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血戰府河
楊經曲拿一把茶壺捶著左胸︰「周叔屏是我妻弟,我把最好的一個團給他,他竟然率全團反叛了!這年頭能信任誰啊?」「你的倆兒子都不跟你,能怪親戚嗎?」二姨太煽風點火道。她不能生育,嫉妒大太太能生倆兒子。楊經曲啜著茶壺彎嘴吸了一口老酒︰「桑來還是願意跟我的,是我派他去正規軍歷練,為此還送了378團一批煙土。」二姨太心疼煙土,嘴一撇道︰「我說呢,他哪來恁大的能耐?沒去幾天就能當連長?!」一名親隨跑來,神叨叨地亂嚷說︰桑然少爺將桑來少爺活埋了!楊經曲差點昏倒,茶壺摔碎在青磚地上。幸虧副官趕來,才知桑來已被周叔屏派人挖出,送還378團去了!——原來,楊桑然一到柳林鎮,就將事件原委告訴了正在籌劃起義的周叔屏,楊桑來因而獲救!
周叔屏起義,是武漢淪陷後,鄂省頭一次偽軍起義,影響很大。武漢出現了傳單,新華社做了報道,國府發了通電。日軍覺得大丟臉面,急電安陸的一支炮兵大隊,配合澳津旅團第106聯隊,對「叛軍」進行*!有日本人撐腰,楊經曲來了「興師問罪」的勁頭,又是「割袍斷義」,又是「指天盟誓」。桂軍378團不能容忍自己的連長被活埋,士兵被砍頭,也加入了興師問罪的行列!安雪寒亮明自己共產黨員的身份後,率領月兌黨的黨員肖所南,及南天寨全班人馬,也朝府河萬家寨趕來了!這一下局面就熱鬧了!
先是周叔屏獨立團包圍了楊經曲部——楊部多來自于「漢留隊」華堡山堂,景堡山堂。弟兄們在儀式上「砍過香」,互拜過把子,換過「堡帖」。現在竟要與周團自相殘殺,士氣之低可想而知!連散兵線都排不起來!楊部輕易被打敗,迅速被包圍!日軍乘機渡過府河,反包圍周團。日軍不是正常渡河,而是鬼頭鬼腦地偷渡沼澤——先是驅趕民夫堵塞河道,後嫌用沙包太慢,干脆機槍掃射,用尸體堵塞了河道。原本難以通行的沼澤,漲起一灣血水,日軍借漲水船渡過河,打了周團一個始料不及!周叔屏不相信自己後路被斷,訓斥報信的通訊員道︰「別他媽像二楞子報喪,慌里慌張;報告鬼子上來了要這樣說︰報告!鬼子上來送死啦!」鬼子可不輕易上來送死,見周團的機槍打點射,便讓狼犬身綁炸彈,拖尾拱爪向前撲;炸飛的狗腸子,掛在了機槍腳架上。機槍手眉骨焦黑,流出的膽汁,沾滿機槍水冷槽。
習幕洲毫無軍事經驗,不明白形勢的險惡,沖著少媛興致勃勃地道︰「敵人稱咱是東拼西湊的隊伍,是四處搜羅的破布頭。破布頭又怎樣?用鮮血粘在一起,就是一面紅旗!」少媛听得如痴如醉。習回味他「慷慨赴死」那一幕︰少媛當時幾乎要昏倒,眼淚淌在伸出的胳膊上,想要拉他回來。但這一次,神仙也拉他不回啦——魔術師一看日軍那陣勢,像變魔術一樣消失啦!日軍刺刀上像燎著一道火!楊桑然因腿傷無法站立,就找來一塊木板,搭在戰壕里,坐著投彈。硝煙越來越濃,田野越來越暗,局面越來越糟!漆少川嚴令死守︰「給老子像螺絲一樣釘在這,誰他媽釘不牢,老子用馬刀當起子,將他旋緊羅!」
北方出現了一些棉套子似的灰影子。僻啪聲像熟透的槐莢從北面傳來。在涂有保護色的炮架護板後面,日軍騷動起來,重機槍也朝北調轉了槍口。這是怎麼回事?漆少川從望遠鏡望見了安雪寒,穿著一件撕掉腰帶的軍大衣,舉著駁殼槍,同那個時髦的馴馬女郎,簡直判若兩人!少川振臂一揮道︰「援軍上來啦!咱把眉眼都橫起來,把刺刀都豎起來,橫豎殺出條血路去!」團長將機槍架在政委肩上前進,這一看就是拼命的架勢!戰士們立即涌出戰壕!子彈打得壕沿上的彈殼,像熔金一般飛濺。硝煙像是掛在刺刀尖上似的。少川叼著煙,听任盤蛇般纏繞脖頸的彈帶梭動。只剩最後一條彈帶了,正在單調地耗去,拋殼口吧嗒直響。團旗上的紅色,映照在團長臉上,流淌在眾人身上。紅旗在硝煙中忽大忽小地卷動,像是從心中流出的一注鮮血。子彈穿過政委的胳肢窩,擊中了團長的左胸,團長的心髒被打碎了……
周叔屏戰死後的第二年,李先念率部路過萬家寨,親書挽聯道︰「渡府河思君功績,望碧山壯我軍心。」(可惜該挽聯*中被毀)周叔屏及周團四百官兵,被安葬于河東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