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家。
已經忙完了午飯,下人們都到前院去領過年的新衣新鞋,順便躲懶八卦了,廚房里難得有片刻的清靜。只見一個面目清秀的小姑娘獨自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四五個爐灶的火出神。
這位,認得的人便知是沐家娘子的女兒,沐姐兒。可那些人卻統統不知,這具身子里的靈魂已經不是原裝貨了。
為什麼?不解釋。
反正地球人都知道。既然她來了,她就得頂著沐姐兒的名頭活下去。從此以後,她就是沐念福,沐念福就是她。
擦!
她能慶幸自己不叫穆念慈麼?念福,念父。蕙娘是有多直白,才會給女兒起了這麼渣的名字啊。
在若干年網絡小說的荼毒下,女孩也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有機會重新投胎,她希望爹是官二代,媽是商二代,嫁個老公是高富帥,從此就能過上無需奮斗,也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果。
眼下她那個便宜老爹雖說是官二代,卻是前朝的,職權已過期不說,還被列為失蹤人口。老媽是商二代,卻是賣豆腐的,經營本不善,目前還已破產,本人重病在床,有一家老小要養。
至于的老公,似乎跟富沾了點邊,否則也不會讓那位便宜舅媽妒忌得跑來殺人放火了,只是高不高帥不帥的暫不明朗,是愛軟妹子還是好男風也不明朗。
別怪念福多思,實在是穿越文風太多樣,她不得不多考慮一層。
眼下這走的到底是種田流、宅斗流還是**非主流,她究竟是女豬、女配還是坑爹的炮灰NPC,誰能給她個準話啊啊啊?
女孩心中有個濤哥在咆哮,只能祈禱穿越大神正常一點。沐念福已經很悲催了,千萬千萬不要再弄出個楊康來禍害自己。如果實在要弄的話,咱還是要完顏康吧。起碼是個小王爺,跟著他起碼還能過上幾天富貴日子不是?
「廚房還有人沒有?趕緊都預備起來,有貴客要來!」
猛然有人闖進廚房吼了這麼一嗓子,嚇得沐念福一個激靈,趕緊在小板凳上坐直了,假意專心看火。
這一看可不得了了!給家里各位主子煲著老火湯的那眼灶里,小小的火苗已經成了火星。得罪誰也不能得罪BOSS,女孩手忙腳亂的趕緊塞了兩根木柴進去。
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那幾點小小的火星呼地一下就將木柴點著,不緊不慢的燒著,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女孩這才淡定的轉過頭去,還露出一個欲蓋彌彰的微笑,「廚房里的人都到前院去領新衣了,不在。」
「嚇!」闖進來的黑小子顯然也被那滿臉煙灰中露出八顆牙的妖怪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個面生的小丫頭,這才放了心,「你誰呀?廚房的人呢?」
念福只好又解釋一遍,「我是來幫工的,廚房都去領新衣了。」
那小廝一听就急了,「那可怎麼辦?舅老爺好不容易給大少爺把先生請了來,人就快進門了……」
念福听得大少爺三字,決定指點下這個沒頭蒼蠅般的小廝了,簡短的打斷他道,「若是急等著置辦酒菜,你趕緊到前院把人喊回來不就完了?」跟她在這里廢的什麼話。
「也是哦!」小廝一拍大腿,跑了。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念福老氣橫秋的月復誹,轉頭掃一眼手腕上的疤,繼續燒火。
那日,重傷昏迷的時候,她隱約曾听得有個聲音在耳邊說,「……念爾一片孝心,特賜火神祝福一枚……」
如果真是什麼神祝福,就不能來個厲害點的嗎?眼下除了生火方便點,念福真不知還有啥用途。如果這是個修真的世界,搞不好自己這點異能還能算做異火。唔……難道是穿越大神要她走修真流,往戰天斗地方面發展?
可念福很快就沒時間瞎琢磨了,廚房的人全都匆匆趕了回來。
有貴客到!三太太可說了,要拿出全部看家本領招呼。一時間,廚房里忙的是雞飛狗跳,用火需求大增,念福也忙得不亦樂乎。
當然,因為有作弊神器,丫是裝的。所以,丫還能分出心神,各種偷瞄。
管廚房的差使油水都厚,歐陽家也不例外。
余大娘能夠掌管這家廚房,仗的正是自己是三太太的陪房,人又圓滑曉事。所以今兒听說是大房那邊的舅老爺領著貴客前來,三太太又當著眾人的面格外強調了要拿出看家本領,她稍加琢磨,就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樟茶鴨子、醬燒肘子、秘制鹵雞、干烤鱖魚,這雞鴨魚肉就都齊了,再來兩道當地極富盛名,也是待客最為隆重的紅燒果子狸和火腿炖甲魚,再配上林林總總十幾個菜,任誰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等到預備齊全,熱火朝天的把菜送上去了,余大娘撇撇嘴角,得意一笑,覺得自己又立一大功。
可一回頭,卻無意間瞧見那個新來的沐姐兒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瞧著她,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余大娘微覺不快,又有幾分訕然,誰知這丫頭咽咽口水,直言道,「好家伙,這樣豐盛的酒席,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呢!」
余大娘頓時心安,順著她的話就顯擺道,「你這年紀,能見識多少?若是到了三太太娘家,只怕下巴都要掉了。不過我們也算是盡力準備了,貴客要瞧不上眼,那也是沒法子了。」
事關廚房整體,眾人听了這話,當然無不附合。
獨鄒嫂站出來道,「若是三太太家的舅老爺帶了客來,只怕還會瞧不上眼。可大房那邊的舅老爺,只怕這客人也貴得有限了。」
一時之間,她那又尖又細的笑聲竟是把眾人都蓋了去。做白案的劉嫂忍不住低聲道,「再怎樣,那也是親戚,況且今兒請的是教書先生,也算是清貴人了。」
鄒嫂拉長了下嘴唇譏諷道,「是呀,要不是親戚,能三天兩頭上門來打秋風?這也是咱們三太太好說話,要是我家,早趕出去了!你倒是忠心,怎麼不跟回原主子家去?」
劉嫂本是老實人,不慣言語的,听得這樣搶白,漲得臉通紅也說不出話來。倒是同做白案的陳嫂仗義道,「她雖是跟大太太陪嫁來的,但也嫁了咱們家的下人,自然算做咱家的人了。便是忠心,也是沒錯的,難道非要做個沒良心的,才算是好人?」
鄒嫂還待爭辯,余大娘卻清咳一聲,「行啦,都少磨些牙吧。有這工夫,不如歇歇,今兒過小年,晚上的家宴可又要好一通忙碌哩。」
管事的都開了口,大家便沒了言語。
關于歐陽家的事情,念福也曾听蕙娘說過一些。
知道他家大老爺在京城做官,元配亡故,只余一子在老家教養,便是府上的大少爺了。而二爺早逝,眼下家里獨大的便是三爺一房。
只是蕙娘于這些事上並不留心,略知道個大概而已。今日听她們磨牙,似乎這大太太娘家已然沒落,而三太太娘家正盛。
眼下已過了午飯時候,客人定是用過飯才來,三太太卻故意讓人整治這樣一桌濃油赤醬的大魚大肉送去,足見是想壞了大少爺的好事。可偏還挑不出來她的錯來,畢竟這真的是很豐盛呀!
沐念福心中嘆息,宅斗神馬的,果然不是那麼好玩的。自己那個家雖窮,可一家人卻和睦相親,便是過得苦些,心里也甜。要是跟這位大少爺似的,有爹生沒娘愛,還得被人各種穿小鞋,真也沒啥意思。
不過這位大少爺昨兒畢竟幫了蕙娘一把,念福也希望那位貴客跟自己一樣,是個肚里沒油水的貨,對著那桌子大魚大肉還能吃得下去就好。
可把菜端上去不久,就有一個十**歲,身段苗條,穿著藍綢襖子靛面丫鬟不悅的過來傳話,「老太太叫趕緊準備幾個小菜給前頭送去,客人都不動筷子,這傳出去咱們府上還有面子麼?」
余大娘故作惶恐,「牡丹姑娘,這可不是咱們不盡力,不信你可以去那桌上看看,咱們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用盡了。要是還入不了客人的眼,又讓我們怎麼辦?要不,姑娘再去問問老太太,看是要做什麼,吩咐下來,我們照做就是。」
叫牡丹的丫鬟一哽,急道,「這會子人家都要走了,哪里還等得了去請示老太太?將你們拿手的點心準備幾樣,這總可以吧?」
「行啊!」余大娘爽快的應下,立即回身吩咐眾人,「大家都趕緊的打起精神來,好好做一爐咱家最拿手的四色酥,可別讓人小瞧了咱們家!」轉臉又賠笑道,「姑娘你先去回老太太吧,咱們即刻就來。」
看她們確實在忙活了,牡丹這才轉身離去。可她走沒多久,最擅長做白案點心的劉嫂忽地驚呼一聲,手被鄒嫂突然提起來碟壺燙到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真是越忙越添亂!還不快把劉嫂子送回去上藥?」余大娘厲聲斥責完鄒嫂,眼看她把人拖走了,又道,「我去找宋大娘領一套擺酥的精致碟子來,陳平家的,你趕緊的把點心做了!」
陳平家的,就是那位陳嫂還沒反應過來,余大娘已經腳不沾地的走了。剩下她跟一廚房的人大眼瞪小眼,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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