是把你救醒。」紅玉淡定地笑了笑「不知道這次菩薩為什麼沒听到娘的召喚,希望下次救娘的是娘虔誠以向的菩薩。」
說完,紅玉站起身瀟灑地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姚嬤嬤和她的丫環隨從們。半天,姚嬤嬤回過神來,氣恨地怒罵道「這個挨千刀的,總有一天讓你知道老娘的厲害!」
「嬤嬤這是在罵誰呢?」冷不丁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嚇了姚嬤嬤一跳,她猛得抬起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慢慢站起身冷笑了兩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陳總管。怎麼,管閑事都管到我這里來呢?」
「瞧你老說的,奴才哪敢管您老的事,」陳海堆了一個不算笑的笑容「奴才只是想好嗅醒一下嬤嬤︰凡事三思,小心禍從口出。」
姚嬤嬤不屑地瞥了陳海一眼「還是小心你自己吧。」說完拍了拍衣衫,上了車。
陳海看著離開的馬車,低頭瞟了一眼手上漸漸淡去的白色粉抹,冷冷地扯了一個森寒的冷笑,轉身進了王府。
悠揚地琴聲帶著低迷的旋律飄揚在王府後庭,琴聲很美,看到近在咫尺安如月的房間,紅玉停下了腳步凝听,听了一會兒,垂眉想了想,「算了,我們先回去吧。」
「為什麼要回去豈不是便宜那個狐狸精了?」青荷一听急了,口無遮掩道。
紅玉橫了她一眼「你那嘴怎麼越發沒個底線了。」
青荷縮了縮脖子,低著頭,不服氣地小聲嘟喃「本來就是嘛。」
玉竹忙上前扯了青荷一下,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王妃這陣子夠心煩的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青荷撇撇嘴角,雖然沒再說什麼,但一看就知道心里根本沒覺得自己有錯。
玉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紅玉身邊準備扶著她離開。誰知剛轉身,屋里的琴聲突然斗轉星移變得充滿**和挑逗。
紅玉只覺心口似乎突然裂了一個刀口,無數冰寒徹骨的冷氣爭先恐後地鑽了進來,冷得她渾身一個哆嗦,身子一晃,一股尖銳的就順著腳底竄了上來,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骨,每一寸肌膚,血液里仿佛都帶著而尖銳的讓人想要發狂。
「王妃……」玉竹驚恐地一把扶住臉色極其難看的紅玉,還沒等她張口問,就听到安如月的屋里突然傳來的瓷器破碎聲響和女人驚惶的慘叫聲,接著是墨軒驚慌地大吼「快傳太醫!」
驚恐地丫環驚慌失措地跑出門,就看到了紅玉一行,立刻驚喜地奔了過來「……王妃?太好了,王妃真的是你啊!奴婢都快要嚇死了……」
「出了什麼事?」紅玉壓著鑽心的,打斷了丫環的話。
「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敏主子彈得好好的,王爺突然就吐血了,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向了敏主子,敏主子的頭就打破了,出了好多血躺在地上……哎,王妃,王妃,奴婢還沒說完呢。♀」丫環忙說道。
跨進屋,紅玉就明顯感到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向她靠近,只是這股力量很詭異,隱隱約約的,時斷時續,仿佛在指引著什麼,可還沒等她明白,就被墨軒一把抓住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勒得她的手腕一陣生痛。
「快!快看看王爺怎麼了?」墨軒緊張得幾乎只有出得氣沒有進得氣。
「到底怎麼回事?」雖然幾乎被墨軒拖得幾乎快要散架,紅玉也沒叫,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就緊緊咬著唇,忍著痛,讓自己盡量跟上墨軒的腳步。
「不知道,」墨軒迷茫地搖了搖頭,有些不知所措「本來好好的,就這樣……突然,突然吐了血,昏了過去……你,快,快看看……好好的,怎麼會這樣,這樣……」
「別急,讓我先看看,」從來沒見過墨軒驚慌到這種地步,紅玉雖然自己也驚得一身的冷汗,加上渾身沒有一個地方舒服,還是淡定地安撫了一下墨軒,走到已昏撅過去,面無血色,沒有一點生氣躺在床上的安如月。
當手搭在安如月的手腕上,一股奇異地電流瞬時竄入體內,令她心神驟然一顫,體內帝痛竟然消失了。
「怎麼了?不好嗎?」墨軒頓時緊張得有些抓狂,一向冷凜的雙眸瞬間沒有焦距。
「沒,沒事,」紅玉咬著唇,艱難地吐了一口氣「怕是剛才那琴聲觸發了王爺身子里什麼東西……」
看著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墨軒,紅玉突然覺得難以容易那種感覺「就是……就是……嗯,就像種在地里的種子,一直埋在地上,若沒有雨水的澆灌,也許它就一直埋在地下,可是……」
墨軒的臉色猛得變了好幾變,雙眸不知道該盯在哪里看,渾身一陣輕顫,最後驚惶地抬起頭看著昏撅在床的安如月,語氣竟透著一種絕望「你的意思是……那種子發芽了?張敏的琴聲就是那讓它發芽的雨水,是嗎?」
紅玉輕輕「嗯,」了一聲,心里卻掠過一絲奇異的感覺。
淒涼一笑,墨軒的臉上竟滑過一道淚水,雙眸一直盯著床上的安如月「還能救嗎?」
「我盡量,」紅玉沒敢把話說死,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些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怪異,雖然安如月目前的狀況實在是不好,可她心里卻莫名地並不擔心,看著一臉絕望傷心的墨軒,心里也實在心酸,雖然這家伙對她一直都很敵視,可念在他一心為安如月的情分上竟也不怨恨他。
「放心,我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也沒說不能救,」紅玉一邊替安如月扎著針,一邊放緩語氣安慰著墨軒「只是以後別再讓王爺听那些……音樂呢。」
墨軒仿佛猛得想起了什麼,兩下將臉上的淚模盡,霍得站了起來,臉色陰沉得嚇人「玉竹,你陪王妃守在這里,我出去一下。」
說完,又看了一眼安如月,轉身急速而去。
紅玉不用想也知道張敏的好日子到頭了,至于墨軒會對張敏做什麼,她根本不去想,想害安如月的人都死有余辜。
安如月直到半夜才醒來,先前體內突然翻涌而至、來勢洶涌的感覺已經消失,只是身體感到前所末有的疲憊和虛月兌,全身上下的骨頭似乎都散了架,仿佛連動動手指頭都能耗費他所有的力氣。
「……墨軒,」話一出口,安如月才驟然發現自己的聲音細小嘶啞得猶如蚊子。
「醒了?」一個溫柔細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如月有些吃驚,他艱難地偏轉頭看到了紅玉驚喜、關切而憔悴的清麗秀容。
「……王爺!」幾乎是同一時間,墨軒激動地撲上前,一把抓住安如月的手,喜極而泣。
「沒事,」看著神情疲憊地墨軒泛著血絲的雙眸,平日里打理得干干淨淨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楂,安如月知道此次墨軒定是擔心得厲害,便虛弱地扯了一個笑臉,被墨軒緊緊抓得手微微動了下想要安慰一下墨軒可惜沒能成功,不過,墨軒從他的眼神里已經感受到了,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先喂王爺喝點水吧,」心里泛起一股說不清的嫉妒和醋意,紅玉本想裝著若無其事的走開,可雙腳卻舍不得移動,將玉竹遞上來的茶杯接過,靜默了片刻才輕聲提醒道。
「哦,」墨軒不舍地松開安如月的手,接過紅玉手里的茶,想要扶安如月坐起,才發現一手端著茶,一手提著劍,根本騰不出手來,好在,紅玉已經輕柔地扶起安如月,並將靠墊墊在他後背上,嘴里叮囑著「沒喝太多,潤潤嗓子就好,不然一會兒熬得清粥和藥水就喝不下去了。」
將安如月扶好,紅玉竟出了一身的汗,她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先在這守著,我去外面看看熬得中藥好了沒有。」
不等墨軒回話,紅玉就轉身走了出來,仿佛身後有人追著一般。她沒敢看安如月,害怕心底涌上來的情愫被人發現,哪怕對方是個傻子。
溫熱地水滑過干澀的咽喉,安如月頓時覺得舒暢了不少,只是渾身還是無力而困乏,將身子向後靠得更舒服些,淡淡地問道「我……又是怎麼了?感覺和以前不一樣。」
墨軒聞言,頓時垂下了頭,不說話。
安如月詫異地挑了下眉,一絲不好的感覺涌了上來,他輕輕閉了閉眼「說吧,還有什麼是本王承受不起的。」
半響沒听到墨軒的動靜,正奇怪呢,手背上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心頭一震,睜開眼就看到墨軒滿臉淚痕的望著他,哆嗦著嘴唇,聲音哽咽在喉中。
「怎麼呢?」安如月心底一沉「難道是……」
「嗯,」墨軒含著淚狠狠地點了點頭「破了,它破了!」
「……破了……」仿佛被人當頭一棍,安如月只覺得三魂沒了二魂「不是說……是個……是個死咒嗎?怎麼就破了?」
「不知道,墨軒也不明白,」墨軒雙手緊緊插在頭發里「王妃說得,說王爺體內的種子因為听了敏主子的琴聲破了,就,就發芽了……」
「……發芽了?」安如月突然很想笑,事實上他也的確在笑,只是那笑聲听著比哭還難听。
「怎麼辦?王爺,你要墨軒怎麼做才好?怎麼做才好?一刀殺了張敏?殺了太後,殺了皇上,殺了姚嬤嬤,還是殺了王妃,只要能留住王爺,墨軒做什麼都行,做什麼都行……」墨軒已經亂了方寸,他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阻止安如月體內的死咒生根發芽!他恨,可更多的是無助。他不知道他還能為安如月做什麼,如果可以,他情願代替,代替王爺承受的所有的苦!
安如月收住笑,將頭靠在床頭,閉上眼,一滴淚順著眼角緩緩滑了下來,心底驟然間萬念俱灰!十幾年來的不甘,生死邊緣地掙扎,如今想起竟像是一場可笑的鬧劇。他,終究沒有掙月兌命運的安排……
「……王爺,」安如月不正常的平靜,讓墨軒霍然收住了低嚎,他胡亂地抹了抹淚,愣愣地盯著安如月,不安地輕聲喚道。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一刻鐘吧,就在墨軒以為自己要窒息時,安如月慢慢睜開了眼,漂亮的雙眸冰寒如霜卻也平淡如水。
「幾天了?」淡淡地問了一句,
「嗯?」墨軒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看著安如月「什麼?」
安如月本想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一下,可實在使不上勁,只好無奈地輕嘆一聲,翻了一個白眼給他「清兒他們走了幾天了?」
「五天,」墨軒回過神,低聲道「我已讓人通知那邊了,一切都按著原計劃進行著。」
安如月淡淡地應了一聲「記住,一定要確保清兒的安全。」說著將頭又靠在了床頭,閉上眼,喘了兩聲。墨軒頓時又緊張起來「怎麼樣?還好嗎?要不我去叫王妃過來看看?」
安如月輕輕笑了笑,有些無奈,平緩好呼吸,睜開眼看著墨軒戲謔道「你不是一直不相信她嗎?怎麼這回倒不擔心了?」
墨軒一呆,不自然地撇開安如月的目光,恨聲道「她要敢對王爺下手,墨軒定然一刀斬了她!說到底,王爺的病還是她母親害的,若不是她現在還有用,墨軒我……」
安如月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沒說,閉上眼,停了一會兒又道「還是沒找到她母親嗎?」
「沒,」墨軒有些懊惱地垂了下眼瞼「不過,她在宮里的父親好像被人救走了,太後雖然極力壓著,但消息應該沒錯,听說榮華公主也一起消失了。」
「哦,」安如月睜開眼,眼里閃過莫名的光芒「查到是誰救得嗎?」
「還沒有,」墨軒垂下頭,雙手緊握成拳「墨軒會加派人手去查的,請王爺放心,定將他們抓回來!」給您陪葬!
似猜到墨軒末說完的話,安如月輕輕笑了笑「傻瓜,本王還沒死呢!」
「……王爺,」被看穿心思的墨軒,臉一熱,淚卻先滑了下來,他狠狠咬了咬唇「……王,王爺不是有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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