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撫著手指嘆道︰「進廚房的女人老得快。我的手粗糙得不行了。」小郎中殷勤地提議︰「洗碗最容易傷手啦。我都是戴上手套洗。想保養粗糙的手指,我倒是有一個秘方。把蜂蜜與砂糖混在一起,每次代替肥皂洗手,不單能去油去死皮,還有潤滑保濕之功效,洗完之後涂上手油,再細細按摩手指,弄個幾次就細膩了。」
賽斯一听有妙方,可以彌補自己的過失,立刻信誓旦旦道︰「等下我幫你做砂糖膏。然後幫你按摩手指。」安娜嘆了一口氣道︰「家里從來不買蜂蜜。砂糖也快吃完了。」賽斯立刻搶著許諾︰「明天我就去買蜂蜜,再去弄點上等砂糖。咱們可是大戶人家,還要舉辦盛大舞會,沒有砂糖怎麼行呢?」
小郎中听得很納悶,忍不住提醒他道︰「大戶人家都吃蜂蜜。小戶人家才吃砂糖。」賽斯一個勁兒搖頭︰「非也非也。你須懂得入鄉隨俗。在歐洲人的眼里,砂糖可比蜂蜜貴多了。只有上流社會的貴族,才吃得起寶貴的砂糖。咱們家要舉行舞會,肯定準備一大罐砂糖,讓那些貴婦人吃個夠。一杯女乃茶加兩勺砂糖,哈哈。」說著又囑咐安娜道︰「姐姐的生日快到了,須得好好保養皮膚,從明天去你不要燒飯了。」
「我不燒飯你吃什麼啊?」安娜白了他一眼道。賽斯拍拍胸脯道︰「燒飯的事全部交給我,你光負責買菜就行了。買菜你比較有經驗。燒飯我比較有經驗。我的手藝也很不錯哦。」安娜不以為然地道︰「你要料理船上事情,哪有時間回來燒飯。」小郎中弱弱搭話道︰「我可以幫你們燒飯。不過我後天就走了,也幫不了你幾次。」
賽斯听了心頭一跳,臉上卻毫無表情,故意試探地提醒道︰「你得提前收拾行李。」小郎中點點頭應道︰「哥哥已經在收拾了。」听他語氣十分坦然,毫無戀戀不舍之意,賽斯心里大為失落,洗碗的動作也慢下來,眼楮竟覺有些酸澀,嘴里也覺得有點苦。唉,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元宵節。今年的中國情人節,又要獨自一個人過?
安娜看得十分不耐︰「好了好了,趕緊上去洗澡換衣。當心兩位郎中走了,再著涼了誰給你治?」賽斯听得更加沮喪,將手里的洗碗刷一丟,頭也不回地出門去。小郎中跟著他上樓,跟著他走進臥室。他卻假裝沒看到他,三兩下月兌掉外衣,自顧自走進浴室,反手掩上門打開龍頭,站在旁邊試探水溫。听到里面嘩嘩水聲,小郎中在門外喊道︰「你好像還沒摻熱水!你在用涼水洗澡啊?」他提高聲音回答道︰「我一直喜歡用涼水。」小郎中一把推開門,替他關掉水龍頭︰「這樣子肯定著涼的!」他抖抖身上的水珠,語氣酸澀地答道︰「著涼就著涼,凍死才好。」
小郎中奇怪地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麼啦?剛剛不是挺高興的?又有哪根筋不對勁啦,偏偏故意折騰自己?」他被他拆穿了心事,趕緊掩飾失落之意︰「快出去,不要故意偷看我洗澡。」小郎中不高興地道︰「人家只是關心你,哪里故意偷看了?」說著蹬蹬跑下樓,提了一大壺熱水上來,強迫他摻到水箱里,然後出去帶上房門。賽斯在里面問道︰「那個袁文定走了沒?」小郎中老老實實道︰「剛才下樓去廚房,見姐姐在跟他說話。」賽斯哼了一聲道︰「早知道他沒安好心,八成在跟姐姐告狀。」小郎中納悶道︰「他跟姐姐告什麼狀?」賽斯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偷甘蔗的事。」小郎中啊了一聲道︰「難怪剛才我下去時,姐姐對我不理不睬,原來是他在告狀!」
作者題外話︰十七世紀的歐洲,砂糖和香料一樣,都屬于奢侈的消費品。貴婦人們喜歡喝紅茶,喝茶一定要加砂糖。中國人眼中普通的砂糖,在西洋人眼里貴如黃金,用高級的銀器盛放著,珍藏在自己的閨房中,甚至當做公主的嫁妝。比如葡萄牙公主嫁到英國,嫁妝中就有一罐砂糖。所以安娜用砂糖洗手,算是非常奢侈的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