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之落日歐羅巴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受控制的“埃尼德斯”

作者 ︰ 昕漸以落

在騎馬回去的路上,我反復將斗篷裹了又裹,卻仍舊感覺到刺骨的寒意,仿佛每個毛孔都塞滿了冰雪,從神經末梢開始侵蝕冷凍。♀遠處城堡的影子搖搖晃晃,昨夜歡宴的騎士大部分尚未醒來,房間里的呼嚕震天價的響,再加上石頭牆壁收音器似的回蕩折射,吵得人根本無法入睡;城外隨營妓女的帳篷一直營業到凌晨,歡愉的**踫撞聲有節奏的和著其他雜音給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增添些許曖昧氣息,守在帳篷外收錢的老板嘴巴都咧到了後腦勺,他豢養的「女乃牛」可真給自己爭氣,一夜之間幾乎掏空了那幫騎士的腰包,敲骨吸髓的榨干了最後一點血汗錢。

令我害怕的不是騎士們可能會因為花光了辛苦賣命掙來的戰利品而嘩亂,他們還不至于下三濫到這種地步,真正讓我感受到脖頸發涼的,是萊昂納多安插在斯佩耶爾伯爵身邊的臥底突然暴起將匕首捅進對方要害部位的畫面,好像回放的慢鏡頭,一幀一幀重復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亨利痛苦扭曲的臉、殺人者的淡定和決絕、侍從的尖叫、眾人的慌亂和吃驚,它們不斷從我的腦海閃過,愈發劇烈的震撼著憔悴的神經,最終靜止的,是亨利渾身鮮血的尸體,還有不甘心的失望眼神。

我是真的害怕了,整夜瞪著眼楮難以平靜,看身邊的每個人都像懷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戰戰兢兢的好不容易捱到天邊蒙蒙亮,揉著紅腫的眼角悄悄起床處理後事。不過在羅洛幫自己穿衣的時候,我竟然不動聲色的目測著拔刀的距離和角度,緊張到神經質的地步。已經不是第一次產生這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了,自從萊昂納多和他的「埃尼德斯」組織硬生生的闖入我的生活。一切就都變得不同,這個龐大到我至今未能窺其全貌的怪物組織盤根錯節的控制了每個角落,皇帝的後宮、梵蒂岡的中樞、大貴族的親信、笑嘻嘻的小販,甚至路邊拿著草叉整理土地的農民,都可能是身負使命潛藏多年的「埃尼德斯」,他們一如遇事永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萊昂納多。沉穩、隱忍、寵辱不驚,冷靜的選擇最佳時機執行命令,一擊必中,毫不拖泥帶水。

我身邊究竟有多少萊昂納多埋藏的臥底?誰又會在必要的時刻將一柄鋒利的匕首插進我的胸口?現在的奈梅亨,更像是被強大寄生物控制的異形,風風光光的奈梅亨公爵,只是個任人操控的傀儡和玩偶,一旦背後的人物不再需要代言,那傀儡的命運便可想而知。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安享被擺布的生活。可惜「埃尼德斯」組織內部實在太錯綜復雜了,協助萊昂納多管理賬目的莫蒂尤納斯根本無法接觸到最核心,經他手的流水都是些雜七雜八的小款項,奈梅亨這些年天文數字的開支相對于供應巨型情報網絡的經費而言不過九牛一毛,它被掌握在神秘的「厘戶司」手中,那是個同名字一樣高深莫測的機構。沒人了解成員組成和行動方式,萊昂納多更是對此諱莫如深;至于科勒的情報部門,也是個孩子玩物似的笑話,搞不好其中不少成員都是萊昂納多的雙料間諜,出于對我命令的尊重,老家伙確實放寬限制讓科勒的人參與情報的搜集,共享信息來源,讓我一度錯誤的以為自己終于擺月兌了他變態的控制,可惜事與願違,科勒的情報還停留在皮毛。「埃尼德斯」像是座翻不過的大山,永遠更快、更精準、更詳細。以上林林總總的事實讓我覺得,自己仍舊是未獲萊昂納多百分百信任的實驗品,他學著「埃尼德斯」的老前輩,小心的把雞蛋均勻擺在不同的籃子里。敏銳的觀望風向,稍有不對立刻收手,當年埃涅阿斯建立用來保護後繼者的「器官」,經過幾千年的發展,自己進化出了**的思想和肌體,仿佛科幻片里擁有了智慧的人工智能,內心深處燃燒著自由的火種,開始渴望擺月兌宿命,唯我獨尊!

「可怕又可笑的命運……」在城門邊一個侍從恭敬地跑上來幫我拉住韁繩,低眉順眼的模樣很容易讓人產生自大的成就感,我記起某位先賢的名言,用來形同自己悲催的命運再合適不過了,「人工智能雖然強大,但當面對創造它的人類的智慧時,也必將品嘗到失敗的滋味想到這,我忽然對悄悄埋下的伏筆給予很大的希望,也愈發體會到時間緊迫,如果再不努力登上那個巔峰,等待自己的,也許只有跌入無底的深淵。♀

為了盡可能不引起阿爾薩斯伯爵的怒火,保證進軍路線側翼的安全,我吩咐專人將斯佩耶爾伯爵亨利的遺體妥善處理,經過繁瑣的程序和比它更冗長的宗教儀式,裝有棺槨的馬車載著伯爵的母親(就是那個出身阿爾薩斯伯爵家族的女人)被送入斯佩耶爾郊外的修道院,然後轉道阿爾薩斯前往斯特拉斯堡的威廉主教那里,安葬于撒利安家族的目的,作為一個對手,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

當然,除了面子上無可指摘的表演,奈梅亨還得完成對手的工作,搜索伯爵書房的騎士(為公平起見,三方共同參與)「意外」的找到了亨利同盧森堡伯爵和法蘭克尼亞公爵來往的私人信件,其內容更是十分露骨和反動,它作為證據被快馬送至亨利陛下的案頭,以此洗月兌奈梅亨擅自攻擊中立方的罪名。

攻陷城堡後,我強力約束亢奮過頭的騎士們保持冷靜,制止和處罰了幾起搶掠珍寶和虐待俘虜的事件,奈梅亨軍隊一反常態老老實實地在城外駐扎,既沒有殘殺敵方騎士,也沒有強盜似的將斯佩耶爾伯爵家族的物件搶劫一空。相反的,我們釋放了無力繳付贖身費用的騎士,給一些境遇淒慘的農民家庭以撫恤。清理戰場掩埋尸體,安排隨軍牧師為亡者做安魂彌撒,打擊趁火打劫的不安分者……短短三天的休整期間好事做盡,簡直和之前縱兵搶掠的丑陋形象判若兩人。再加私下情報人員若有若無的引導輿論,屎盆子被有意識的扣到漢諾威和黑森騎士的頭上,奈梅亨公爵蘭迪搖身一變,從民間瘋傳的無知殺人惡魔變成彬彬有禮愛民如子的翩翩紳士,民望瞬間糜集輻輳,雖說不上「簞食壺漿」。怎麼也是「黃發垂髫笑迎王師」,以至于在征召預備兵的時候,前來報名的男子擠破了頭(更多是抱著吃飽飯的目的,因為家破人亡老哥獨身,給誰賣命不是賣命?),草叉連枷一武裝遠遠看去隱隱有那麼點威武的氣勢。

留下必要的守備兵力負責控制斯佩耶爾這一交通要沖,7月29日,收獲節前三天,奈梅亨大軍整裝待發,城外田野中即將收割的小麥要麼在戰時被軍馬肆意踩踏啃食。要麼讓士兵付之一炬,如今放眼望去處處燃燒後的殘跡,農人們再沒有了歡度節日的喜慶,窮得甚至連裝飾家門的麥穗都拿不出來——說實話,就算有,也得先緊著自己家人填飽肚子。所以那些能從軍的男人都被視為上帝眷顧的幸運兒,他們能通過為奈梅亨效力賺得些豆子和腌肉干,幫助家里人熬過青黃不接的時節,而剩下家中沒有男人的孤兒寡母,就只能祈求好心人的施舍和上帝保佑了。

大軍出發的同時,多個商隊和遍布各地的探子早已把斯佩耶爾大勝和奈梅亨繼續進軍的消息傳遍士瓦本的每個角落,挾君叛亂的士瓦本貴族得知消息,內部發生重大分歧(我會告訴你其中還有臥底的推波助瀾嗎?),拉埃提亞伯爵布夏爾所代表的一方對叛亂繼續下去的意義和希望產生懷疑,是啊。有實力的叛匪頭頭死的死亡的亡,法蘭克尼亞公爵已成甕中之鱉,束手就擒是早晚的事;梵蒂岡的力量與意大利幾個城邦之間糾纏不清,撲騰半天都沒走出亞平寧一步;這場內戰的始作俑者盧森堡伯爵齊格弗里德和他的窩囊廢軍隊,忽悠的最歡。結果拼了老命也未能攻克科布倫茨,灰溜溜的夾著尾巴裝起縮頭烏龜,抻脖收脖橫豎要挨刀,如此看來,繼續同奈梅亨作對肯定沒好果子吃,弄不好會步斯佩耶爾伯爵和卡林西亞公爵的後塵,提前領了門票去天堂報到。

不過叛軍的中堅分子,奧格斯堡和康斯坦茨兩地的采邑主教堅決反對同「被撒旦蠱惑的惡魔,危險的上帝公敵,不被承認的偽皇亨利的狗腿子」奈梅亨公爵妥協,身為擁有世俗權力的大貴族,他們代表著梵蒂岡的態度和教皇的聲音,在未得到教廷的明確指示前,任何試圖同敵人握手言和的行為都是對信仰的背叛,更露骨點說,是對主人意志的違背,直接關系到權杖會不會從自己手中滑落,所以兩位主教大人「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拉埃提亞伯爵的建議,並對其居心產生懷疑。

《聖經》中說︰信任是彼此開啟心扉的鑰匙,失去了相互信任不僅意味著心扉的關閉,放之于各懷鬼胎的雙方,它也意味著戰爭的爆發。布夏爾伯爵為了防萬一,命令效忠自己的軍隊離開聯軍營盤單獨扎營,借故缺席作戰會議,此舉讓感覺被出賣的對方認作戰爭的信號,于是乎,叛軍間的火並開始了。

起初,奧格斯堡主教和康斯坦茨主教商定趁夜偷襲布夏爾伯爵的營地,誰知己方陣營再度有人動搖,老奸巨猾的歐塞爾伯爵明白奈梅亨的進軍方向是羅馬,而自己的封地又正好處于必經之路上,要是腦瓜不機靈點沒準就會落得斯佩耶爾伯爵亨利那樣國破家亡的淒慘下場,必須早作打算。于是乎,計劃好的偷襲成了反偷襲,捕食者變成獵物,自詡準備充分萬無一失的主教軍隊撲個空,反倒在撤退的途中遭到以逸待勞的拉埃提亞軍攻擊,登時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奧格斯堡主教受驚落馬不治身亡,康斯坦茨主教領著殘眾死里逃生,卻在路上被一伙流民暴徒襲擊,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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