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皇稍稍松了口氣,面上依舊保持著父親式的狡詐奸笑隨聲答應,讓父親相信自己與他戮力同心的假象。
他心里擔心著翡翠,出宮一個多時辰,不知御藥房送去的藥是否還熱,又不知碧荷是否服侍翡翠將藥都喝掉了。但他絲毫不能表現出來,他了解他的父親,一個陰險狡詐的老狐狸。
「父親,文玉有一言。」
「但說無妨。」
文玉皇探了脖子過去,低聲道︰「葬了先皇,莊王爺先緩一緩。」
說完,他定定地看著父親,沉著地觀察他的反應,他此時不能露一絲破綻。
公德一稟猶豫地盯著他,「嘖」地咂了一下舌。
「嘖」?
文玉皇感到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像無數雙父親的手緊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這種窒息感讓他難受,就如同跌進冰冷的水潭。
難道還是被父親看穿了?他穩住心神,此時不能慌亂,他並非空說白話,對策早已想好。
他堅忍地迎上質疑的目光,挑了一味玩味的笑意沉沉道︰「父親,河蚌相爭漁翁得利。」
「漁翁?」公德一稟鎖緊眉頭,躊躇地念著這個詞,忽然間如雨過天晴豁然開朗,公德一稟猛地起身,「險些壞了大事!」
狂風過後雲淡風輕,文玉皇的這一步走得險卻也不得不為,他和翡翠的將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中還是父親手中,首次交鋒尤為關鍵,這次父親信了自己,以後的事情更加順利。
「莊王爺手下兵數三年翻了一倍,我們若是引他進京就地暗殺,莊地勢必會反,先皇新喪,莊王遇害,莊兵必全力進攻!況于正忠治軍有方行軍有素,我等需盡全力而戰!」
公德一稟頭一偏,眸底暗濤洶涌,「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文玉皇沉了口氣,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浮上嘴角,「到那時,公德氏忙于迎戰,尚未穩定的朝局豈不動蕩?王氏、孫氏等士族原本就不願臣服公德氏,前狼後虎,如何顧全?」
公德一稟贊許地點點頭,方才听他一言,心中就已明了,再追問實是為考量于他,「那你道如何?」
「王氏孫氏在近,此時此刻,士族幕僚也許正各為其主獻計獻策,我們不妨先鏟除朝中異己,待時機成熟再著力對付莊王!」
公德一稟雙掌互擊,狹長目中精光閃爍,「好!!!哈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為父老了,等了十幾年,差點一時急躁誤了事。」
「父親過獎了,文玉不過學了父親皮毛而已。」
公德一稟點點頭,隨後陷入沉思,他精明的目光中透出深邃的陰險,仿佛在他的眼里有一牆萬丈絕壁,滲出森冷的陰風。
文玉皇知道他在思索如何對付其他士族,緩過此時,父親以後再要召莊王回京恐怕沒有那麼容易了。
他輕笑地靠著座背,門窗關得死死的房間里昏黑不見光明,唯獨窗欞附近隱約發白,是外面厚厚白雪折射的光芒,雪還在下著。
他的心情卻格外的好了,與父親道了別,碎步踏雪而行。胸中仿佛淌過無限的溫柔,在這落雪繽紛的日子,他想再過幾個冬天,更冷更冷的雪,翡翠也不會病了,他可以拉著她的小手,隨意地走在屬于他們的家里。
回宮的路上他感覺身輕如燕,如同卸下了一座大山,這感覺讓他充滿了希望,不禁開始幻想摟她在懷的溫存。他支起暖駕的帷帳,外面風雪依舊,他的心里卻緩緩升起了太陽。
雪花大片大片地灌進暖駕,他不覺得冷,他的目光出神地望著鸞鳳宮的方向,嘴角揚起冬日里最燦爛的微笑,仿佛炎炎烈日融化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