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之落日歐羅巴 第三百二十章 凡人,皆有一死!

作者 ︰ 昕漸以落

「你們一定以為我瘋了,對嗎?」我居高臨下的騎在馬背上,盯著目視自己的騎士們高聲說道。

彼時天氣純澈,漫卷的大團雲朵迅速蒸騰飛升,然後鋪散在空中,沿著天際線拉出長長的魚鱗狀波紋,漸漸消失不見;太陽偶爾在游雲的縫隙里露頭,播撒溫熱熨人的橙芒,給大地投下倏忽而逝的光斑,點綴綠意盎然的山坡散發著可愛的氣息和味道,柔軟的仿佛細羊毛編織的掛毯。沒有誰會不喜歡神奇造物給予的美好風景,就像魚兒深愛著清涼干淨的泉水,當然,如果不用把身子套在這憋屈的鎧甲里,欣賞美景的愉悅心情一定會讓大家得意的吹起口哨來。

「你們一定以為我瘋了,是這樣嗎?」我再次重復著剛才的話,不過這次愈發加強了字里行間的力量。

微風無孔不入的鑽進每個角落縫隙,吹拂著柔女敕的草葉沙沙作響,騎士和他們的戰馬沉默不語,全神貫注的將目光集中在自己的封君身上,一個個腰桿筆直的站成神廟前肅穆的雕像,構做迎風傲立的豐碑。

「你們一定以為我是個十足的瘋子,對嗎?」我第三次說出同樣的話,連听不懂人言的坐騎都躁動的踏著地面,可以想見騎士們擁有怎樣的忍耐力才能老老實實的听我講話到現在。

「沒錯,讓你們猜中了,我就是個瘋子,癲狂不羈的瘋子,不撞南牆心不死的瘋子,而且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瘋子!」我逐漸加重了語氣,以便讓離自己最遠的騎士也能听見這慷慨激昂的演講,「守護上帝的是教士手中的聖經和騎士手中的長劍,兩者的結合注定神聖,因為無論是立志終身侍奉主的教士還是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騎士,他們同樣有目共睹的虔誠,談不上誰更高貴,誰更得上帝的寵愛。」

「唏律律」坐騎扭動脖子。在馬嚼的約束下發出高亢的嘶鳴,乘著氣流順風飄出很遠,作為第一個回應的听眾,它的反應來得比較快。

「梵蒂岡的第一座教堂是偉大的羅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下令在聖彼得的陵墓之上修建的,這座簡樸的石砌建築代表著上帝在人間的投影,也代表著主的福音必將普照世界的光輝,一切榮耀歸于上帝!」

「阿門!」騎士們齊聲應祈,低沉的聲音壓過風聲,透著堅毅和贊同,但里面同樣夾雜著疑惑和否認。

「聖彼得不顧凶險兩次進入羅馬。無懼暴君尼祿的迫害竭力廣傳福音。因他熱切傳道的影響。許多人離棄異端偶像,歸向上帝的懷抱,成為主的孩子,他是普世承認的第一位教宗。上帝在人間的投影,主最忠誠的信徒和使者,指引芸芸眾生通往天堂的司牧人,世間一切因而神聖的主宰!」說道激動處,我雙手緊攥著拳頭,不停揮舞來發泄胸中的感情,以期感染面前的眾人。

「贊美主!」「因聖而聖!」「上帝保佑!」騎士們熱烈的回應著,響起一片鎖甲摩擦的細碎雜音。

「毫無疑問,聖彼得的後繼之人均為睿智仁慈、博愛虔誠的至聖之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登上教宗的寶座,在上帝的注視下統治基督世界,梵蒂岡是純淨的人間天國,是每位忠誠侍主之人心目中的聖地。」我注意到許多人眼中徐徐燃起狂熱的烈火,連忙趁熱打鐵的繼續說道。「可惜現在神聖的教廷受到惡俗的踐踏,骯髒的**橫流在聖彼得曾經踩過的土地上,梵蒂岡的教堂不再響起蕩滌心靈的祈禱,反而充斥著陰謀的竊竊私語和各取所需的錢權交易!聖彼得的土地被玷污了,內心不潔之人通過金錢與權力的幫助鋪平了履行聖職的道路,我們的信仰淪喪了!」

我的最後幾句話好像一枚重磅炸彈,明顯震撼到認真聆听的眾人,他們錯愕的瞪大眼楮,不安的面面相覷——公爵大人這等于是公開的表示與梵蒂岡的對抗,而他們即將面對的敵人,正是集結在十幾里外的教廷聯軍。

「主說︰‘惡人的亮光必要熄滅,他的火焰必不照耀。’」我引用著聖經里的句子,一字一頓的解釋,「非常遺憾的,過去的我也站在受魔鬼蠱惑的霓後,不止一次貢獻力量,是**蒙蔽了我向往上帝的殷切目光,是權力帶來的魅惑令我迷失心智,誤入背離主恩的歧途,相對于虔誠的你們,我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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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大人……請您不要這樣自責。」前排的幾名騎士沒想到我突然的懺悔,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磕磕巴巴的勸慰著。

「‘**不可像那無知的騾馬,必用嚼環轡頭勒住他,不然,就不能順服。’」我在胸前虛劃著十字,雙手合攏低頭禱告,「主說︰‘遠離罪惡,那便是明智’,希望我的悔悟還不算晚,你們的救贖,同樣來得及。」

一名騎士按著因情緒過分激動而起伏的胸口,眼角似乎噙滿淚水的哽咽道︰「請指引我們罪惡的靈魂得到拯救,大人!」

無論這個騎士的表現是否出于真誠,他的演技都足夠逼真,我喜歡聰明的人,更何況在此刻人人遲疑曲高和寡的當口,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和苦口婆心的說教全是蒼白無力的,能準確抓住觀眾敏感神經的,只有眼淚!

「人間的正義需要匡扶,上帝對世人的垂愛需要重新得到伸張和弘揚,作為用武力護衛信仰的戰士,除了奉獻生命,我們別無所能,而唯有奉獻生命,我們才可以了無遺憾的站在天國的大門前,驕傲的對前來接引的天使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奉獻給了全世界最崇高的事業——為了我主基督的信仰而戰!’上帝保佑德意志!上帝保佑奈梅亨!」盜用奧斯特洛夫斯基名言的我壓根不會臉紅,也正是這句話最終點燃了每個人澎湃的激情,拔劍出鞘的聲音匯成震耳欲聾的轟鳴,鋒刃的反光耀眼奪目,毫不夸張的說,此時此刻的我們真正做到了百萬一心!

「上帝保佑德意志!」「上帝保佑奈梅亨!」

緩緩戴上頭盔的我策馬站到整個隊伍的最前方,接過侍從遞來的長矛將其高舉過頂,聲嘶力竭的吼道︰「強敵當前,無所畏懼;果敢忠義,無愧上帝;忠耿正直,寧死不屈;保護弱者,無愧天理!這是你們的誓詞……這也是我的誓詞,每個人的靈魂都能得到拯救,前進!奈梅亨騎士!」

用不著通報,想必駐扎在幾個起伏平緩山丘之後的叛軍已經清楚我們的到來,除非他們全是聾子和瞎子,否則這震徹山谷的呼號和粼粼向日的甲光絕對會摧枯拉朽的蕩滌感官,並且清晰地告訴敵人一個事實——來者不善。

從諾曼底公爵理查由高大的羅馬式廊柱構建的寬敞宅邸里出來的時候太陽剛好落山,最後一縷余暉似有似無的殘存于暖洋洋的水池邊上,晚歸的市民裹緊頭巾匆匆而行,懷抱一天營生掙來的微薄薪水或者街角集市買的發霉面包,迅疾的腳步毫不停留,全然不會注意同樣將臉孔包在及腰頭巾里的幾個奇怪人物。我左右緊跟著自己的侍從和理查派來保護的騎士,盧卡高大的身材像是笨拙的巨熊,總是不小心撞到低頭專注走路的行人,他這樣莽撞饒是我們再低調也難免被人注意,所以無奈的我只得加快腳步,在向導的帶領下暈乎乎的穿過狹窄陋巷,跌跌撞撞的出城。

按照約定好的計劃,理查隔天將把我被囚禁的消息釋放出去,與此同時奈梅亨的軍隊會集結在米蘭城外以武力相逼討要他們的公爵,屆時戰爭的陰霾將籠罩在整個波河平原上空,所有明里暗里的勢力都得調整自己的視線,投向這座倫巴第最大的城市和要塞,關注一觸即發的爭斗,當然,他們的心里已經把我判了死刑,被俘的奈梅亨公爵將自此身敗名裂——討要不到合適的價錢,貪婪的理查是不會釋放這值錢俘虜的,而失去了根基的我,壓根無法支付視財如命黑公爵的漫天要價。

一切如同計劃的那樣順利,我成功的聯系上率軍趕來的羅洛,商議妥當留守的人馬和策略,一幕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大戲即將拉開帷幕,但其中扮演角色的可憐人,卻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我當然不能把奈梅亨失陷如此重要的信息透露給在座的每個人,包括最信任的羅洛,因為這關系到軍心的向背以及接下來決定成敗戰役的發展,古老的哲人教育我們說︰秘密,永遠爛在自己心里最保險。

在馬背顛簸的瞬間我不禁想著︰「權力的舞台沒有絕對的主角,也沒有絕對的善與惡、對與錯、美與丑,在殘酷的名利面前,每個人都在不停的追逐,但似乎所有人都忘卻了一個淺顯的道理——凡人,皆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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