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宸)
被楚瑜執刑的是睿嫦,而我,最後僅能看著無辜的生命消逝在這紫禁的陰霾中,卻無能為力。
金城、隴西、介根、瑯邪四地的賑災,天燁在發布罪己詔後,著太常寺安排圜丘祭天,並命太府寺撥款震災,以使四地妥善安排災民過冬及重建家園。
東歧出兵侵犯邊境,令太尉南宮煦與左將軍李昶、右將軍葉飛羽速擬對策。
平定漠北玄巾軍的叛亂,卻出乎意料,提升我兄長安陵澈為都尉,率兵兩萬,直赴漠北邊陲重城夜魈城,以圖早日一舉殲滅玄巾軍,並收回早前被其佔據的漠梁、閔西雙城。
這道旨意,表面平淡如常後淌涌的,卻是令人隱隱的不安。
但,在那時,我卻僅是將這不安略過,後宮不得干預前朝,我是銘記的。所以,在那以後,一次次,將前朝激越的爭斗,再再漠視,直到最後的磅礡爆發,搭上了無辜者的性命,我才發現,有些事,並不會因為你的刻意忽略,而漸漸隨時間平復,該面對的,總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讓你無法回避……
自復明來,眼前看不到明媚的暖陽,紫禁那抹日暉,終是滲著晦澀的慘暗。
一切的平靜若水,卻依然流不走過往那些腥血糾纏。我開始整夜的失眠、夢魘。
而今夕的再次驚醒,除了一屋漫逸的燭火,映著我,蒼白的面容,四下,皆冷寂無聲。
依稀間,我听到,外面太和鐘鳴,今日,已是冬至,天燁該由齋宮起駕至圜丘祭天吧。
我和衣而起,凝著,尚未蒙白的蒼穹,穿堂而過的風將簾幔吹起,亦吹散我披散的青絲,而愁緒,漸漸氤起,睿嫦,姐姐的孤女,我終是沒有能力去庇護你,而父親,在知道此事後,亦無動于衷。
權傾朝野如他,竟如斯冷淡對至嫡親血脈,所以,心底的寒意,愈積深濃,無法驅散。
那日天燁于我耳邊的話,竟是同樣的落寞無助,彼時,我讀懂了他內心的隱忍和莫奈何,帝王之尊,卻亦並不能隨心所欲。我知道,他同樣的不舍,可,于江山之重,僅能放棄。
外殿似有腳步急促響起,突兀地,望舒的稟報打斷了紛雜的思緒。
「太後駕到!請您即刻前廳迎駕!」
「嗯?」心下微微一驚,太後此刻前來,又是為何?自我回宮,太後,似乎,一直很安靜,只差蘇暖送來補品慰問,除此之外,對于出宮月余,沒有任何的問訊。
轉瞬不禁釋懷,終于,她還是來了,在處置了帝姬之後。
更衣,頭發只簡單束起,旋即往前廳接駕。
她已然于首位正襟微坐,精心裝飾過的容顏,霓麗華貴的翠飾冠鳳,紫韻染綠對襟蘇繡褂裙,眸底,卻不再淡然。
「臣妾恭迎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我依規行禮跪拜,而她,卻沒赦我起身,我的額際觸到磚石的冰冷,卻敵不過她話語的冷意。
她秉退左右,只留蘇暖一人,氣氛愈顯肅穆、凌厲。
「宸昭儀,你可知罪!」她的聲音不復平日的柔和,威儀下含著深深的慍意。
「臣妾惶恐,請太後明示!」我再次叩首,太後的心思,我自是無法去揣度,只是,隱隱覺得,她的恨意,在慢慢宣泄。
她對安陵氏的恨!此刻,我隱隱地感到,如初冬的夜風般,凌厲透過我冬日的裙衫,直抵日益堅忍的心內。
「你出宮月余,難道僅是伴隨皇上南苑狩獵如此簡單?」
「太後明鑒!如非南苑狩獵,皇上旨意豈非有欺瞞天下之嫌?」
心下驚訝,莫不是太後已知倚翠樓之事?此事極為隱秘,難道,劫我出宮指使的人是她?但,如果這樣,于太後,不是太頗費周折了嗎?她若除我,大可不必這般繁復!心里忖著,話語間卻仍是如常稟道。
「宸昭儀,哀家知你仗著皇上寵愛,故而蔑視宮規婦德!」她語氣轉厲,「私通平陽侯!安陵宸,你可知罪!」她直呼我名氏,怒極而道。
唇色轉白,私通?心里驀地一刺,重重叩首︰
「請太後明察!臣妾自幼研習女德婦規,亦知何所為,何不得所為,臣妾自入宮,就已知此生惟有皇上為臣妾之君!絕無私通款曲非份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