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他女朋友。」田小蝶放下吸嘴,平靜地對交警說道。
走廊上早已圍得水泄不通的女人們又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窸窸窣窣開始收拾將碎掉的心拼回來,這才是正確的節奏嘛,當紅小生張翊天怎麼可能會有女朋友?
「她是我女朋友。」張翊天又重申了一遍。女人們剛剛收拾起來的心,又碎了一地,看他一臉認真,語氣肯定的樣子,大家覺得這事應該是真的了,有些反應的快的已經開始拿出手機開始拍照,準備發微博了。
「我不是。」田小蝶也跟著繼續說道。
交警看了看儀器,數據正常,本來是在認真做筆錄,旁邊那麼女人吵吵鬧鬧就算了,現在眼前這一男一女又在搞什麼名堂?他放下小本子,皺眉問道︰「停停停……我是來做車禍筆錄好嗎?我是交警,不是情感顧問,我只解決交通事故問題,不解決家庭糾紛男女感情問題……話說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是」
「不是」
兩人一起說了出來。
「好了好了……」交警又低頭一邊做著筆錄,一邊說︰「你們這種小情侶吵架,我見得多了。以後鬧情緒就不要開車,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嘛,只要你還喜歡他,他還喜歡你的,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嘛!總比現在開車分了心,撞了人好吧?幸好沒出人命,要是出了怎麼辦?」只是越說越不對勁,又抬頭環顧了下四周,怎麼突然就人山人海了!
「天兒,天兒,我愛你!你一定要幸福呀!」一個女護士小聲地吼了一句,像是給已經快到沸點的鍋里突然加了一把火,然後整個走廊的人一下都沸騰了起來。
先是此起彼伏的祝幸福,然後變成整齊劃一的「在一起」。
小交警這才慢慢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的……應該是個明星吧,怪不得長得這般人才,不由得又細細地將田小蝶和張翊天又打量一番,心里贊嘆道果然登對。
田小蝶被這場面弄得有些騎虎難下,也沒再繼續說下去,等交警做完了筆錄便轉身進了病房,張翊天也立馬跟著她進去,門一關,將那一走廊震耳欲聾的「在一起」關在外面。
「記得……天天……來看我……」病床上阿黃眼楮亮亮的,精神似乎一下就好了很多。
田小蝶走過去,坐在她病床前,答應道︰「黃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天天探望你。還有賠償的事情,也一定會讓你滿意,這次的確是我不對,真的非常對不起。」
阿黃的眼珠子在張翊天進屋後就直接貼他身上去了,哪里听得見田小蝶說話,嘴里叨叨著︰「天兒……天天……來看我!你來看我……我好得快……」
張翊天彎腰一只手扶住田小蝶的肩膀,一只手放在病床邊上,笑道︰「會的。」
「撤手撤手!誰讓你把手放我阿黃床上……」顧傳軍自從看到張翊天出現後,就頓感不妙了,他家阿黃本來就是腦震蕩,現在眼里心里都往張翊天那邊去了,一看就是重度神志不清了。
張翊天點了點頭,順手帶著田小蝶一並起身,道︰「那明天我們再來,好好養傷,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擔心。」
說完,便帶著田小蝶出門病房。
田小蝶本想發作,可是門外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人,一看他們出來就拿著手機開始拍照,又開始興奮得喊著在一起,只好又憋回肚子里。她被他攬著肩膀,在水泄不通的人潮中行走,四周的人聲漸漸地消散開去,只能听見他的續聲,一下一下,穩穩的,重重的,從撞到人到現在的緊張不安,在這一聲聲續中,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從電梯到停車場,他就這樣一直將她摟在自己懷中,理所當然,她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听著他的續。
原來,心安,是這樣的,遲到了好多年。
她有些黯然地想到。
突然,他放開了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續聲沒有了……田小蝶有些悵然所失,她搖了搖頭,然後退後一步,又搖了搖頭道︰「為什麼是你來……我明明是給郭子衡打的電話。」
張翊天怔了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給她說他和郭子衡正在做的事情,于是開口轉了話題︰「我給你發的短信,你都看了麼?」
田小蝶還是搖了搖頭,半響又有些悶悶道︰「就是為了看你的短信,才出了這事兒……」話音未落,就被張翊天伸手一拉緊緊抱住,因為身高差的原因,田小蝶整個人沒入他的懷中,耳朵剛好听見能听見他的續聲。
那種一下一下,又穩又沉的聲音,好像是透過他身體直接敲在了她的心上。
「從今以後,不管出了什麼事,都只準找我。」他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錯過了兩次,我不會再錯過第三次。」
一句遲到了多年的承諾,莫名得讓她徹底平靜下來,任由他抱著。漸漸地,田小蝶好似听見自己的心與他的心,跳動的頻率開始變得一樣,沉沉的,穩穩的。
良久。
「我不是你女朋友……」她埋在他懷中悶聲悶氣冒出了這句話,聲音有些梗塞。
「好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你別哭啊」張翊天听她聲音不對,便知道這淚人兒又要落淚了,不由得雄起來,摟著她跟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反正你本來就是我女朋友,你告訴我十年前我們一起喝酒領的那個晚上算不算是約會?既然都約了會,又互相喜歡,那還不是我女朋友。」
他前面說得還好,這後面的話一出口,田小蝶本來忍在眼眶的眼淚哇的一聲全部飆出來了,這哭的勁頭比起小時候簡直是有增無減。
「都過了十年,誰知道我喜不喜歡現在的你,你喜不喜歡現在的我!」田小蝶一邊哭一邊把之前張翊天拒絕她時說的話,又如數還給他︰「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喜歡喝的酒是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是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開心的是什麼?我知不知我現在最難過的是什麼?」
張翊天一听,簡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默了一陣發現她的問題自己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就是摟著田小蝶不撒手,本來他是打算把那件事擺平後再來重新追回她,可是沒想到突然出了這麼一出,當郭子衡告訴他田小蝶撞車了,那種感覺真是後怕,心急如焚趕過來,看她安好才放了心。
當時他腦子中,只有一個想法,不可能再讓她一個人。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舞蹈教室。一個人,在他家停車場下。一個人,在醫院。
「我們在一起十年零一晚,分手十年,的確真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張翊天堅持他的十年戀愛論不妥協,他嘆了一口氣道︰「現在從零開始吧,讓我們重新認識,看看你會不會喜歡現在這個我,反正我肯定喜歡現在這個你。」
終于,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雙手緊了緊,把頭深深埋在他懷中,哭得止不住,低低道︰「可是,我不喜歡現在的我。現在的我,跳不完一曲完整的芭蕾,畫不出一幅滿意的畫。」現在的她,跌跌撞撞追趕著他的腳步,追趕得失去了驕傲,丟掉了自己,最後只能把用十年時間去忘卻的傷疤揭開給他看,才換來現在,他抱著自己說,重新來過。
他的懷抱,他的續,只是這短短的時間,對田小蝶來說已經夠了。她貪婪在他懷中的每分每秒。可是從上次在酒窖,她就決意要離開他,到今天在TT看見他和萬芳一起,不管他們有沒有瓜葛,她想,離開他都是對的,因為她被傷怕了。
離開這個把自己變得不堪一擊的人,調度她所有喜怒哀樂的人,三番兩次真正地傷了她心的人。不懂愛情的人,才會向往所謂轟轟烈烈。田小蝶以前不明白,現在卻懂了。轟轟烈烈太累,不如一伸手就能抱住他,靠過去就能听見他安穩的續。
和電影事業如日中天的他在一起,就意味著這些都太難。今天他可以抱著她帶她離開醫院,那以後呢?以前在香港,因為身邊都是瘋狂影迷,她倒也不覺得,今天在醫院大多都是醫患路人,把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突然之間,田小蝶就明白了,他說的他的世界。
他曾冷冷地質問她,知不知道他現在是在一個怎麼樣的世界?敢不敢參進來?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可是經過了這些事,她已經沒有了信心。他現在的世界,不是田小蝶想要的那個的晚上,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領的世界,不是她跳舞轉著圈,他笑著伸手故意攬住的世界。
「今天,謝謝你來,」田小蝶松開手,輕輕推開了他,抬手將臉上的眼淚擦掉,道︰「第三次是在香港的酒店,第四次是在酒窖的停車場,傷我的不是別人,是你。你已經錯過了很多次,沒有下次了,等黃小姐傷勢好了,我就回美國。」
張翊看了她一會兒,定定道︰「我不會一直錯過。跳不好舞步,我接住你。畫不出畫,我等你。」
他可以等,但是新聞等不了。
在這個已經被信息網絡覆蓋的世界,等不了張翊天和田小蝶走出醫院的停車場,他們在一起的消息已經鋪天蓋地傳開了。
「張翊天顯身醫院秘戀曝光」
「女友交通事故張翊天陪同安慰」
「圈外女友身份曝光名門之後俏佳人」
在京城的另一頭,王恬恬窩在家里的沙發上,手機屏幕一直亮著,指尖輕輕在屏幕上劃著,一條緊接著一條,到處都是翊天哥和小蝶姐的在醫院的照片,他陪著她做了筆錄,他摟著她走出人群,不覺面帶微笑,可是笑容中又有些落寞。
當第一時間,看到小蝶姐交通事故新聞時,王恬恬嚇得不行,馬上給她打電話,可是沒打通,然後立刻又打給了郭子衡,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麼多年來已經變成了她的本能反應,出了事,找郭子衡。
「我知道,她剛才聯系完我。可能正在給交警打電話吧。你不用急,翊天已經趕過去了。」
哦,又把她忘記了。
又落下她一個人,出了這麼大的事,竟然需要看新聞才知道。
直到第二天,坐在郭子衡辦公室面前,听他說著關于上次台灣發布會預算超支還有新項目的事情,王恬恬真的是一句都沒有听進去,她看他一臉從容不迫坐在對面,公事公辦的樣子,心里百轉千回。
「雖然超了很多,但是效果很好,我很滿意。」郭子衡起身把一疊文件分成兩份,放在她面前,道︰「這里簽字,還有這里。交給你們公司承辦這次籃球慈善賽的冷餐會,我很期待你的表現,預算方面不會限制你。」
王恬恬低頭看了看合同文件,這才知道剛剛郭子衡說了些什麼。郭氏合並英國老牌影業公司,舉辦中英籃球慈善賽,並會把慈善賽所募捐的錢成立一個新創基金,資助年輕導演編劇的事業起步,發展中國電影。
至于之後的冷餐會,不過是一場盛大狂歡後的余興節目。
「昨天才和前女友簽了一個大項目。」王恬恬伸手隨意翻著文件,語氣听起來並不是很開心︰「今天就來施舍給我一個冷餐會。」她真的想笑著接過文件簽字說好,謝謝你子衡哥,天下哪里有這麼好的事啊,一個冷餐會,預算無限制,擺明拿錢給她賺,意思是你想賺多少賺多少,可是她笑不出來。
「幾百萬?幾千萬?是不是我想拿多少就多少?」她合上文件,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