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普通的座談會、普通的職代會,意見百分之百統一完全沒問題,而且主持者往往會得意地宣布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統一的大會、鼓動人心的大會。
可現在這個座談會可是關系到不同的領導不同的命運的大會,有的人很可能因為這次座談會而倒台,有的人則可能因為這次座談會而升職,怎麼可能有如此統一的意見,就算不上官場的人也會認為這里面有不正常的因素在里面起作用。
廖錦文想明白了這些,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大腿,感嘆道︰「高啊。沒看出來吳勁書還有這份機智。」
完全一邊倒的意見提交到上級部門,那些領導絕對會懷疑有人操縱會議。懷疑的對象是誰?答案呼之欲出。因為參加座談會的最高領導就是他廖錦文副廠長,而主持會議的又是他的同盟軍工會主席鮑和春。
聰明如斯的廖錦文開始坐立不安起來,他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吳勁書和張修遠兩人設下的陷阱里,進不能退也不妥︰在這里坐的越久,眾人懷疑的心越重。但如果就此離開,別人會說此地無銀三百兩,操縱完會議之後故意退場以避嫌。
想到自己因此在上級領導心里落下不好的印象,廖錦文不由對旁邊沾沾自喜的鮑和春生出了一絲惱怒,如果不是開會之前鮑和春擔心職工代表不來、來了也不敢說話,因而非得拉著他來坐鎮,他哪里會到現在如此窘迫的地步。他似乎忘記了,他自己心里其實也有點不放心,預測雖然預測準確了,但沒有進入會場,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下午四點多鐘,因為大家的意見非常統一,座談會提前結束了。座談紀要也在五點半的時候送到了廠長吳勁書手里。
送座談紀要來的廠辦主任陶衛軍一路罵罵咧咧地進來︰「他媽的,都是一群白眼狼。廠長,這座談紀要純粹是在廖錦文的威壓下泡制出來的,沒有任何公平性可言。廠長,您不能這麼放任他們了,如果繼續這樣,他們就會爬到我們頭上拉屎拉尿……」
吳勁書平靜地接過座談紀要,眼楮快速地掃描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但看到最後時卻慢慢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他笑了笑,從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刷刷地寫了一句話︰「已閱。將座談會達成的共識單獨列文,座談會內容作為附件。打印行文後下發廠黨委各領導,抄報縣委辦公室、縣政府辦公室,抄送縣工業經濟局、湖東鄉黨政辦!吳勁書。」
「抄報」和「抄送」雖一字之差,但顯示了權力的不同。吳勁書內心里還是隱約將罐頭廠當著一個副處級單位,沒有自認為是湖東鄉鄉政府的下屬。按他的真實想法,連「抄送」都不應該,而是用「下發」才好呢。
本來他準備將其下發到各工廠各部門、各車間,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再看了一下自己的批示,他將紀要還給陶衛軍,說道︰「行了,你肚子里念的什麼經誰都知道。人家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你多少也得感謝一下人家。」
陶衛軍這才收起憤怒的神色,說道︰「他們想得美,感謝?下一輩子吧。如果不是您運籌帷幄,如果不是您巧用妙計,我們很可能就會被他們連人帶骨頭一塊吞掉。填飽了他們的肚子,他們會感謝我們嗎?絕對不會。」
吳勁書冷笑道︰「想吞吃我?哼!這樣的人還沒有出生。」他突然想起張修遠,馬上說道,「對了,等座談紀要打印出來之後,你第一時間里送一份到招待所去,讓那個姓張的小王八蛋瞧瞧他在我們罐頭廠的收獲,讓他多得意一會。等到我因禍得福時,相信他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