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飯後,小廝照著于正英給的住處找到了長陵皇住的客棧,道︰「公子,我家少爺已經知道你上門多次的事了,這才一回丹東便譴小人來請公子過去敘話。」
于正英道︰「多謝小哥,我們這便過去拜會。」
長陵皇仔細地扮好男裝,帶著少數幾名侍衛去烏府,書畫已在烏府門口等候著,長陵皇一到,她便開心地立刻上前拉住她,「少夫人,少爺因生意耽擱,讓你久等了!」懶
侍衛們听見「少夫人」這個稱呼稍稍一愣,垂頭不敢多言。
長陵皇心中不悅,「書畫,我與烏先生萍水相逢,他若不誠心待客,那便請你代我打聲招呼,權當拜會過了。」
「怎不誠心!少爺等你多時了!」書畫忙拉住她往里走,侍衛們不敢離左右,緊緊跟著。
幾人跟著書畫筆直走到烏府正廳,還在廳外便聞見茶水清香,一個嫵媚動人的女人踩著蓮步嬌滴滴地迎出來行禮,「少爺命秋月特在此迎候各位。」
久在軍營不聞的將士們怎的不渾身一軟,長陵皇心下一沉,烏先生玩的什麼花招。
她側頭嚴厲地督了于正英一眼,于正英低聲道︰「公子,屬下不敢……」
長陵皇這才跨步進了正廳坐定,烏先生並未在正廳里。秋月踮著玉足給筆直站著的各位將士奉茶,每奉一杯就軟軟儂語勸飲,嬌媚姿態不經意流露出來,連長陵皇都渾身不自在。蟲
她最後才踮到長陵皇正對面,軟聲道︰「公子,烏少爺在書苑沏了壺好茶,您隨書畫姑娘去罷。」
長陵皇拿不定主意,烏先生此舉是刻意要將她和將士們分開來,于正英低聲道︰「公子,安危事大……」
秋月扭到于正英身邊掩嘴笑,「這位大哥未免太謹慎,烏少爺仰慕小姐請去共飲,你們再若跟著,豈不大煞了少爺和小姐的興致?」
長陵皇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瞪著倩笑的秋月,烏先生未免太輕佻。
秋月媚地一笑,俯到長陵皇耳邊掩口說︰「少爺說,幫小姐找商賈區區小事一件,少爺候久了恐不如意,小姐莫掃了少爺的興呀!」
長陵皇一怔,烏先生何等高人!她起身對于正英道︰「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去就來。」
「公子——」
于正英忙去追,秋月移著蓮步擋住他的去路,提了方絲帕輕飄飄地甩在他身上,撒嬌道︰「什麼公子不公子,分明是小姐。你家小姐已經吩咐你們在此等候,這位大哥好不識趣。秋月撫得一手好琴,各位大哥坐下听听吧!」
長陵皇跟著書畫穿過通幽小徑到了書苑,烏先生果然沏了茶等著她。
他穿著隨意的家常服飾,烏發披肩,手邊黑白子自己與自己下棋,見書畫和長陵皇來了,笑得眼彎成兩弓月亮打量著她,長陵皇心里不安穩,烏先生的笑意不明。
「夫人。」他笑著喚道,「身子可好了?」
長陵皇臉色陰沉下來,「烏先生既是高人,不用作弄于我。」
「作弄?夫人何出此言?」孫澤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張紙,「婚約在此,又交換了信物,豈可兒戲?」
長陵皇氣白了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約定成婚,僅憑一紙婚約何能作數?!」
「哦,那也罷,我們先退了婚約再談正事。」孫澤拿出長陵皇的鐲子推到她面前,「這是翠兒姑娘的信物,你也將我下的聘禮送還就當退了婚了。」
長陵皇才知何為奸商,他看似忍讓退步,實則步步緊逼,在牙買樓寨救豹王時她能隨手把那盒出去,孫澤怎能想不到那盒物飾在她手里待不了多久?
孫澤道︰「里面共八件首飾,四件是前朝皇後遺物,四件是烏家祖傳之物。」
書畫听著心里好笑,什麼遺物什麼祖傳,到胡戎打點生意沒帶什麼好東西,隨手給了一盒首飾做信物,現在被少爺一說就價值連城了。
長陵皇自小在宮中受寵,見慣了精工絕品,一串耳環在她手中一模便知貴賤,豈能不知孫澤刻意為難于她?
她誆道︰「因事先不知能遇見烏先生,便沒隨身帶來,回去之後我定會遣人快馬送到烏府。」
孫澤點頭,「翠兒姑娘金口玉言,定不會像烏某這般潑皮無賴,婚約就交姑娘處置,自此之後便無婚配關系。」
孫澤好生的牙尖嘴利,一句「金口玉言」說得長陵皇咬牙切齒。她拿起婚約橫豎撕了,收好鐲子,便想探得孫澤所在之後就與此人再不來往。
她飲了清茶,道︰「烏先生知我欲求之人,懇請明言解惑。」
孫澤道︰「翠兒姑娘是聰慧的女子,定知此人身份不一般。烏某並非為難姑娘,只是我與其相交甚篤,不能使其輕易犯險。姑娘和欲求之人有否交接暗號、信物等等,烏某代姑娘轉交,但他是否願見姑娘,烏某就不能保證了。」
長陵皇道︰「家中變故,我已無一物可證明身份。但我絕不會加害于他,烏先生請放心。」
孫澤嘆道︰「翠兒姑娘,你先前說出生低微,但烏某看來卻並非如此,正廳侍衛對你唯命是從,姑娘不是簡單人。烏某與你僅僅萍水相逢,家世、背景都一無所知,怎能將好友置于險境?」
本當向烏先生求助可輕易尋得孫澤,如今看來仍是難事一件,長陵皇不知他為何百般刁難,此在烏府,又則將士們不在身邊,她全不能貿然發作。
孫澤自顧自夾起剔透瑩潤的墨玉黑子繼續下棋,長陵皇在明他在暗,即便商討的是合作,他也要想辦法取得最大利益,此是為孫家行商準則。
三人閉口不言,長陵皇絞盡腦汁思索伎倆,孫澤隨口道︰「書畫,你今日下棋又輸了吧。」
「少爺!」書畫氣憤地應道,「以後任你怎麼說我都不與你下了!」
「呵……我還沒說罰什麼呢!」孫澤笑道。
長陵皇心上一計,「烏先生是否喜好下棋?」
孫澤一听,明了大半,如此對他而言是更好。他心中雖暗喜,面上卻十分不經意地說︰「閑時無聊,跟書畫隨便玩一玩罷了。翠兒姑娘若是有興趣,烏某奉陪。」
長陵皇听孫澤松了口,笑道︰「翠兒不擅下棋,可否請家師替我與先生決一戰?」
孫澤裝作興致盎然,「看來翠兒姑娘的家師定是個高人,那烏某必要會他一會了。」
「先生若輸了,要為我引見孫商!」
孫澤舉棋不定,他看看長陵皇,下了極大決心似的說︰「好吧……那烏某一定要盡全力迎戰。若烏某僥幸贏了呢?」
烏先生棋藝再厲害又怎會敵得過天下第一謀士?
長陵皇信誓旦旦,「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