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望江亭觀景,俯仰間只覺通達八方,天地開闊。♀
上有奇峰斷刃,重巒疊嶂,劈天地而生,巍然屹立。遠望輕煙飄緲,如雲端仙境,肅然起敬卻是高不可攀。下是深澗低谷,飛流直下千里。擊石成溪,匯溪成河,潺潺湍行,叮嚀清悅。
「我願化作一縷清風,穿行在這方天地山水間。直到累了,飛不動了,我便停了,散了,從哪里來,從哪里去。來得恣意,去得盡興。」
琳瑯仰頭,天高雲闊,飛鳥盤旋嘶鳴。耳邊呼嘯的風聲,自崖底傳來,攜雷霆之勢,直響到人心底。心底那一片陰霾驟然被吹散,琳瑯深深吸口氣,有種神清目明的暢快。
被束縛的枷鎖一下子被打開,琳瑯只覺身心舒暢,格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短暫逍遙時光。
慧安拉伊人袖子,「你家小姐怎麼了,和平時不太一樣。」看起來就像急欲月兌離世俗的小仙子,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了。
伊人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比自己受了夸贊還自豪,揚眉道,「我家小姐那就不是普通人,仙女一樣的人物,可惜了,投胎在凡塵,被俗世耽擱了。」語畢,伊人煞有介事長長一嘆。慧安沉默,默了半晌,驀地冒出一句,「要不你家小姐也來修道,我覺得你家小姐是個有慧根的聰明人,悟道能力應該不差。」
嘴巴被伊人捂住,慧安發出嗚嗚聲,伊人瞪她,「叫你胡說,我家小姐神仙一樣的人物,將來是有大出息的,才不到你這深山野觀吃齋念經。當個沒人要的道姑,我家小姐一百個一千個委屈。」
伊人一句深山野觀刺激到慧安,慧安跳腳,甩開伊人胳膊,指著她叫道,「我們青雲觀是今上御封的四大名觀之一,你這人沒見識就莫要亂開口。還有,一會兒說自己小姐被凡塵耽擱,一會兒又說有大出息,你真是自相矛盾,不知所為。♀」
伊人是沒底氣也要硬撐,提高嗓音嗆回去,「我家小姐正值芳華,出身又好,沒道理在這深山老林孤苦過日子,你不要以己度人。」
「你,你,」慧安漲紅臉,支吾半天,腳一跺,哼了聲,扭頭,「我不和你玩了。」
噗嗤,清脆笑聲爆發,一旁看好戲的琳瑯終于忍不住失笑出聲,扶著小蠻腰,極力壓下高高翹起的嘴角,「我謝謝你們了,如此關心小姐我的歸屬。我目前還沒有出家的打算,等哪天想通了,一定會告知你們。都別急,也別惱,你們的話都有道理,哈哈!」
伊人和慧安同時扭頭,視線對上,只一瞬,又默默各自移開。
冤家,真是一對小冤家。琳瑯摁了摁額角,納悶,比起來,明明她最小,為何她比較像早熟的小姐姐,安撫兩個鬧別扭的妹妹。心智這東西,真不能簡單用年齡來評定。
就像家里的四位姐妹,二姐姐比大姐姐懂得收斂,在外人的眼里,更加穩重更加值得依賴。雖然,也許事實不盡如此。過于順遂的生活,獨得一份的母愛,往往更容易迷失,從而分不清輕重。
說來,大姐姐最幸福,盡管她未必懂得珍惜。
想起家里那些雞飛蛋打,琳瑯原本放松的心情又開始抹上灰蒙蒙一層了,這擾人的陰霾,快些散去,她要做個甜心小妞。
琳瑯很想見識一下慧安嘴中最富盛名的桃花林,那漫天桃花飛舞,粉色迷人的花瓣,風吹過,撲撲簌簌飄飄揚揚,必是美極了。
慧安卻是吃驚看著琳瑯,那桃花林如今被半道過來隱居的鄭家兄弟霸佔,三小姐和小公子有閑隙,難道不怕遇到小公子。
「美景既可近賞,也可遠觀,不是非要湊近了看個仔仔細細才叫美,從高處看那粉花紛飛,也是另外一種感受。有沒有離桃花林近些的小山坡,我就站在坡上看幾眼,也算飽飽眼福。」
琳瑯這樣一說,慧安倒真想到一處能看清桃花林全景的山坡,遂算了下路程,尋了條最近的山路找過去。
伊人原本不大樂意,一路走走停停,哼哼唧唧。直到目的地漸近,那格外醒目的桃粉印入她眼底,也打開了心扉。滿眼的粉,少說也有上百株,她忍不住驚嘆,嘴巴大張,十分震撼。
深居大宅院的她哪里見過這麼大片的桃林。
琳瑯則是打出生以來真正心曠神怡了一回,若能有此景相伴,便是告別塵世,只隱居于此處一隅又如何。桃源仙境,古人誠不欺也。
伊人興奮極了,手舞足蹈,「待我回去告訴小姐妹,她們肯定羨慕死我了,她們恐怕這輩子都看不到這樣的桃花林。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得瑟的語氣,活靈活現的表情,格外神氣。
琳瑯失笑,想了想,點頭,語氣中不無遺憾,「我要把這片美景記牢了,等回去了,繡一幅小座屏給姨娘過過眼癮。」
因為心有所系,琳瑯再看這片桃林就不是泛泛而賞了,神情變得專注起來,似要印刻進心里。
慧安賞了好幾年,除了覺得依舊賞心悅目,沒有太多視野上的震撼,小道姑撩了衣擺,曲膝盤腿坐于地上。小圓臉笑眯眯在琳瑯和伊人著迷的表情,反倒覺得看人更有趣。
「嗯昂,嗯昂,嗯昂,」
哪里來的驢叫,慧安率先警覺,蹬腿跳起,循著聲音回頭,倏地驚恐睜大了眼。
這時,琳瑯和伊人听到高亢嘶吼得嚇人的鳴叫也不由自主回身,待看清情形,嚇得身體一僵。
一頭毛皮發亮頗為壯碩的黑驢正朝她們嘶吼著疾馳過來,好似發狂般,形容猙獰。
「快閃開,快閃開,這驢瘋了,逮到人就踹!」緊追過來的來喜扯開嗓子大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口大口喘粗氣。
瘋驢奔跑的方向恰是琳瑯站的位置,伊人嚇得心髒快停跳了,撒開腿狂跑,飛身撲過去護主,卻被高速奔跑過來的瘋驢一腦袋拱翻在地。
「伊人!」琳瑯大叫,擔憂伊人正要跑過去,卻被一路狂奔向坡頂的瘋驢截住。驢腦袋一低,琳瑯整個小身板被拱到了驢身上,驢帶著人眼看著就要掉落山坡。
「小姐!」伊人半趴在地上,捂著受傷的胸口,連尖叫的力氣都使不上,眼睜睜看著主子被驢帶下山坡,渾身的血液都要涼透了。
說時遲那時快,從一旁樹林里閃身而出的鄭少軒步履急快,大步踏過去,縱身躍起,撲向驢背上的琳瑯。兩人在半空中會合,一起跌落山坡。
鄭少軒使出全身的力氣硬是在半空中逆了個方向,帶著琳瑯跌落到坡道上,沿著長滿雜草的陡坡倉惶滾落,因有雜草做緩沖,下墜的沖擊力大大減低。鄭少軒把琳瑯拉入懷中,護住她的頭部,自己額頭和身體則不斷被粗草硬石磨傷擦破皮。
伊人慧安來喜三人趴跪在坡頂,眼睜睜看著兩人越滾越遠,很快淡出他們的視線。來喜絕望倒地,整個人傻了似的,忽而爆發一聲震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狼嚎。
「爺啊,您干嘛跑出來白白送命啊,您逞英雄也得考慮逞不逞得過來啊。爺啊,您向來就不是見義勇為的主,您這是出哪門子頭啊。」
伊人急紅了眼,無計可施地原地打圈圈,偏有個人還不知死活的鬼吼鬼嚎。伊人急不過,抬手就是一巴掌,又脆又響,掄得來喜傻了怔了,反應過來,怒視伊人,「小丫頭片子,居然敢打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打的就是你,」伊人開始捋袖子,粗聲粗氣朝來喜吼道,「你還不去找人幫忙,傻站著干嘛,白痴。」
遭了伊人打罵的來喜被伊人怒吼的架勢震懾住,慌慌張張從地上爬起來,語無倫次,「我,我,我去找大公子,你們,你們等著。」話還沒落地,人就先沒了影。
慧安保持目瞪口呆的石化狀,從瘋驢出現就嚇呆了的她,到現在都回不了神,伊人沒辦法,啪的一巴掌把慧安打得魂歸來兮。
「什麼時候了,還發呆,都是你帶的破地方,害小姐出事。」
慧安慚愧低頭,對手指,說話聲低得沒底氣,「山里哪來的驢子,還是頭瘋的。」
不滾不知道,滾了才深切體會到該處山坡的高和陡。幸運的是,兩人墜落谷底時險險掛在了樹枝上,鄭少軒在樹枝折斷前迅速反身往樹干一個踮腳,借彈跳力躍身下樹。
下樹後,鄭少軒松開琳瑯,身體一個踉蹌,猝然跪倒在地。琳瑯趕緊俯身拉他一把,穩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時候,禮義廉恥,男女授受不親先放到一邊,救人要緊。
「三小姐,今天我舍身救你,往日的仇就一筆勾銷了罷。」
鄭少軒虛弱扯動嘴角,臉色白得恐怖。剛剛把話說完,鄭少軒眼楮一閉,腦袋一栽,整個人如破碎的人偶了無生氣倒入琳瑯懷中。
琳瑯擅抖著手探到鄭少軒腦後,輕輕在那處黏濕濕的地方觸了觸,抽回手舉到眼前,只見,滿目血紅。
是她倒霉,還是他更倒霉,兩個人湊在一起,怎麼就沒一樁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是她倒霉,還是他更倒霉,老秋也倒霉,一忙起來血尿又發了,醫生說是隱匿性腎炎,見鬼了。好吧,我也是學醫的,就不亂咒了。準醫生的貼心提示,最近看到幾起年輕人過勞死的報導,在此衷心提醒姑娘們,勞逸結合,注意休息,平常一些小感冒也不能忽視哦,一個忽視,也許就拖延成大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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