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冷歌與四姨娘同行在府內的徑間。愛睍蓴璩
「二小姐,婢妾是否該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萬氏。」陳素蘭臉上的笑怎麼也止不住,語氣愉悅的低聲問道。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二姨娘雖然已然倒了,後院多年的人脈還在,消息未必沒有咱們的靈通。」雲冷歌語氣清涼,卻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心知她受了二姨娘的氣太久,急切的想要去看看萬鳳梧氣的發狂的慘象。
「二小姐,萬氏肚子里懷的那塊肉若是男孩,那就是相府的長子,相爺中年得子,即便是庶出,也必定視如珍寶,保不齊相爺看在這個孩子的面上,寬恕了二姨娘。」陳素蘭點點燥熱的心奇跡般的平和了下來,緩緩的把她憂心的問題說了出來。
「有一個用巫蠱之術詛咒父親和祖母的生母,你覺得這個孩子會得到大家的喜愛嗎?巫蠱之罪不是簡簡單單就能一筆帶過的,這一頁骯髒的歷史要想完全揭過去,那是不可能的,即便萬氏被送走,老夫人殘留的那個疙瘩也會一直存在,而她生的孩子,每日在祖母面前晃悠,也就是無時無刻在提醒著她被這個孩子的生母所詛咒,差點命喪黃泉,祖母還會喜歡的起來嗎?」雲冷歌閑適的蓮步輕移,小聲的分析厲害解釋道,隨即又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陳素蘭,「那塊肉是男是女還不得而知,姨娘要做的,就是趁早懷上父親的孩子,母憑子貴,這句話不會有錯。」
聞言,陳素蘭臉上的笑容一窒,偏頭打量了下雲冷歌此話的真假,見她臉上無任何的虛偽,只有一片真誠的笑意,「二小姐,若婢妾生下孩子,您不生氣嗎?」
雲冷歌失笑,搖了搖頭,目光含著淺淺的笑意道,「這話我都不知對人說過多少遍了,女兒家總歸是要嫁出去的,你就算真生下相府的長子,跟我也沒有半分沖突,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這就是陳素蘭跟李玉兒的不同,李玉兒喜歡凡事都壓在心中,妄自推斷,然後可笑的結出一個自以為猜對了的答案,直言不諱的詢問總是會比表面應承暗地里捅刀子的行徑要好的多,眼下看來,四姨娘的確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她懂得把握大度,知道分寸,進退也頗為得宜,性子至今為止還算是不錯。
「丫丫二小姐預備何時啟用?」四姨娘听完,面上有些訕訕然,暗罵了一聲自己真是小人之心。
「她還需要我啟用?你等著看吧,她是個喜歡上躥下跳的,咱們跟她沒有仇恨糾葛,還勉強算的是幫了她一把,而她背叛了二姨娘,二姨娘肯定心懷怨恨,丫丫又怕二姨娘有天東山再起會遭到報復,這段日子,她們的好戲就快開演了。」雲冷歌嘴角噙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側目看了一眼正在東張西望觀察是否有人偷窺的吟琴,眸底暖意融融。
關心自己的親人雖然不在身邊,但雲冷歌卻知道,他們時刻都注意著這邊的動向,名為主僕實為朋友的吟琴等人,都真心實意的和她一起並肩作戰,孤軍奮戰的日子一去不再復發,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婢妾懂了。」四姨娘頓時茅塞頓開,抬首看見李玉兒遠遠的領著丫鬟過來了,快速的與也注意到這個情況的二小姐交換了一下眼色。
「二小姐,婢妾不是有心的,婢妾沒想到,那個丫丫是個動機不純的,若是得罪了您還請您責罰。」四姨娘頃刻間變換了一副面孔,嬌美的面容上帶著委屈,更是硬生生的擠出了幾滴晶瑩的淚珠。
雲冷歌背對著李玉兒往這邊前行的方向,似乎好不自知身後有人過來,心中為四姨娘精湛的演技叫好,怒視著面前梨花帶雨的四姨娘,「若不是你疏忽大意,害的我在祖母心里落下個愚鈍的印象,我又豈會責罵你,以後長點心吧,你好心收留她,她卻當做驢肝肺,吃里扒外越過你這個主子做那等不堪的事情,你既然收下了丫丫,就多費些心思教她,現在被她這麼一攪合,不但害了你自己更是連累到了我。」雲冷歌不理會吟琴假意焦急打的手勢,一門心思的使勁怪罪。
「二小姐,婢妾知錯了。」陳素蘭嗡了幾下嘴唇,不為自己辯解,只是不斷的垂淚,拭淚的時候瞧見李玉兒風姿綽約的走過來,像是突然才看到一般的連忙福身,「見過姐姐。」
雲冷歌面上一驚,猛然回頭,望著冷笑走過的李玉兒,眼中閃過一抹難堪,斜眸瞪了眼眶紅紅的陳素蘭。
「二小姐,四姨娘就算只是相爺的妾室,但也是你的半個長輩,你就是這麼疾言厲色對待她的?」李玉兒站定在二人身旁,掃了一圈兩人各自的神色,這里發生的情況在心里有了個底,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怨恨道。
雲冷歌挑了挑眉,毛主席說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李氏倒是打的好主意,有樣學樣,想要將她的法子照搬過去,聯合自己斗倒了萬鳳梧,如今倒戈相向,欲想要聯合四姨娘在斗倒自己麼?好個翻臉不認人。
「三姨娘,您怕是說錯了,這件事確實是四姨娘的不是,那丫頭是我送給她的,她要了去,沒兩天就發生了這麼腌的事兒,于情于理我都有著一分責任,若是不引以為戒,別的丫鬟們也跟著學,相府規矩還要不要了?咱們府畢竟不是小家小戶,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該守的禮,該有的體統,一樣都不應該漏的,你看是不是這個理?」雲冷歌句句如刀,有條不紊的緩緩道。
陳素蘭如此不識好歹,休怪她不留半分情面。
三姨娘听著雲冷歌故意在小家小戶幾個字加重了音色,心明如鏡知道她這是故意嘲諷自己,偏偏她的話條理分明,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怨恨到極點的視線盯在她的臉上,巴不得將她吞入月復中才能解恨。
「姐姐。」李玉兒覺察到有人拉她的袖子,轉頭發現四姨娘表情怯怯的扯著她的衣袖,正咬著唇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跟二小姐明刀明槍的對立。
李玉兒也知道不宜與雲冷歌發生正面的沖突,她牙尖嘴利,心思又多,若真是論起口舌之爭,敗的絕對是自己。
「陳妹妹,姐姐送你回清風苑。」李玉兒忍下滿心的怒氣,拉過四姨娘的小手柔聲說道。
陳素蘭輕輕點了點頭。
「二小姐,婢妾告退。」二人齊齊福了一身,行禮道。
雲冷歌垂眸掃了她們一眼,淡淡的應了聲,「請便。」接收到四姨娘行禮時不露聲色朝她使的眼色,看著二人步履輕盈的漸漸走遠,雲冷歌裝腔作勢的怒意瞬間笑意,眸底含著笑意好心情的問道,「吟琴,你小姐方才表現還成嗎?」
一旁的吟琴早就笑的像花兒一般,聞言鄭重的點頭,佩服不已的道,「小姐,您好厲害。」
雲冷歌樂呵呵的一笑,招呼她跟上,兩人回到了憐冷苑。
李玉兒與陳素蘭相攜著到了清風苑。
「妹妹,二小姐那麼對你,你就心甘情願的忍氣吞聲?」在李玉兒眼中,四姨娘就是個靠著美色博得相爺寵愛的笨蛋,一時幸運多年的頑疾不治而愈,根本不值得她另眼相看,剛落座後,就喧賓奪主的趕走了屋內侍奉的丫頭,單刀直入的問道。
「我只是相爺的一個妾,剛得寵沒幾天,怎能跟嫡出的二小姐對著干呢,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針鋒相對。」陳素蘭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角,面上一派溫柔無害的模樣。
「你呀,老爺寵著你,二小姐又能拿你怎麼樣,她就算是嫡出,但怎麼也越不過相爺吧,相爺才是一家之主,你怎的這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呢。」李玉兒皺著眉頭,語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雖然她很看不起陳素蘭,甚至把她當做仇敵,但她根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想著借著她的手整垮了雲冷歌,再慢慢收拾她也不遲。
「你也知道,我就是這樣的性子,忍忍也就算了,爭一時長短又能有什麼用,得罪了二小姐那在府里還怎麼安身立命啊。」陳素蘭苦笑的垂下眼皮,擋住了眼簾下的幽幽寒光,以前還以為李玉兒是個安分守己的,原來不過一切都是偽裝,二小姐幫了她,她不但知恩不圖報,還妄圖謀害二小姐,用狼心狗肺形容最是合適不過了。
「你想想看,二小姐心機深重,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她除掉了二姨娘,接下來就是你我了,你若還不警醒著點,等有天被她害了你才如夢初醒,那時一切都晚了。」李玉兒苦口婆心的勸道。
「可二小姐那般厲害,我斗不過她的,還不如暫時的按捺,左右她都是要嫁出去的,犯不上跟她作對。」陳素蘭搖頭,眼神瑟縮。
李玉兒被四姨娘膽小怕事的模樣氣的腦中涌上一陣暈眩,緩了好一會才有氣無力的說道,「妹妹,我今天說的話你好好想想吧,當中的厲害你知我知,二小姐也知道,若是不先下手為強,等她反應過來,就是我們的死期了。」說完,敷衍的福身走出了內室。
看著李玉兒離去的背影,陳素蘭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惜梧苑。
二姨娘雖說是圈禁,但雲伯毅念在她懷著自己骨血的情分上,該有的待遇,伺候她的丫鬟,進補的營養品一樣也不少。
「啪。」得知了丫丫成為了雲伯毅新姨娘的消息後,二姨娘幾乎氣炸了心肺,手一揮,將桌上的茶盞糕點甩落在地上, 里啪啦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嚇的屋內的丫鬟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好一個丫丫,良心都被狗給吃了,我抬舉她,她就是這樣回報的!」二姨娘像一頭發瘋的野獸般,聲嘶的大聲吼叫,越說越恨,憤怒的順手操起旁邊不遠處的一個青花天球瓶,舉過頭頂,用盡全身的力氣憤怒的往地上一摔,上好的瓷器霎時碎裂,四處迸發的碎片滾落在嚇的瑟瑟發抖的丫鬟腳邊。
有一個只覺雙腿一軟,膝蓋已經下意識的彎曲,正好跪倒在尖銳的瓷器碎片上,極致的痛楚涌上四肢百骸,頓時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氣,兩眼發黑,身子歪歪的倒在了一旁,另外一個丫頭低頭一看,發現她竟暈了過去。
「你們全都是飯桶,拿著我的銀子背地里卻盡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混賬,真是混賬。」二姨娘滿腔的怨恨無處發泄,從桌上拿過一個用來的裝飾的玉壺春瓶,朝那個幾乎快站不穩的丫頭身上砸去,花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淺淡痕跡,在丫鬟雙目圓睜,惶恐害怕的眼神下直直的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覺得胸口處傳來一陣沉痛,身體的疼痛加上心里壓力過重,眼皮一翻,也暈了過去。
在外間听到內室傳出來驚天動的響聲的柳嬤嬤連忙挑了簾子進來,雙眼掃了一圈內室,屋內一片狼藉,瓷器的碎片和糕點散落的比比皆是,相爺特意撥過來兩個伺候的丫鬟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二姨娘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胸脯斷斷續續的起伏著,手捂著胸口似乎十分難受,消瘦的身體搖搖欲墜,差到了極點的臉色讓柳嬤嬤憂心不已。
「夫人,切勿動氣啊,免得傷到了月復中的小少爺啊。」柳嬤嬤快步來到二姨娘身旁,攙扶住她快要倒下的身子,將她無力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的挪回軟榻上伺候她小心的躺下。
「奴婢去給您重新沏一壺茶來,潤潤嗓子。」柳嬤嬤見桌上茶盞盡數被掃落在地,便出聲問道。
「回來。」二姨娘緊閉著眼楮,氣若游絲的阻止了她,揮手招呼柳嬤嬤將耳朵湊過來,低聲在她耳邊吩咐。
「是,夫人。」柳嬤嬤點了點頭,擔憂的看了一會面色難看的二姨娘,狠了狠心,轉身踏出了惜梧苑。
盛春悄悄的接近,相府內後花園的各式花朵開了一批又一批。
「呼,終于完成了。」雲冷歌輕吐了一口濁氣,甩了甩握筆握的有些酸疼的手。
「小姐,是給相爺的壽禮嗎?能讓奴婢先睹為快麼?」吟琴對武功武器有著深厚的熱情,耳尖的听到了小姐的說話聲,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跑了過來興奮的問道。
「不行,外公的壽禮當然要他第一個拆開啊。」雲冷歌斜了吟琴一眼,慢悠悠的把圖紙疊成方塊狀,拿過前幾日準備的小型紙盒,將圖紙整齊的放了進來,用大紅色的紙張暗自前世包扎禮物的方法細細的包好,古代沒有彩帶,只好改用略微堅韌一點的絲帶了。
最後系好一個粉色的蝴蝶結,雲冷歌滿意的打量了一下禮盒。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半個多月的時間府內甚是平靜,慕容燁也不再半夜光顧自己的閨房,雲冷歌身心放松之下,精神自然大好,終于在外公壽宴之前趕好了圖紙。
吟琴眼巴巴的干看著小姐把她渴望已久的圖紙放進紙盒,用一種新穎奇特的法子不一會兒就把一個普通的紙盒弄的小巧別致。
「這些天府內有什麼動靜?」將禮物盒放在一邊,雲冷歌朝吟琴問道。
「四姨娘傳消息說三姨娘這些日子往清風苑走動的很是頻繁,字里行間句句都是希望能一起聯手對付小姐,丫丫。不,就是五姨娘最近很是春風得意,右相這些日子大部分都是歇在她的關雎苑,府內下人都在議論紛紛,說五姨娘是鯉魚躍龍門,現在是後院最得寵的主子了,巴結奉承的丫頭不計其數,關雎苑門庭熱鬧堪比市集。」吟琴想了想,說道。
「二姨娘呢?」雲冷歌有趣的挑高了眉,頗有興味的問道,「她就沒鬧出點什麼事來?」
關雎苑啊,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取自詩經的典故嗎?雲伯毅真被丫丫迷住了?連國色天香的陳素蘭,真心喜歡的李玉兒都被他拋之腦後,雲冷歌對他那個父親心思也算是能模個十之八九,可這次的舉動卻不像他的處事之道。
吟琴搖了搖頭,不解的問道,「小姐,二姨娘是不是認命了?畢竟她現在是翻騰不起來了,還不如好好養胎才是正理。」
雲冷歌抬手按了按酸酸的頸脖,淡笑開口,「二姨娘可是一頭猛虎,雖然被拔掉了尖利的牙齒,但氣勢猶在,過慣了森林之王的獨霸生活,驟然大起大落,能接受的了獨自在庵堂里與青燈古佛相伴一生的淒慘日子?」
「小姐,你的意思是她還有後招?」吟琴走過去,幫小姐按捏著肩膀,問道。
「她以往順風順水的被人奉承多了,防備心警惕心都減弱了許多,經過這次不啻于毀滅的打擊,腦子也清醒了,她現在準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背地里指定正養精蓄銳,時刻預備著給咱們一記殺招呢。」雲冷歌面朝著窗外,看著院子內花草的鶯鶯綠綠,吟書正拿著一把小藥鋤,給那些藥草松土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