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慶听了說︰「你甭听她胡唚。」
「來慶,出來掙錢本來不容易,別拈花惹草的,還一家子人呢。」
「二哥,干這行的就跟到窯子差不多,誰也別說誰清白。」來慶說。
來慶的話讓程顯祖模不著頭腦,來慶為什麼這樣形容這行呢?
「二哥,不是你找我,我是死活不能幫你這個忙。你想想,起得比雞還早,累得比驢還慘,受氣比王八都多,這是人干的差事嗎?一天十幾個小時窩在方向盤後面,警察、管兒局(出租汽車管理局)、路況、堵車、沒活,沒有一樣兒不著急的。一年三百六十天,除了三十晚上吃頓餃子,都在馬路上。整天這樣的心情,鐵打的人也得磨亮了。」來慶感慨地說。
「那怎麼辦,總不能看著孩子大人把嘴吊起來,或者真叫老婆養著?」程顯祖說。
「不是我嚇唬你,就我知道的,開著開著車就死在車里的好幾個了,最年輕的不到四十歲。為什麼呢?勞累加心境。這倒好,公司賠二三十萬塊錢,你一輩子都掙不到,他一下子掙著了。」
「真有這事?」程顯祖听了嚇了一跳。
「這還蒙你呀!我就想了,我掙了錢把這命搭上,老婆哭兩聲又嫁人了,閨女哭兩聲找男朋友去了,就剩下我一人在骨灰盒里憋屈了。」
听了來慶的話,程顯祖想起了四姐說的來慶吃喝嫖賭的說法,看來不是沒根據。
「那也不能掙倆錢都造了呀?」程顯祖想勸勸來慶。
「我造的錢是我自己用性命換來的,比那當官的造別人的錢高尚多了。再說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連錢都沒花過,我這輩子也白來。」來慶說。
程顯祖本來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概是看出了這點,來慶說︰「二哥,這是我的看法兒,大姑娘不嫁人,一個人一個活法兒。我是想了,我掙了錢我不能光受累,我也得對得起我自己,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這行到底是怎麼回事,干上你就知道了。」
車子清理干淨,又給空調補充了「氟利昂」,看上去真的換了模樣。特別是雪白的座套特別顯眼。
「別聊了二哥,今天抓點兒緊能把車份兒掙出來,不能老賠呀!看見馬路對面站著的那個了嗎?那就是個‘打車’的。」來慶說。
「你怎麼知道?」程顯祖說。
「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你就甭干了。有在這毒日頭底下站在那賣單兒的嗎?」來慶說完了露出一臉得意的神色。
程顯祖剛要上車,一輛出租飛快地停在了那個「打車」人的跟前。來慶說︰「看見了沒有,這就是你必須看出‘打車’人的必要性,要不就沒你什麼事兒了,這幫丫挺的,比兔子跑得都快!」
程顯祖上了車,來慶囑咐道︰「上東四環的東方家園去轉轉,那是新樓,沒通公交呢。」
程顯祖按照來慶的指點上了東四環,他開了一下空調,一股涼風吹來很舒服,想到這樣會費油,他又關掉了空調打開了窗子。
東方家園果然是一片很大的樓群,程顯祖把車子停在了路邊打算等個活,點上一根煙抽了起來,從倒車鏡里他看見一個光頭穿著褐色T恤衫,胳膊刺青的人朝他走了過來,他趕緊掐滅了煙問︰「上哪您?」
那人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車頂說︰「新上道的吧?」
程顯祖很奇怪,他怎麼能看出我是新手呢?正在疑惑之間那人又說了話︰「你看有出租在這趴活兒的嗎?」
程顯祖看了看,果然,路邊除了幾輛車型種類不同的社會車輛以外,真的沒有出租車。
「開出租的都懂這個規矩,這是我們哥們兒的飯碗,你們不能來搶,你肯定是頭一次,就不跟你說了,再來一次,就砸了你的車!」那人說完扭頭走了。
路邊站著幾個人朝這個方向看,顯然是這幾輛車的司機。程顯祖明白了,早听說有「黑車」(無照運營的非法車輛),黑車的地盤出租是不能去的,為這個不知道內情的人挨打砸車的事他听說過。看來,來慶還不知道這個地盤已經被人佔領了。無奈的他只有開著車子走人,身後傳來了那幾個人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