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都有精甲護衛肅立開道，中間窄窄一條路中，一人緩帶風流，一人步履輕快。
「這麼一會兒不見，你又被別人纏上了麻煩。」燈火下楚棋剃羽般的眉輕輕掠開，笑的風流雅致，「——我的妻？」
芮芷寒冷哼一聲沒理他，另一邊韋霜玄解釋︰「我剛才不放心你跟了過來，不料正好撞上了這一幕。」
楚棋挑眉，對他笑的意味深長︰「為救本王妻，勞煩韋兄于關鍵時刻出手，在此先謝過了。」
韋霜玄一揖，不卑不亢道︰「下官只是出于與芮小姐的朋友之情，擔不得殿下一謝。」
「很快就能擔得了。」楚棋笑的風流灑月兌，「等我明日……」
卻有刀劍破風聲突然響起！
那個一直站在芮芷寒面前的婆子突然出手如電，腰後一把銳利匕首直直朝芮芷寒刺來！
匕首上幽藍瑩瑩，不偏不倚正對她的心口。時機精妙，出手狠辣，竟是打定了主意取她性命！
兩人一見臉色齊齊一變，楚棋衣袖勁風一揮，韋霜玄腕臂一伸就要向前——
卻都不及一個身影迅速。
那身影清瘦敏捷，如電般竄入婆子身後，出手如爪一把扣住她伸出的手，扭腕，卸肩，壓背，一系列動作干脆利落， 擦一下那婆子已經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不過一瞬之間塵埃已定，隨後那人站起身來，顯現清瘦的中年女子面孔。對著芮芷寒冷冷一哼︰「越活越回去了，連這一刀都躲不開。」
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芮芷寒一愣，一旁的芮江鏑卻興奮地大叫︰「鳳姨——」屁顛屁顛的追著進了府內。
「芷寒，這——」芮城好容易擠進來，一看眼前情景頓時面露難色。
芮芷寒回頭，立即明白他的顧慮︰「哦，人交給韋大人帶回關押候審就行。」
說完一回身正對兩人，笑的職業而禮儀︰「芷寒在此多謝兩位來此解圍，人情日後一定歸還。今日天色已晚，如果兩位沒有事情的話就可以先回去了，多謝幫忙，慢走不送。」
說完一轉身，腳步迅速的進了院門。
留下兩個男子靜靜對立，相似的笑意中略帶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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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你要搬出去住？」廳堂里芮城臉色黑沉的一拍桌子，「胡鬧！大家閨秀，又和儀王有婚約在身，怎麼能混住于市井鄉村！」
「這話有兩處不對。」芮芷寒不慌不忙伸出手指，「第一，我之前的市井流言以及今天堂上控訴，從名聲的界定上早已經不屬于大家閨秀的範疇。第二，先前我和楚棋的婚約已經由聖旨明令撤下，在新的文件還沒有生成之前，所謂婚約根本不具有法律效力。」
「那也是胡鬧！」芮城氣得一噎，「你搬出去，你搬出去明日楚棋求得聖旨之後找不到你該怎麼辦？你一個人要死也罷，不要連累芮府一家！」
「我連累芮府一家？」芮芷寒笑的冷冷，「父親大人，你先前要把我趕出府門時怎麼沒想過我會連累芮府？打我巴掌時怎麼沒想到我會連累芮府？怎麼如今我自願要走了，你倒威脅壓迫統統上陣，一定要把我禁錮在這個小院子里！」
最後一句鏗鏘尖利，譏諷中鋒芒如驚雷劈下，驚得四圍侍從齊齊一震。
「那時是事實原因！」芮城臉色壓低嗓音，臉色益發黑沉，「再者說你庶母庶妹也是一時糊涂，你這樣做，實在是傷了大家和氣。」
「說得好，我傷了大家和氣。」芮芷寒眉梢譏諷揚起，「所以我就該逆來順受，忍氣吞聲，一直允許她們謀了我的位，害了我的名，眼睜睜等著被父親大人你趕出家門然後凍死餓死在街頭巷尾，就遂了您的心願是嗎？」
「芷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芮城黑沉的臉有些訕訕的道。
「不要叫我的名字！」芮芷寒豁然起身一拂袖，嘩啦啦桌上瓷盞拂了一地，「罔顧親疏，豬油蒙心，臨到現在還看不清誰是誰非，芮芷寒沒你這樣的父親！」
「你——」芮城眼中怒氣一閃，揚聲道。
「我怎麼了？不孝？不義？不尊敬長輩謙恭有禮？」她眸光譏諷冷峭，「要沒有你們陰狠歹毒明槍暗箭，要不是她們不留退路步步緊逼，要不是你兩眼如瞎指黑做白，我也不會翻出所有一切，把事情鬧到這一步！」
「算你說的都對！」芮城咬牙，憤怒的道，「可你想沒想過，你這一走……」
「我這一走，留下文氏的娘家都來找你。我這一走，楚棋的滿心憤恨都發泄在你的身上。我這一走，街坊百姓都會認為是你處置不公逼走了我，最後導致你名聲掃地麻煩不斷——」芮芷寒譏諷一笑，「父親大人，我說的可對？」
芮城雙眼狠狠一閉，拳頭捏緊不語。
「當日要趕我出門的，是你；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的，是你；時至今日依然顧念著文氏和芮芷心的，是你。」芮芷寒冷冷回頭，「你敢做，就必須承受你做的一切後果。我芮芷寒沒你這樣的父親，你也根本管不了的我的行動自由。芮大人——就此一別，後會無期。」
說完再不回頭，步履鏗鏘朝門外走去。
屋里，芮城如同被抽干了力氣，軟軟倒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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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真的要出去住？」馬車里，芮江鏑略帶擔心的問。
「我實在不想在那個勾心斗角的家族里再生活下去。」芮芷寒嘆一口氣，「芮城還有幾房妾，一個文氏走了，還有一群文氏在為名為利的等著我。和這些女人斗來斗去，辜負了年華光陰，不值得。」
「那姐姐你認為做什麼才叫值得？」芮江鏑腦袋好奇到過來，「女人，不就該是相夫教子，管理內務的嗎？」
芮芷寒側頭看他一眼，淡淡含笑︰「不要拿這些被封建思想禁錮的女性和你姐姐比。我夢想中的人生，不會比你們男人遜色多少。」
「封建？禁錮？」芮江鏑似懂非懂諜著，沉思半晌，臨了又壞壞一笑，「姐姐你就是為了這個才離府的？你確定和那個儀王沒有關系？」
「我怕他真的求了聖旨和我提親。」芮芷寒目視前方，干脆的答。
「那你怎麼肯定你走了他就不會求了聖旨，然後讓爹爹四處追查你的下落？」
「我跟你說過，為官者最愛的就是面子。」芮芷寒看他一眼，「他求聖旨，芮城查我的下落，整個流言傳遍京城，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他堂堂四皇子被一個小女子拒婚。這麼損面子的事他去做，傻了麼？」
「有道理……」芮江鏑托腮，沉思半晌，突然又好像想起來了什麼，「對了姐姐，左右今晚沒事，不如我帶你去原來練功的那片竹林，今晚月色正好，風景肯定特別美麗！」
芮芷寒心想到了舊地提起舊事我還不是三言兩語就穿幫，趕忙揮手說不，卻拗不過芮江鏑一力堅持，連拉帶拖的把她拖下了馬車。
她跳下馬車，腳步卻突然一滯。
月色輝光如流水，灑一地霜雪葳蕤。如紗輝光中萬里青竹臨風而立，簌簌插天筆挺，如幽谷蓬萊仙境。
箭葉攜風，流雲朗月，鍍萬里竹林如霜雪。她佇立林里，看飄渺虛空無盡，彩雲間。
「好久沒來，這里益發寂寞了。」身後芮江鏑的聲音帶淡淡蕭索響起，「我還記得一年前，我在這里問你嫁了儀王，你還會不會再來這個地方。」
「結果你說，」他自失一笑，「人生在世，難得遇心中良人，英雄少年，惟願家人安好，長生和睦。」
芮芷寒緩緩抬頭，想彼時那個女子的痴情脈脈，清麗傲然，想她素心如霜雪，在同樣的月色下，許下對生命的美好祈願。
彼時心願成真的滿心歡喜，卻不敵現實殘酷冰冷如霜。
她嘆一口氣，迎上芮江鏑的眼楮。
「說的沒錯。」她淡淡含笑，輕輕道，「江鏑，我惟願你此生安好，願你不輸他人，亦成英雄少年。」
芮江鏑靜靜看著她︰「姐姐，你真的變了好多。」
芮芷寒輕輕一笑，正待說話。
——「嗖！」
一道烏光卻突然如閃電刺破空氣而來，在風中擦一串流火，直直逼近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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