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退所有宮女內侍,就這麼無神地倚在榻上,笑容僵硬在了唇畔,然後,嚼出的僅是殘忍意味。
不遠處置著的菱花鏡映襯出我的落寞,頸側淺淺的淤紅,隱隱的痛楚,昭示著方才的纏綿恩澤,而靜靜躺在一邊的月牙白繡帕,卻再再提醒著那份恥辱。
凝著這方帕子久了,漸漸在眼前幻成一色的白,朦朧間依然觸目的白,雪峰的白亦不如它,這是沒有生氣的死白,缺少了一抹艷色緋紅的蒼白。
萬籟蒼寂,青絲覆散,遮去薄紗籠罩下的不堪、脆弱,卻遮不去心碎無痕,慟盡無悲。
微微動了下蓮足,這份扭痛卻再沁不進心里,我撫上胸,這里,從剛剛開始到現在,已經麻木了,猶如梨花桌上那盞鮫燭,滴盡的,是彼時的心痛,滴不盡的,卻是往生的劫數。
若真因我無德背叛,那此刻,定無冤可言,可如今,竟莫須有的就這樣在他心里擔了這個不貞的罪名。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如此待我?蒼天何忍?奴心何哀?
女子視為最珍貴的東西,于我,卻或許成為,一抹不能言說的傷,一道無法去訴的冤。
縱然以我之命,亦難還這一生的清白。
手漸漸緊抓住胸襟的紗羅,滑軟的質地,卻讓指尖生生掐疼了自己。
蒼白憔悴的面容在銅鏡是如此慘冷,便是那僵著的笑,也是失了魄魂的一種淒淡。
無淚凝笑,跌跌碎碎,咽泣無聲,絕望又何處是個盡頭?
這一刻,我希望自己死去千次萬次。活,對我,第一次那麼充滿辱哀的意味。
我死了,以明心志,倘能換得他最後一絲憐惜,從此,容了安陵一氏千秋,亦就罷了,至少不用苟延殘喘,任他鄙夷,于家族添辱。
但,死生一念,如今豈又由我?
死,在這後宮,真明得了心志嗎?
還是要活著,言不衷心,人不解情地繼續活著,為了安陵,為了姐姐的清白,這一切,在如今看來,竟是多麼的可笑?
一闕喟息︰此生無奈何!
幾許嗚咽︰此生堪奈何……
東方曙白,這一倚,已是倚過了這一生的淚。
鮫燭燃盡,徒剩心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