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鋪了波斯絨金線地毯,中央設一花梨茶幾,旁邊擺放著各式彎月寶弓和線裝書籍,看起來與東宮寢殿並無二異。不過這些都不是靈瀟所關心的,她眸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室內最重要的陳設上面——床!
沒錯,當看到帳幔下放了兩張木床,靈瀟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這麼緊張干什麼?」子恆笑得極是陰險,「我不過是想在敏韶面前做做樣子,你以為本王真的有興趣跟你同床共枕呀?」
「沒有最好!」靈瀟瞪了他一眼,轉身坐到茶幾前,自顧自斟了一杯桃花釀。
「公主等等,公主您先別進去呀,容小的進去通傳一聲啊公主!」
門外響起崔勇慌張的聲音。
帳簾忽地被掀開,端敏韶燦燦笑著,風一般沖了進來,「子恆哥哥,你在干什麼呀?陪我出去玩一會好不好?」
子恆正在擦他的明月劍,抬頭看了看端敏韶,他眉頭微微皺起,「公主怎麼這麼不懂規矩,不讓崔勇通傳一聲就跑進來了?」
「我、我不過是想來看看你,難道你住的地方不允許我自由進出嗎?」端敏韶微微漲紅了臉。
「不允許。」子恆回答得斬釘截鐵。
「可是,為什麼他就可以?」端敏韶伸手指向靈瀟,一臉的不情願。
「她不一樣。」子恆沉下臉,繼續擦他的明月劍。
「你、你欺負人!」端敏韶跺了跺腳,氣鼓鼓地跑出去了。
「看樣子,咱們的第一場戲已經成功了!」子恆嘴角不自覺勾起,轉頭去看薛靈瀟。
靈瀟默默啜了一口桃花釀,掀開帳簾看風景,權當子恆那邊是空氣。
*****************************************
暮色漸沉,夕陽斜倚,圍場上好一派塞外風光。由于今天是出行狩獵的第一天,晚上會有盛大的晚宴,偌大的圍場上已燃起熊熊篝火,宮人們忙前忙後,將美酒佳釀逐一端盤上桌。
薛逸之站在高處,看腳下萬里河山,風吹草過,不自覺想起年幼的時候,也是這樣早春花開的時節,父親帶他到山上游玩,小小的他嘟著嘴道,「我听乳母說,這里的村莊、還有田野,以前都是我們上官家的,可是為什麼現在不是了呢,父親?」
上官雲皇趕緊捂住他的嘴,戰戰兢兢地掃視四周,在確認周圍沒有人听見之後才小聲提醒他,「逸之,這樣的話,今後絕不能再說了,還有你記住,你不是上官家的人,你姓薛,名叫薛逸之,知道嗎?」
小小的他尚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如此驚慌失措,直到那一年,父親被抓,慘死獄中,他才明白,父親讓他忘掉上官姓氏,忘掉前朝那些歷史,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可是為什麼,父親已經徹底放棄了一切,還是難逃一死?
傷心往事如潮涌般襲來,薛逸之閉上眼,緩緩從袖中抽出一支長笛,吹動一首哀傷的樂曲。
曲調婉轉不盡,綿綿不休,直到听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才驀然睜開眼,笛聲戛然而止。
「逸之,是有什麼心事嗎?」東德明悅將手輕輕搭在他肩上,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沒什麼,大概是太累了,皇上無須掛慮。」薛逸之放下長笛,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笑容。
「這段時間朝廷雜事繁多,確實辛苦你了。」明悅道,「趁今天舉辦篝火晚宴,你也好好放松一下,別讓自己太累了。」
「嗯,謝皇上關心。」
****************************************
夜半時分,篝火晚宴終于開始。通紅的火光將圍場籠罩成一片煙霞色,烤肉美酒的香味讓人醺醺欲醉,眾人三五一桌,相圍成圈,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這次出行雖沒有帶伶人樂姬,但東梁人附庸風雅,座中不少皇親貴冑都是彈唱一絕的高手,借著酒令助興,不少人已經親自出場獻藝,座中叫好喝彩聲此起彼伏。
輪到薛相獻藝的時候,眾人更是掌聲雷動,當然,當朝第一外寵在眾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正經的左相派頭,所謂獻藝只是皇上才享有的福分,今日得幸一見,豈不快哉!
薛逸之走到圍桌中間,對大家欠身一笑,謙謙然道,「薛某不才,只一手古琴撫得還算可以,不過古琴獨奏難免寂寞,不如讓思文公子與我琴簫合奏,為大家獻上一曲罷。」
在大家的叫好聲中,段思文執蕭走了出來,兩位公子皆是氣度不凡,月光灑落如銀,光是往那一站就堪可入畫。當琴聲和簫聲裊裊響起,更是讓人如痴如醉。
文俊琪坐在靈瀟左手邊,狠狠咬下一口糯酥糕,黯然道,「我真是太笨了,除了做吃的,什麼也不會,不像薛大哥和思文那樣多才多藝,哎!」
靈瀟寬聲安慰他,「會做吃的也很厲害呀,皇上不是最喜歡吃你做叼點了嗎,你看你會的這個,大哥和段公子就不會。」
文俊琪這才微微翹起嘴角,臉紅續地往東德明悅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薛逸之後面出場的是林沐瑤,她不小心抽到了罰酒令,只好在眾人面前獻舞一曲。
樂聲響起,舞步輕揚,少女曼妙的身姿在月光下翩舞如蝶,即使是一向嫉妒她的沈雲嫣也不禁鼓起掌來。
「怎麼樣,哥給你挑的這個嫂子還不錯吧?」沈雲軒笑得一臉驕傲,就好像林沐瑤真的成了他媳婦似的。
「你還是先把人搶到手再炫耀吧!」雲嫣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另一邊,靈瀟轉著酒杯,對林沐瑤頻頻送來的秋波感到一陣無助。
「瀟兒,我看林家小姐對你是真的動心了呢。」薛逸之壓低聲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哥你就別打趣我了。」靈瀟托腮作無奈狀,那頭東德子恆讓她幫忙甩掉敏韶公主,可這頭她還有林沐瑤這樁桃花債沒法擺月兌,人生啊,真是如麻繩一般糾結!
眼見林沐瑤跳完,敏韶公主也耐不住了,不待行過酒令就自己跑了上去,揚唇笑道,「我南閩國也愛習舞蹈,今天我想跳一曲火光舞,獻給我最心儀的男人,東德子恆!」
這表白來的大膽潑辣,眾人爆發出一片喝彩聲。靈瀟拿眼偷瞟東德子恆,只見他眸光淡然,就好像端敏韶剛才再講一個跟他無關的人一樣。
清脆急促的鼓點砰砰響起,端敏韶一身紅衣,踏著鼓點翩然起舞,腰肢款擺如蟬蛹破繭而出,一雙風情無限狄花眼時不時地往東德子恆身上掃一眼,比起林沐瑤的欲語還休更是火辣大膽。
一曲舞畢,掌聲雷動,只有東德子恆不動聲色。
明悅笑了笑,曼聲道,「太子,咱們東梁講求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敏韶都有所表示了,你是不是也獻上一曲,讓大家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