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嶴初入真境之時,入目飛廊寶閣,紫煙飄渺,瀑布懸掛,青鸞過水,處處精巧雅致。
如今從三霄台出來,飛廊變斷橋,寶閣失牆瓦,半空禿鳥飛噪,焦毛滿天飛,處處飛沙走石。
滿山頭,這邊是雷電之馬奔騰,那邊是瀑布水龍躍出。當真是無邊烤鳥只只下,不盡斷木滾滾來,硝煙陣陣,電閃雷鳴。
謝嶴瞠目結舌,身形劇晃,爪子顫抖,腳下後退一步。
這、這種破壞力…….
要給這白澤族賠多少錢嗷嗷嗷!
以後要是被這百科全書族拉成黑名單怎麼辦嗷——!
謝嶴眼前陣陣發黑,腿上陣陣發虛,一把捉住了身旁煉丹男子的衣袖,表情嚴肅喝問,「為何不早些進來三霄台找我!!」
「之前哪里有時間!我等躲著這雷電已是吃力至極,好不容易在長老勸說這青龍時,眾兄弟打掩護把我送出去,這才一路來到這三霄台里!」煉丹男子滿目悲憤欲絕。
「嘖,那也用不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謝嶴無恥推月兌責任。
「三霄台內如此之大,每層又不傳音,我一層層尋上去,自是耗費了不少時間,」煉丹男子兩只眼圈隱隱通紅,「要不是長老說,若是他破壞了傳送之陣,榭公子一輩子都從里面無法出來,恐怕這傳送之陣早就被毀……呃?」
正說著,一股驚人壓迫感忽然自四面八方襲來,煉丹男子僵硬著腦袋轉頭,只見那青龍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周身駭人殺氣環繞,金眸滿是血腥之色,發絲狂舞,手中隱約還有紫電刺啦作響。
「別、別過來!我、我已經把他找出來了啊嗚嗚!」人形靈獸立刻跌跌撞撞一溜煙跑了,腦袋上還嚇出了一對白乎乎的獸耳。
謝嶴︰「……」
沒等謝嶴進一步有所反應,忽然被提起領子。下一瞬,周圍景色急速閃過,等到謝嶴回過神來之時,已經出現在一間不知名的屋子里,背後緊挨著房門,有些眩暈視線中,只見戎睚圍堵了一方空間,渾身氣息好似刀刃劃過冰水,刮得人膽顫心驚。
謝嶴只覺這壓迫感比初次相遇時有過之而無不及,腦殼一麻,仿佛布滿雷電的雲層就懸在腦袋上方,驚得呼吸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直恨不得化作章魚從門縫里鑽出去。♀
這、這幅模樣…該不會以為是盤中大餐逃跑,所以氣壞了?
正想著,謝嶴下巴忽被有力手指鉗著提起。
「張口。」
戎睚居高臨下,金眸低垂望來,光影變幻的輪廓依舊絕色動人,眸色卻充滿壓抑的冷靜。
謝嶴瞪眼,余光瞅瞅左右兩邊被長臂堵住的去路,咽了咽口水,「戎、戎睚,打個商量…我知道你剛睡起來有一點點餓,可是能不能不要一次吸太多,畢竟節儉方能……嘎唔?」
蒼青色頭顱低下,覆蓋上謝嶴的臉。
熾熱雙唇與軟糯唇齒幾乎相貼,隔著薄如藕片的距離,仿佛動一下便能輕易踫觸。謝嶴頓覺滿臉被熱燙氣息包圍,毛孔都緊張的微微收縮,卻又被這熱氣強迫灌入。
陽氣從口內絲絲流出,與之前的方式沒有不同,卻又好像非常不同。以往快速流淌的氣流此時慢吞許多,繚繞在嘴邊,來來回回,被徐徐吸走又被傾緩送回,交織著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炙熱氣息,盤旋回口腔,融合交纏,渾然一體,洗刷口濡。
謝嶴被迫張開的下頜酸痛,只覺像是過了許久,這次吸陽氣的時間尤為漫長。
眼前放大的視線中,之前冰冷暴躁的翻涌氣息終于漸漸平靜消匿,好似吸收天地精華的光潤俊容上,冷質金眸半垂,遮去了強悍殘酷之色,莫名顯得極為專注,猶如青龍盤尾,圈出一方只有兩人存在的寧靜空間,隔絕外界萬般動蕩。
謝嶴被這目光盯得微微發楞,恍惚間,只見戎睚抬首撤開少許,眉毛倒豎,兩眼噴火,一道怒吼當空劈下。
「為什麼不告訴本大爺去了哪里!」
「呃……」謝嶴被吼得耳朵嗡鳴,眼冒金花,回過神來迅速道,「那丹含長老說你正在夢中,不可強行喚醒,我就先去三霄台看看書,順便去問一些事情哈哈哈……」
「去問什麼事?」戎睚狠聲打斷,聲音里隱約流竄電閃火花,似是謝嶴答錯半句,就干脆烤了吃解恨。
謝嶴干笑兩聲,話在舌頭上滾了又滾,這才吐出︰「也、也沒什麼,就是經書相關的事,然後對方說天機不可泄露……」
「還有什麼?」
「再、再就是一些其他的事情,那白澤少主也說不知……」
戎睚呼吸一顫。
白澤一族通天知地,六界之事無所不知——
有什麼事情能讓白澤也不知,且問的忘記了時間……滯留在那三霄台內……
戎睚心口猛然一揪,仿佛水下之行時那股揮之不去的酸澀再次浮現,掐著謝嶴下巴的手不由收緊。
「嘶……」
一道微弱悶哼從手下傳來,泛白的臉蛋靠近下巴的地方,一抹血痕出現在指甲下。
修長手指霎時撤開,有些倉皇撐在門上,片刻後,只听一聲輕嘖之後,某只青龍緩緩俯身,舌忝去那刺目的殷紅之色。
被又吸陽氣又舌忝血的謝嶴已經後悔的腸子都綠了。
原來這廝比想象中更惦記著自己盤子里的肉!稍微離開一會…就撒腿叼回來!
以後一定要謹慎言行,堅決不犯類似錯誤,以免下一次這廝被惹急了徹底咬肉下肚!
就在謝嶴被舌忝得敢怒不敢言時,一道灰影忽然破窗而入。
耳包腦袋上沾著木屑,赤紅獸瞳看到兩人姿勢,立刻縮成一根豎線,右前爪蹭的冒出數根銀光閃閃的鋒利獸甲,重重一拍尚且完好的地板。
「咦?」謝嶴一驚,「耳包等等——」
「嘩啦啦!」
無數地磚啪嚓碎裂騰空飛起,沖青龍呼嘯而去。
「蠢妖!難道以為這些雕蟲小技就可以難倒本大爺——」
「唔啊啊,戎睚不要再拆屋子了嗷!」
「恩、恩公,這是——」一道聲音從只剩一扇門的屋檐下傳來。
「雪禪別進來……嘎?」
「恩公小心!」
隨著雪禪驚慌呼聲響起,正介于一龍一獸中間的謝嶴腳下一晃堪堪避開飛來的床板,卻也失去平衡向前摔去,條件反射之下,亂揮手臂捉住了某青龍衣襟。
一陣塵土飛揚後,雪禪正跨進門檻的一腳僵住,傻傻看著以詭異姿勢疊在一起的一龍一人一獸。
最下方的耳包撐大獸瞳,腦袋上層層絨毛中的那粉色小包,正被某個柔軟物體貼上——
最上方的青龍瞪大金眸,身下少年衣襟被厲風刮破四散敞開,正露出白女敕細脆的鎖骨——
中間夾著的謝嶴也瞪著兩眼,因為外衫破碎,懷中一本書隨慣性甩了出去,如今正飄在屋內一石砌圓池中,在水中緩緩下沉。
一道驚天動地的慘叫聲立刻破空而出。
「經、經書嗷嗷——!」
……
殘埂飛廊籠紫煙,連盡斷壁瓊閣,四周山脊為屋梁,天地真成一敞廳。
涼風嗖嗖,穿過四根光禿禿的柱子圍成的一處‘房間’,謝嶴正襟危坐在一塊黑漆漆的石台上,十萬分的尷尬穿過厚臉皮,在臉上浮出坨坨粉紅。
「經書本是滴水不侵,如今濕透…所以榭公子想問那是何水?」丹含長老慢悠悠翻著手中不斷滴答水漬的變色書冊。
「正是,有勞長老解惑。」謝嶴一臉誠懇,瞅瞅前方斷成N節棍的飛廊,臉皮又熱了幾分。
嘖,幸好剛才說服了戎睚去修補這白澤真境,不然自己連坐在這里的底氣都沒有!
不過丹含長老被拆了老窩都不怒不躁,實在讓人模不透這廝在想什麼。
謝嶴扭扭,有些坐立難安。
「也罷…既然榭公子誠心道歉,告訴你也無妨,」丹含長老合上書冊,望了望半空中盯圖紙的某青龍,見他確實在施法修補,滿意收回視線,「方才你們所在之處正是本族提純靈石的地方,池中所盛之水名為‘千石水’,又加了些許火紋石、紫鄔土……」
听到丹含長老零零總總報出二十多種沒听過的材料之名,謝嶴暈頭暈腦道,「放了這麼多東西,難怪連戎睚也沒有看出這是千石水……」謝嶴想起之前那本同樣變成褐色的經書,一臉郁悶,「不知長老可知,景陽殿的經書變成這般顏色,對其本身的效用有何影響?」
丹含長老搖了搖頭,「此書本就不同于凡物,無法以常理推斷,我也不好妄加推斷…不過三霄台內的七位少主或許知道,公子不妨再去一趟問問看……」說著微微一笑,「當然,這次還勞煩榭公子,先同那青龍說清楚再去。」
「這是自然、自然……」謝嶴抬起袖子擦擦冷汗
這一次去三霄台,同樣是函保開陣帶路,謝嶴本以為這白澤少年定是會對自己懷揣滿月復意見,不想他幾乎是喜極成泣而來。
「多虧了榭公子要來三霄台,長老才會傳我過來帶路!」函保猛拍謝嶴肩膀,兩眼凹陷,肩膀耷拉,萎靡不振,衣衫被撕扯的一條一條掛在身上,頭發亂得好似被遺棄的鳥窩,絲毫沒有之前神清氣爽的少年模樣。
沒想到才過了大半天就有如此驚人轉變,謝嶴看的目瞪口呆,「你這是……」
「還不是那些溪茅村送來的女子!」函保憤憤踏上懸空台階,「因為是‘水獻’供奉而來的身份,因緣所在,不好隨意打發,加上其他六位少主都已成親,族長嫌麻煩,便想讓七少主干脆收了她們!」
「所以方才那是七少主後宅之亂,波及與你?」謝嶴好奇之心頓起。
「 ,七少主壓根不同意,族長只好把那些女子送回,」函保重重嘆口氣,「誰知偏巧傳送那日,這些女子在路上遇到了七少主,芳心大動,如何都不肯離開白澤之境,終日吵著要見七少主……這不,七少主只好躲在了三霄台內。」
謝嶴滿臉不解,「為何不能再次送回去?」
「畢竟是‘水獻’于我族的女子,」函保耷拉著眉頭,「有這般關系在,行事便要多一份考慮,不可強迫行事。」
兩人說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三霄台內的最高一層。
當謝嶴兩腳都踏上落著銀光幽霜的石台時,一道笛聲也隨之傳來。
謝嶴愣了愣,一瞬間以為是幻听。
那笛聲悠揚輕快,灑月兌又纏綿,好似行雲流水潺潺,又似漫天□飛散。一沾耳朵,便燻然入心,醉人心神,不由會心一笑。
謝嶴卻是臉上血色盡褪,好似心跳聲都徹底消匿,順著笛聲望去,腳下猶如受到牽引,呆愣愣向前邁出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叮咚!恭喜戎睚開發陽氣新吸法,技能等級提升至LV.2
什麼?一共多少級?
矮油,反正距離某妖尊還有十級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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