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惜記憶之中最落魄的時刻不過是在十五年前,那個讓她永生難忘的夜晚,那個讓她愛恨交加、悲歡交錯的時刻,可是今天,卻感覺絲毫不輸于那晚,難堪,悲憤一齊涌上心頭。愛睍蓴璩
她本是連家堡的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從未受過一個白眼,一絲委屈,可自從十五年的事之後,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沒有單純可言,她曾經的單純,都隨著刻苦銘心的愛恨而消失殆盡。
時間一點一滴而過,大廳之外艷陽依舊高照,可偌大的廳外花園,卻不見一人的蹤影。
連惜的心一點一點冷卻,炎熱如此,也捂不熱她此刻涼薄的心。直到廳外的腳步聲傳來,心才被繚亂,有股期待,在眼中浮現。
當人影映入眼簾之時,卻只看見顧遙一人,身側,再無他人!
「啟稟郡主,王爺說了,王府之中所有大小事務全部交由郡主處理,此刻王爺很忙,恐怕來不了了。不過王爺下令,此事一定要細細追查,不能冤枉好人,也絕不能放過凶手,不管她是誰!」
顧遙冷冽的話在大廳之中響起,此刻,連惜被稍微捂熱的心徹底冷卻,瞪大了眼,怔怔得看著顧遙,眼眸之中毫無焦距,喃喃道︰「他真是這麼說?」
「是,王爺就是這麼吩咐屬下的!」
啪嗒——連惜放佛听到有什麼破碎的聲音,下一秒醒悟、是了,這是心碎的聲音。在十五年前,心碎過一次,是顧遙,讓自己的心愈合,可是這次,再也不會有人讓它愈合,心,已經死了!
「姨娘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嗎?」悠然看向連惜失魂落魄的臉色,沒有多的驕傲與得意,多的只有經歷了這麼多的傷害之後的淡然與不屑。
連惜,這就讓你心碎了?這樣就讓你失魂落魄?那麼之後你該怎麼辦?好戲還在後頭!
「郡主,此事我覺得還是必須得徹查,爹爹也說了,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可是這事如果是有人栽贓嫁禍給姨娘,豈不是讓小人得逞?」
早料到皎然會為了連惜而說話,畢竟是母女,兩人就算再不合,在緊要關頭還是需要互相幫襯!
「栽贓嫁禍?」突然之間,這四個字讓悠然想起了前世貴為皇後,一朝跌落雲端,打入冷宮,其中的罪名的由來不正是這四個字麼!紅杏出牆,不也一樣是栽贓嫁禍!
悠然冷笑,毫無溫度的嘴角綻放殘忍的笑意︰「姐姐說得不錯,這栽贓嫁禍也不是沒有可能,盡管如此本郡主也不能讓王府上下心寒,那麼在查出真相之前就先委屈姨娘住在後院之中,如需必要,不要四處走動,畢竟王府之中出現了命案,若是哪天姨娘四處走動被歹人害了性命就不好了。」
變相的軟禁卻將話說得如此好听,可卻讓人挑不出刺來,看著顧皎然無可奈何而又憤恨不已的臉色,悠然心中頓時感到舒暢,一股快意在心中蔓延,惡毒的心思蔓延,讓悠然心中大驚,不知所措。
為什麼心中會想著這些?為什麼看到顧皎然、連惜落魄自己竟會是這種反應?為什麼的快意比破壞東西還要來得快而猛烈!
心頭的快意被狠狠壓制,略帶憂愁得看向憐惜顧皎然兩人,沉聲道︰「來人,送姨娘回房!」
雲袖一揮,不顧連惜的喊叫,無視皎然怨恨的眼光神色,快步走出大廳之中。
她在害怕,若是再面對這兩人,說不定下一秒心中所想再也壓制不住,或許,下一秒,她就會一掌取兩人性命!
「郡主,怎麼了?」藍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在假山轉彎處,悠然無力垂坐在地,靠在假山之上,闔眼,對著澄藍的藍天,微微喘息。
「藍月,我這是怎麼了?從未自詡自己是個善良之人,可是今日在大廳之中,看到連惜和顧皎然挫敗的表情,我竟然……我竟然在想著如何用最惡毒的辦法折磨她們!」
悠然慢慢將手捂住臉頰,語氣愈發低沉︰「以前,面對再強大的對手,威脅自己,也不過是一刀致命,從未萌生過這樣的想法,如今,我卻這般惡毒,藍月,這是為什麼?如此邪惡的我還是我嗎?」
看著從未見過如此彷徨的悠然,藍月心中也不是滋味,所有安慰的話在腦海中轉悠一圈,至嘴邊,還是咽下。
「郡主何必如此自責,世上的惡人何其多,主上曾經說過,國家的律法是來懲治拘束好人,而對于壞人,就該以暴制暴、以刑止刑!」
「更何況,連惜和顧皎然兩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一切的後果都是她們罪有應得,郡主實在不該這麼想自己的!」
倏然之間風雲蔽日,晴空萬里的天穹之中不知從哪來的黑雲滾滾,遮天蔽日,席卷著無數的狂風暴雨,欲勢而來。
腦海中就這麼閃現那些血腥的畫面,耳邊再次浮現稚子的哀嚎聲,那些至今還讓自己心悸的畫面一直都還存在腦海中。是的,藍月說的不錯,以暴制暴,以刑止刑,這才是對付顧皎然的最好辦法。
這些年,自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錘煉得鋼鐵不化,從未有過的惡毒卻怎麼也讓自己接受不了。
可是顧皎然和連惜是如此狠毒,若是你不必她們更加狠毒,又怎麼能一報前世之仇!
想到這,悠然眼底的怯弱散去,看著黑雲蔽日的天穹,靜笑道︰「終于變天了!」
夏日三伏的天氣在一瞬間消散,大雨傾盆之中,整個王府都被籠罩得嚴嚴實實,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涼爽終于如期而至。
大雨滂沱,後院之中仍是一片混亂狀況。連惜所住之地被翻得亂七八糟,有咒罵聲傳來,連惜在一側被力大的老媽子死死拉住,臉上脂粉盡毀,衣裳在拉扯之間被扯得破爛不堪。神色癲狂,仿佛就是個瘋婆子無二!
「住手!誰允許你們來我房里這麼隨意搜的,都反了天了嗎!」
連惜的聲嘶力竭在眾多丫鬟婆子的耳中視若無物,繼續著她們最初的任務,在衣櫃、抽屜、床鋪之間搜查著,同時也破壞著。
「惜姨娘,您就歇歇吧,奴婢們也是奉郡主的命令來您這位您證明清白的,也好讓真相大白天下,向別人說明與您無關!」
「閉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是顧悠然那小賤人派人故意折辱我的,你們是在我這找證據嗎?我看你們是在我這故意搗亂的,說得好听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其實暗地里不知將什麼東西放在我房間里,陷害我!」
連惜回過頭,看著拉扯著她的婆子,直盯著,眼中滿是憤怒,看得那婆子心中一顫,緊抓的手差點松掉,很快卻反應過來,抓得更緊了。
「姨娘不要這麼看著奴婢,這事是郡主下令,咱們這些奴婢只能听命行事,還望姨娘能體諒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不要這麼激動,對大家都有好處!」
「刁奴!」連惜唾道,滿是怨恨和惱怒︰「當初我得勢之時一個個的都來巴結討好我,如今悠然掌權,一個個牆頭草的又去巴結悠然,你們這些人,遲早有一天會比我如今還慘!」
「喲喲,姨娘您說笑了,您如今怎麼慘了?好吃好喝好住地伺候著,若是奴婢哪天淪落到您這下場,奴婢做夢都會笑醒的!」
尖酸刻薄的話從未有人如此對連惜說過,頓時,一向口齒伶俐的連惜竟不知道如何言語,只得眼中欲冒出火得看著那婆子,心中怒火中燒!
突然,一個欣喜的聲音響起︰「顧媽媽,找到了!」
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清秀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從牆內暗閣之中拿出一個盒子,滿臉是笑得看向抓著連惜的婆子。
連惜一看那婢女將盒子從牆內暗閣拿出,心中大驚,愈發掙扎著,可是多年的體疾讓她的身子虛弱,怎麼也掙扎不過力大的顧媽媽。眼看著那婢女將盒子端過來,伸手可見之處,可是卻無可奈何。
「那里面是我的東西,是王爺送我的,你們這些奴才沒資格拿走!」
顧媽媽瞟了一眼連惜,滿是不屑,正欲說話之時,門口傳來懶懶的一聲︰「是嗎?原來是爹爹送給姨娘的禮物?可是本郡主如今在追查憐兒的死因,任何一切線索都不能放過,若里面的確是爹爹送給姨娘之物,那麼悠然定然絲毫不動!」
看著里面混亂的場景,悠然嘴角冷笑不止,邊走邊說道︰「可是若是里面不是爹得送給姨娘的,那悠然可不客氣了。來人,把鎖撬開!」
一聲令下,自然有侍衛從門外進來,輕而易舉地便將鎖撬開,遞給悠然。
看著連惜忐忑不安的眉角,悠然嘴角笑意更濃︰「我真的很好奇,姨娘將此物藏得如此嚴實,會是什麼東西!」
輕輕將盒蓋打開,在眾人同是探究的眼光中,心有成足的微笑在悠然心底大放,故作輕松道︰「哦,看來是錯怪姨娘了,這盒子之中並無其他東西,不過是本賬本而已。」
眾人听到賬本這兩字,驚呼︰「賬本?」
「原來惜姨娘這兒還留有另一本賬本呀!」
看著連惜那逐漸煞白的臉,悠然從盒中拿出賬本,一頁一頁,慢慢翻閱,在連惜慢慢絕望的眼神中,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