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在謝嶴眼前呼啦啦急速飛過,最後停留在某棵珠樹下的畫面——
軟榻,羅玉荔,衣帶,褻褲臥槽!
謝嶴兩眼瞬間紅得似火燒鐵,足下一竄就沖向某妖尊,同時手下抽出色空棒,掄出赫赫金光。
厲風攜著熾盛陽氣吹過袖袍,句融笑意逐漸在眼梢蔓延,眼看金棒快要貼上臉,足下卻是不避分寸。
「少俠這是作甚?」
輕潤嗓音若和風細雨,分外無害,謝嶴眼中火光頓時又熊熊漲了數倍。
作甚?
自然是要報之前無恥月兌褲子之仇、丟臉姿勢之恨!他姥姥的甚至還模了老紙的
謝嶴身形猛然一頓。
嗯?等等!
自己這一棒子如果輪下去,說不定引出一系列起因經過,屆時被月兌了褲子噓噓這般丟臉之事豈不是會曝之于天下、眾人皆知?!
謝嶴腳下霎時縮了一步。
而、而且這妖尊已經知道老紙的性別,若是揍了他,之後豈不是會被下流報復?!
謝嶴握著色空棒的爪子不由一抖,眼看金棒快要砸向某妖尊線條優美的鼻梁骨,嗖的一下後退三丈,渾身氣勢大弱,堪堪掛在兩眼上,憤憤瞪著那笑容越深的妖尊。
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此事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待老紙尋到了有利時機,再一鼓作氣報復回去!
「師叔?」
清風過眼後,一道若蘭身影立在謝嶴眼前,霎時清冽了四面翻涌不休的空氣,撫順一身焦躁情緒。
雲青鈞低頭靜立,禁制流光之下,一雙黑眸似雪擁寒山,半垂凝著謝嶴。
想到之前對著自家師佷種種要求,謝嶴臉皮一紅,憋著嗓子吐出幾個字,「青鈞師佷。」
雲青鈞眸色沉澱,喉嚨動了動,緩緩應聲,「嗯。」
「你這呆子恢復了?」戎睚一手扭過謝嶴下巴,傾身湊近,仔細盯著謝嶴雙眼,「果然如此不過怎地會去揍那賴妖?」金眸眯了眯,「莫非他對你做了何事?!」
謝嶴干笑兩聲向後仰開腦袋、移開下巴,「只、只是剛剛恢復,一時有些神志不清,哈哈哈」
「哦?」白衍揚眉一笑,「我還以為榭公子在之前的陣法中遇到了這妖尊,發生了何事——」白衍狀似無意拂過袖口,似是彈去浮灰,手指卻沿路有意無意劃過流光翩然的衣帶,落指之地無一不風流。
謝嶴臉皮漸漸發熱,簡直不能直視任何綁著衣服的東西,立刻扭頭結巴道,「怎、怎會?不過是被請著吃了一頓飯」
嘖,被咬了一口還要替對方抹一身亮毛粉,讓這廝在他人眼中皮毛越發光鮮,太他姥姥的憋屈了!
謝嶴恨恨磨著後牙槽,看到句融遙遙站在原地,彎唇笑得翩翩恣意,頓覺心窩一口燙血滾到嗓子眼里。
「恩公恢復了就好,」雪禪長長舒口氣,眉眼間露著幾分歡喜,「我還擔心若是出了秘境,恩公還是那般幼兒之齡該如何是好啊,我、我並不是說恩公那樣不好,只是種種直率言行,著實令人不知如何應對」
就在雪禪越解釋越混亂時,一條黑影忽然從拱洞禁制內伸出,猛然纏住雪禪脖頸向洞口拖去。
謝嶴一驚,條件反射捉住雪禪衣袖,瞬間就被一同拉到了洞口。
此時幸而一道青光凌厲掠過,急速斬斷了樹根,謝嶴手上拉扯之力頓減,一腳借力踩在洞口石柱,反手便要把已經半個身子沒入禁制內的雪禪拽出來。
「萬萬不可!」白衍急道一聲,匆忙躍至謝嶴身旁,「這禁制之力不可強行突破,否則定會撕裂陷于其內的肉身!」
謝嶴爪子一抖,趕緊放開,「那要如何是好?」
「這禁制不易看出本源,待我先查看一二——」白衍撩袍蹲下,二指結了虛印,探向禁制與地面相連之處。
「怪哉,」戎睚上前一步,把謝嶴拎著遠離洞口,兩眼凝視著禁制流轉光華,「本大爺剛才探查時,這禁制之力還不曾這般強盛,如今靈力竟是石沉大海,源源不斷。」
「草木旺盛之地本就擅張結界,更擅無端變換」句融一只手探出袖口,翩長手指上落著一只香蕙彩蝶,溫柔一彈,便向洞口一株琪花飛去,「而觀之洞口花草,其結化而出的靈力與此地著實突兀——」
只見那香蕙彩蝶落在花蕊上不過片刻,一對薄翅就變化七色,身形大了一圈,抖落無數金粉,靈氣盈盈。
雲青鈞眉頭微微一動,只覺朦朧中有何物在腦中一閃而過。
「有何突兀?」謝嶴扭著脖子左右打量了一圈,也沒有看出異常。
「此地靈氣雖充沛,卻不足以蘊育如此多瑤草奇花,」看到謝嶴轉身便忘了之前怒氣,句融嘴角一翹,笑意濃厚,「正如水有其源,樹有其根,只怕這些花草如此玉暉曜煥,是有‘根源’在這秘境深處,而我等」
「從未真正進入秘境結界之內。」一道清冽嗓音響起,若雲鐘擊青岩,沉穩蕩開,竟是極少開口的雲青鈞。
雲青鈞說完,也是微微一怔,隨即抿唇陷入沉思。
句融似是無意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變點頭道,「正是如此。」
「也就是說,一直走到現在,都都在外界徘徊?」謝嶴震驚得幾乎咬上舌頭。
臥槽,那老紙之前的種種付出(?)算什麼!
「莫不是之前的陣法干擾?」戎睚蹙眉道。
「不,若是幻陣還有一二可能,」白衍手中扇柄憑空沾了丹色,在禁制上虛空涂畫,一時間只見修長手指內浩雲扇柄翻飛,看似狂草毫無章法,卻又處處玄妙無比。
「非幻非真,非虛非實,爺爺倒要看看是個什麼東西!」青龍大爺哼了一聲,一掌貼上禁制,猛然爆出一輪妖力。
謝嶴登時急呼,「戎睚等等!雪禪還在禁制」
「嘩啦——」
清脆破碎之聲驟然響起,靈光流動的禁制碎成粉末,消失在空中,而下方半個身子落在洞內的雪禪呆呆望著洞外,毫發無傷。
謝嶴目瞪口呆咽下後半句話。
「呆子,爺爺自由分寸,禁制已經被這白澤毀了大半,剩下的本就不堪一擊。」青龍大爺自信挑眉,金眸斜斜勾起,靈光斑駁浮散之下,竟似月籠千年一春、盤踞萬里的絕色桃花,煞是勾魂奪魄。
謝嶴不由模模鼻子閉嘴。
「就算如此」白衍笑容僵硬,陰沉沉開口道,「我還在破陣,你這青龍就沒想過我會被靈力反噬?!」
「這點靈力都無法應付,還敢妄稱白澤?」戎睚大爺不屑哼了哼。
在一龍一靈快要斗起時,眾人終于都進了拱洞中,只听身後一聲轟隆巨響,石門落下隔絕了回路。
人形青龍立刻反手一掌,揮上石門。
在石頭上落了一個淺淺的龍爪印後,白衍仔細研究一番,給出了拍板鑒定,「此石鑄有九天息壤,無法強破——」
前方是一截青苔路,兩側分別栽著一顆巨樹,樹枝蔓延糾纏,嚴密遮蓋著洞頂。
就在一行人走了約莫百步遠時,兩側樹根忽然向中央青苔石路蔓延,頃刻鋪了滿路,原本踏實的石路觸覺消失不見,足下軟韌無比,好似踩著一張巨網。
謝嶴只覺無處借力,身子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全靠一身陽力撐著底盤不亂。
「氣沉涌泉。」雲青鈞一手扶著謝嶴肩膀,掌心一抹醇厚真氣傳入,沿著謝嶴經脈向下游走。
謝嶴頓覺腳心一熱,腳踝虛軟消失,于是連忙按照自家師佷方才真氣游走的順序,調運渾身陽氣走了一通,果真如踩土地一般平穩。
謝嶴左右瞅瞅,發覺其他人皆行走如平地,就連雪禪也稱得上是步履輕盈,酸溜溜嘖了一聲,抬頭道,「有勞青鈞師佷——」
話音初落,謝嶴額頭便覆蓋上一熱掌,古拙修長,薄繭勻稱,掌心抹去額角細密汗珠,若蘭衣袖拂過臉頰,清潤嗓音在腦袋上方道,「師叔無需介意,待從此地出去,回山莊後多習經書便是。」
「嗯?爺爺看你這劍修乃是同門同源,才讓你教習呆子如何在此間行走,你卻想趁機把這呆子帶走?!」青龍大爺倏地回頭,金眸冷瞪。
「既為同門,理應帶我派師叔盡早回山歸派。」雲青鈞淡淡回道,仿若天經地義之事,不欲多費口舌。
「這可如何是好」句融踱步向前,如閑游仙庭,徐徐插話道,「少俠之前已經答應與我,願意在我那洞府小住些時日,那般慎重承諾作為重諾如命的劍門弟子,是否該認真履行?」
「誒?!」接收到自家師佷轉眸沉沉一瞥,謝嶴頓時冷汗狂流。
隨、隨便來點什麼東西先轉移注意力嗷嗷嗚!
「茲拉——」
一陣灼燒東西的聲音忽然接二連三響起,洞內溫度逐漸升高,洞壁燻染的越來越紅,謝嶴順著熱浪低頭一看,差點嚇濕褲子。
下方幽深漆黑之地,此時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飛快涌上咕咚冒泡的熔漿,滔滔漫漫;遠望拐彎處的洞口,也能看到其後火光映壁,竟是涌了整個山洞。
謝嶴狠心丟下一顆金錠子,只見它剛一接觸熔漿表面,就跐溜化作一縷黑煙消溶的一干二淨。
「呃?!這、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謝嶴嗓子眼里開始發干。
這種轉移注意力的東西未免太凶猛了點嗷!
就在謝嶴快要不顧師叔尊嚴、雙足並用掛在自家師佷背上時,那熔漿在巨網下方還有幾丈距離的高度,終于停下了漲勢。
白衍環顧四周,盯著某處輕松一笑,「哈,果真有這東西!」
眾人順聲望去,右側一處紅壁上正懸著一塊石鏡,因為鏡面色澤與四周岩石相近,不易察覺,此時里面恰是浮動一行金字。
謝嶴瞪著那熟悉的石鏡,心頭忽然冒出一股不妙預感。
「肺腑之言,不避眾耳,剖肝泣血,不畏三——」雪禪離得最近,逐字念出,末了不確定道,「這是需要說真話的意思?」
「不僅要說真話,還需要讓這洞內眾人皆知,如此才能避開熔漿,」句融煞有介事一嘆,「不過這熔漿此時距離尚遠,只需小心行走,並無大礙,如何傷得了人、更遑論三之威?不如我們先試上一試——」
說著句融偏頭看向白衍,突然冒出一句,「听聞白七少主風流之名傳遍花街,可是名至實歸、經驗豐富真才實學?」
白衍鳳眸一轉,手中浩雲折扇嘩啦打開,挑眉道,「我為何要回答你?」
只見白澤青年一身雅致瀟灑,火焰洞中也不減三分氣質,然而下方那熔漿卻是嘩啦一下,猛然上涌漲了一尺。
眾人霎時沉默。
未等眾人開腔,句融徐徐又道,「听聞青龍一族在床事上慣常有特殊嗜好,會忍不住把喜愛之人雙腿折斷,讓其無法逃離、再糾纏半月有余,可真有其事?」
「絕絕無此事——!」人形青龍厲聲怒吼,幾乎穿雲裂石,一雙金眸卻是不瞪妖尊,急轉望著某個背著金棒的木頭人。
然而就在青龍話音落下,那熔漿遽然上涌,竟是連長二尺。
人形青龍一張驚天動地的絕色容顏頓時似被火光燻到般,從腦門徑直燒紅到了龍爪。
「呆、呆子,你莫要誤會!這是——」
沒等青龍大爺解釋完畢,謝嶴就瞪著下方已經漲了一丈的熔漿倒吸口氣,二話不說拔腿就向前沖。
「莫慌。」一只手穩穩捉著謝嶴手臂,雲青鈞縱涌真氣,掠風急速前進。
「看來不回答或是說假話,這熔漿都會有所反應」句融身形飄忽,嗓音幽幽拖曳,目光轉向了謝嶴,忽而彎眸一笑,「那麼若是不趁此時多了解少俠一番,豈非可惜?」
謝嶴︰「!!!」
作者有話要說︰師叔究竟會吐露秘密到什麼程度,要看眾人齊心協力(和攻同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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