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歸來︰天路 懲罰

作者 ︰ 冰痕

「但若是你厲害到別人都拿你沒辦法,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你會不會為所欲為呢?」簫尺又問。

「當然。」星子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是最好不過的事了麼?

「那如果你很喜歡的東西在別人手里,你會不會也想去把它搶過來,如果有人說你的壞話,或者說你喜歡的人的壞話,你會不會也去打他一頓,要他閉嘴?」簫尺盯著星子,追問道。

「我……」星子猶豫了,當然,這些誰不想呢?但搶總不行吧?那不和生財一樣了麼?半晌,星子道︰「我不會,人家的東西再好也是別人的,我要是喜歡,會付錢給他,他要是不賣,那就算了。要是他說我的壞話,如果他說的有道理,那是應當的,如果是胡說,我再和他理論。」

簫尺驚異地看著他,這孩子的話倒出乎自己意料,又追問了一句︰「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欺負別人麼?不管你日後有多大的本領,多大的權力?」簫尺加重了語氣。

「是!」星子毫不遲疑。

簫尺忍俊不禁︰「小孩子說話當不得真的,你什麼都不懂。」

星子老大不滿,翹起小嘴︰「大哥,你別把我當小孩子看,誰說我什麼都不懂,我說到做到!」

「是麼?」簫尺似笑非笑道,「如果是你很討厭的壞人,你也能不欺負他麼?不除掉他而後快嗎?」

星子一愣,既然是很討厭的壞人,那不是正當的麼?能叫做欺負麼?忽想到病床上的涂老夫子,自己本來是很討厭他的,但……星子被簫尺的問題難倒,好一陣方道︰「我……我……不知道」

「是啊,都是說起容易做起難,我也有如你這般的想法,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也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到……」簫尺嘆了口氣,看那月影已偏西,這一夜就快過去了,便道︰「天都快亮了,你回家去吧!」

「不!」星子卻不肯,他听了簫尺自述身世後,對這無所不能大哥生出深深的同情,仰頭道︰「大哥,我要陪你!」

簫尺听出他的擔憂之意,只覺天真可愛,微微一笑︰「怎麼?你還怕我出事?」

星子紅了臉,白皙的面頰似染了一抹朝霞︰「不是……大哥,你不想我陪著你麼?」

「那好吧!」簫尺已從心底喜歡這個孩子,站起身來,「那你跟我走吧!」

簫尺攜了他的手,卻從山崖的另一面下去,那一面極為陡峭,幾乎是直上直下,簫尺卻如履平地,星子直如騰雲駕霧一般,很快越過兩座山峰,到了谷底,正是簫尺棲身的山洞。此時天已破曉,微露的晨光照在洞口的一大叢鮮紅的杜鵑花上,亮烈如火如荼。星子幾日前昏倒時,簫尺曾抱他來過這里,他當時神智不清,沒留下什麼印象。進得洞中,石洞呈半圓形,方圓僅五六丈,靠內有一兩尺來高一丈來寬的平台,便如天然的臥榻,上面鋪了一張牛皮席,想來上次自己就是睡在那里了。

簫尺道︰「你若累了,便躺著歇一會吧!」

星子年紀小,熬了一夜,本已十分疲憊,但他想到自己是來陪大哥的,仍堅持道︰「大哥你呢?」

「我不累。」簫尺搖搖頭,徑自盤腿坐下運功,不再理會星子。星子不敢去打擾他,學他坐下來練功,心中卻無法平靜,翻來覆去只想著昨夜與大哥的對話。他本以為山外的世界精彩無限,但听了簫尺的故事,只覺得人心十分可怕,原來所謂的功名、狀元,都不過是仗勢欺人罷了,那我還要去考狀元麼?如果不去,就在這山里過一輩子麼?還有,那皇帝那麼壞,殺了大哥全家,我要怎樣才能幫他報仇呢?星子想了半天,腦袋都想痛了,想不出眉目,又想起大哥最後的話,如果我以後有了很大很大本事,我會不會也去欺負別人呢?比如我討厭的夫子、生財……

星子的腦袋越來越亂,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倒在牛皮席上朦朧睡去,睡夢中卻夢見了涂老夫子夫子,手舞著紅木戒尺,怒容滿面,花白的胡須一根根都似立起來了︰「星子!你干的好事,過來!」星子撒腿就跑,剛跑了幾步,突然听見身後砰的一聲,回頭一看,是夫子摔倒了,右腿象枯樹枝一樣裂開,斷腿處鮮血淋灕,露出白生生的骨頭,十分可怖。「啊!」星子驚叫一聲,蹭地坐起,滿頭大汗,卻正對上簫尺納悶的目光︰「怎麼?你做噩夢了?」

「嗯。」星子心虛,避開他的視線,低頭卻見他手上捧了一本書,星子奇道,「大哥,你也讀書?」

簫尺呵呵一笑︰「我就不能讀書了?不過我讀的書,卻是你在學堂里讀不到的。」

「什麼書?能給我瞧瞧麼?」星子好奇之心大起。

簫尺將手中的書遞給他,星子念那封面的字「里夫……」

簫尺搖頭︰「是‘野夫偶語’。」

「是什麼意思呢?」星子不解。

「這是一位不知名的隱士高人所寫的歷史上的一些事情,他不願讓人知曉他的名字,因此自稱野夫。」簫尺解釋道。

星子急急地翻開,一目十行掃了幾頁,雖然不十分明白,但看來都是很有趣的故事,星子喜笑顏開︰「大哥,你這本書真有意思,能借給我看看麼?」

「嗯,」簫尺略有遲疑,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讓旁人看見了,這些書若被官府發現,是會被處以重罪的。」

星子眨眨眼楮,不太明白,但旋即道︰「我知道了,大哥放心。」又加了一句,「夫子給我的書就沒意思的很,看一頁就想打瞌睡。」

「什麼書?」簫尺不問也知道是些四書五經之類。

「論語,」星子苦著臉道,「听說是那個什麼了不起的大聖人孔老夫子教訓他學生的話,可是我看了幾篇,他都是說你要這樣做啊,要那樣做啊,可他不告訴我為什麼我就得照著他說的做?難道他說的就一定對麼?有什麼道理?」

簫尺聞言,鼻中輕輕一哼,冷笑道︰「道理?孔子本就沒什麼是非之念,同樣的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對錯就不同,這有什麼道理?無非就是為自己傍上靠山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你若想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就不必管他那一套,若只是想升官發財,不僅要熟讀,還要時時常銘記于心,但那不過是教你怎樣當好奴隸罷了。」

星子藍色眼眸亮晶晶的,听得眉飛色舞,笑逐顏開,大哥這番話實在是大快人心,雖不能完全明白意思,但顯然大哥也不認為孔子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星子不住點頭︰「就是,孔子和教我的夫子一樣,都是不講理的,頭一天我問他什麼是‘人之初,性本善’,他說不上來就打人。」

「哦?」簫尺眉毛一挑,「你背後說你家先生的壞話?你這樣的學生,一定讓夫子很頭疼啊!」星子吐了吐舌頭,簫尺又問︰「對了,我怎麼沒見你去上學?是不是逃學了?」

這下星子笑不出來了,低低地埋著頭,不敢看他,也不敢答話,半天方小聲道︰「夫子摔斷了腿,不能起床……」

星子聲音小得如蚊子一般,仿佛做了虧心事,簫尺雖覺得奇怪,也未多想,只暗道,我這里有治跌打損傷的上好藥膏,要不要讓星子給他送去?還沒開口,忽听星子問︰「大哥,你方才說,孔子沒有是非之念,那你覺得,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什麼人是好人,什麼人是壞人呢?」

簫尺以為星子只是隨口一問,淡淡答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事情原本是什麼樣的,照那樣去做,便是對的。比如一個人,不能去偷去搶去騙去害別的人,因為那些本不是你應該得的。春種秋收,公平買賣,則是對的。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你想想,如果天下只有你,你一個人,你相對于草木禽獸,無所謂好壞,你相對于自我,亦無所謂好壞。只有人與人之間才有好壞之別,人對他人方有好壞,對嗎?」

「嗯。」星子低聲應道,蔚藍色的眼眸蒙上一層迷惑的薄霧,好像懂了,又不全懂,反復思量,比夫子教的「人之初,性本善」更有理有據,大哥才是真正的懂許多道理呢!

「那麼人之好壞,只取決于他對其他人的行為,星子,你說,那一個人應該怎樣對待另一個人呢?」簫尺問,溫和的目光隱有鼓勵之意。

星子被他看得心慌意亂,胡亂搖頭道︰「我不知道。」

「這很簡單,」簫尺不明白星子緣何如此緊張,「你想別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對待別人,能做到這點便不是個壞人。若人人都能如此,天下就不會有如此多的紛爭了。」簫尺緩緩長嘆,「可惜,人活于世,往往有太多的,但不知如何約束,總想著損人利己,恃強凌弱。一個人損人利己成功了,千千萬萬的人群起而效之,損害他人也被別人損害,欺負人也被別人欺負,防範別人也被別人防範,如此循環不已……到最後,人人都在猜疑與恐懼中生活,想得到的東西卻永不能真正擁有……」

「那……」星子打斷他,悶悶地問道,「大哥,那你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簫尺蹙一蹙眉,益發奇怪,星子不過六歲稚子,談何良奸?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問題?回想他的忸怩神情,猛似明白了什麼︰「星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星子被他一語說中,苦苦護持的心堤忽似坍塌了一塊,再也找不到隱瞞的理由,星子猛地起身,隨即直挺挺跪下︰「大哥,我做了一件事,沒有……沒有旁人知道,但……但我覺得可能是我做錯了。」

「什麼事?」簫尺雖然猜中,也沒十分放在心上,星子本性純真善良,又還這麼小,無非是偷個果子打個鳥兒之類的頑皮淘氣,最多也不過是和人打一架,還能有什麼大事?

星子抿緊嘴唇,握住雙拳,手心里是濕濕的汗,沉默片刻,終于鼓足勇氣開口︰「是我害得夫子摔斷了腿……」似乎怕簫尺听不明白,又加上一句,「是我害的他,故意的……」

簫尺不禁微微動容︰「哦,你害夫子摔斷了腿?」知道星子聰穎過人,遠勝過同齡孩子,不會胡說,「故意的?是怎麼個說法?」

「是我……我想報復他。」星子低聲道,長長的睫毛因緊張微微顫抖,但仍斷斷續續將如何與涂老夫子結下過節,如何去找人幫忙,如何被他冤枉,又如何陷害夫子,讓他受傷骨折的前後經過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說到猴哥時,星子停下來幾次。其間簫尺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等他,星子說完,復強調道︰「不管猴哥的事,都是我求他,他才幫我的。」

簫尺方始吃驚,事情比他想象的嚴重,星子小小年紀就有此心計,且又極為隱忍執著,真是人不可貌相,日後長大了會成什麼樣的人,難以預料……簫尺冷哼了一聲︰「那是自然,他是听你的指使,你總不能算到他頭上。」

星子見簫尺面色冷峻,如冬日屋頂罩了層寒霜,知道他真的生氣了,從沒見大哥如此神情,星子著了慌,忐忑不安地道︰「大哥,我……我錯了。」

「錯了?」簫尺語氣仍是冷冷地如寒風刮過,「錯在哪里了?」

星子暗中叫苦,涂老夫子也愛這樣問他,若是答案不能讓夫子滿意,免不了大吃苦頭,當然,就算能讓他滿意,挨打也是少不了的。星子試探答道︰「我……我不該這樣做,他是先生,我應該……應該听他的話,不該恨他,不該……」星子一面道,一面窺測簫尺的臉色,卻猜不出大哥是否滿意。

「是麼?他是先生,你也未必該听他的話,你不是說,他說不過道理就知道打人麼?你就算一時無法,只能听他的話,心里也是不服,對麼?」簫尺的語氣似和緩了些。

星子點頭,忙道︰「是啊!要是夫子象大哥這樣,我一定什麼都听你的,絕不會惹你生氣,更不會想害你。」

簫尺不置可否,又道︰「他無緣無故打罵你,冤枉你,這是他的不對。他仗著先生的身份壓你,強要你敬他為師,你當然可以不滿憤恨,你不欠他。」

星子卻沒想到簫尺竟然理解自己的苦衷,這幾句話便如月下清風,吹散積壓心頭多時的委屈,星子咧嘴笑了︰「那大哥的意思,是覺得我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對了?」

「是錯是對,你說實話,你剛才說的是真話麼?你究竟怎麼想的?騙我也就罷了,騙你自己有什麼意思?」簫尺復冷下臉。

「我……我不知道,」星子急急地搖頭,幾乎想哭出來,「我本來很討厭他恨他,只希望也能讓他吃足苦頭,越倒霉越好,可他摔斷了腿後,我去看他,他躺在床上不能下地,據說要躺好幾個月,而且听說骨折了很痛很痛,我覺得他很可憐……而且他還不知道是我……他和我說了好多話,要我好好讀書,還送了我一本書……我怕他萬一知道了,會很生氣很難過……我覺得很對不起他……」

簫尺听星子這樣說,本來的怒氣消了不少,至少這孩子有後悔之心,肯說實話,簫尺卻問︰「如果他是其他的老人,你會這樣對他麼?」

星子忙道︰「當然不會,別人又沒惹我,我不會去害他。」

「可是,只要別人對你不好,你就可以不擇手段地報復麼?」簫尺正色問。小小的星子跪在他面前,腦袋只到他的膝蓋,但簫尺與他說話的口氣卻無異將他當成了成年男子,「他不過打了你幾下,你便讓他摔斷了腿。這還是其次,他無害你之意,你卻有害他之心,你若只是因他打罵你冤枉你而不滿,就該堂堂正正與他算賬,卻為何要在背後偷偷模模地暗算?」

星子嚅囁道︰「當面……當面我不敢,我也打不過他……如果我有大哥這樣的本領,就不會偷偷模模的了……」

簫尺冷笑道︰「你什麼功夫都不會時,就已這樣了,若你以後本領大了,有誰敢得罪了你,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星子面色發白,再不敢爭辯,只磕頭道︰「大哥,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簫尺不為所動︰「你知錯了?你只不過是怕我吧?」

「不是,我是真的錯了,」星子急了,拉住簫尺的衣袖,「大哥,我不是個好人,你……你打我吧!」他本來最怕夫子打他,但此時只希望簫尺狠狠打自己一頓,以表明誠意。

簫尺方嘆道︰「你還沒成人,談不上是壞人。只是……你想過沒有,你以後要做個什麼樣的人?」

星子懵懵懂懂,月兌口而出︰「我只想做個象大哥這樣的人。」

簫尺復嘆一聲,道︰「我也並不是要你做那些聖賢書上標榜的聖人,無念無欲,這種人最是虛假。照學堂里夫子的做法,以惡行教善德,只是偽善,終為真惡之源,教出來的不是正人君子,多的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但你雖沒正式拜我為師,我也教你了些東西,但我教你不是為了助你行凶作惡的,明白嗎?」

星子忙道︰「大哥,我願意拜你為師,什麼都听你的。」

「師徒之分不重要,說實話,我本來很喜歡你這孩子,願意做你的大哥,一樣教你。我不是要你全听我的話,你若真心認為我說的對便听,若覺得我說的不對,便說出你的想法。」簫尺溫和的聲音中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人都有生老病死,有所喜,有所惡,趨利而避害,這是人之常情,也無可厚非。你可以為自己謀利,但不可故意損害他人,這是最基本的道理,你能做到麼?」

「但……」但是有人故意欺負我怎麼辦?星子暗想。

簫尺似看穿了他的疑惑︰「所以我教你功夫,就是讓你免于受人欺負,當然,日後你若能讓更多的人免于受人欺負,自是更好。倘若別人要害你,你可以反擊他,可以懲罰他,但不能存了故意害他之心,別人作惡,不是你也作惡的理由……」簫尺說到這,忽然對這從小堅定不移的信條有了一絲迷惑,倘若人人不作惡自是最好,但不但有人作惡,更有人憑借作惡掌握權勢,這時,不作惡的人又怎有足夠的力量去阻止?簫尺下意識地望向洞外,時近中午,外面的陽光正是燦爛,眩人眼目,卻驅不散心頭的這片陰影,師父,你這樣教我,我也這樣教星子,我知道你是對的,可這世界為何不是懲惡揚善的世界?

「大哥,我知道了,我一定學好本領,幫助那些被人欺負的人。」星子懇切地道,「大哥,是我錯了,我該受罰。」

星子的話拉回了簫尺的思緒,望著面前的男孩,簫尺若有所思︰「怎麼罰?」

「大哥,你……你打我好了。」星子紅了臉,語氣卻是堅定的。

簫尺淡然一笑︰「你害得別人斷了腿,打一頓就行了麼?」

星子聞言著了慌,難道……難道大哥的意思是去告訴夫子麼?這本是應當的,可……可若是夫子知道了,星子想到那可怕的後果,不禁哭出聲來︰「大哥,不要告訴夫子,求求你了。」

「怕了?敢做不敢當?男子漢大丈夫的,哭什麼鼻子!」簫尺沉聲道。

「我……」星子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怕什麼,讓夫子知道了,固然是少不了一頓好打,但那似乎不是最可怕的,夫子知道了,娘也會知道,他們會怎樣想?他們從此就會認為星子是個壞人……眼前閃過母親歡喜的淚花,夫子期待的眼神……腦中發暈,卻揮不去夫子灰白痛楚的面容……星子失聲叫道︰「大哥!求你了!求你別告訴夫子,別告訴我娘!你怎麼罰我都行。」星子咬咬牙,索性豁出去︰「我害夫子摔斷了腿,你也打斷我的腿好了!」

此話一出,簫尺倒也是一愣,見星子神情認真,暗想,真是童言無忌,不知道天高地厚,別說打斷他的腿,恐怕輕輕打幾下便受不了了。他有心考驗星子,也要給他個教訓,便冷著臉道︰「那好!你說話得算話,在這里等著。」說完徑直出洞去了。

星子孤身一人被留在洞內,仍是規規矩矩地跪著,卻不知簫尺去做什麼,心中止不住害怕,他會不會走了不要我了?片刻後,卻听大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去,到石台上趴好。」簫尺進來全無聲息,星子一驚回頭,卻見他手中已多了一根兩尺來長手指粗細的藤條,光滑的新鮮截面顯然是刀削而成,藤條青色的表皮泛著隱隱光芒,星子心頭一寒,知道這便是即將落在身上的「刑具」了,忽想到那日生財被打得鬼哭狼嚎的慘狀,不由渾身戰栗。

簫尺看出他的懼意,仍是面無表情,上前掀開鋪在那石台上的牛皮席,啪的清脆一聲,藤條在石台邊緣敲了一下︰「過來!自己趴好了!」星子知道不能哀求,他跪了許久,雙腿都已麻木,膝蓋痛得猶如針扎,簫尺不喚他起來,他仍不敢起身,咬了咬唇,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往前膝行了兩步,一點點挪到那兩尺高的石台邊,將上身伏在台上,臀部便自然翹起。這樣恥辱的動作,星子頓時羞紅了臉。

簫尺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道︰「明白自己做錯了事情,無論什麼後果,都要勇敢地去承擔,這沒什麼好羞恥好害怕的,星子是一個勇敢的孩子,對麼?」星子默默地點點頭。簫尺又道︰「既然如此,待會會很痛,你要學會忍耐,不許哭喊求饒,不許躲閃掙扎,你能做到麼?」

星子心里仍是害怕,卻鼓足了勇氣道︰「我能。」

「好!」簫尺贊道,卻一把扯下了星子的腰帶,將他的上衣卷到腰上,褲子褪到膝蓋以下,露出腰臀大腿一大片白皙的肌膚。

星子只覺臀上涼嗖嗖的,他從未被人這樣月兌光了責打,羞慚難當,一雙縴細的腿抑制不住顫抖。星子忍不住哀求了一聲︰「大哥!」

簫尺緊緊地按住他的後腰,喝道︰「你剛才說的話就忘了?」

星子記起剛才自己保證過不哭喊求饒,這是懲罰,自作自受,又怎能求饒,于是再不作聲。

星子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耳听得淒厲的破風之聲,接著臀上一痛,如被一條火蛇咬過,又象是被銳利的刀鋒生生劃開皮肉,「啊!」星子的慘呼剛一出口,隨即意識到這是犯規,忙一轉頭死死咬住衣袖,將後面的半聲慘叫咽下。簫尺這一藤下去並沒有留情,比那日打生財重了十分不止,即是是成人亦難忍受,星子果然能忍住叫喊,如此硬氣倒出乎簫尺意料。心中雖然贊賞,卻不手軟,略一停頓,唰地又是一藤下來。只是兩下,星子已痛得連心髒都似在發抖,渾身已被冷汗濕透,仍是極力咬牙忍受,甚至不肯發出一聲申吟,只是雙手死死攀住石台。

簫尺不緊不慢地一下下地打著,每一次起落便在星子細女敕的肌膚上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星子汗流如注,便似在水里泡過一般,汗水打濕了鬢發,模糊了視線,流進眼中,澀澀地難受。星子卻知道,這不是眼淚,不能哭,要勇敢去承擔……每一鞭落下都象是鋒利的小刀片劃過,星子能感覺到有粘稠的液體流出,那大概是血吧?……太痛了,比起來,挨夫子的打簡直就象是拍灰了,不知道腿斷了會有多痛,一定比這更痛吧,因為我的腿還沒斷,大哥會打斷我的腿麼?

整齊地在星子左臀留下十條血痕後,簫尺又轉向右邊,又是十條,鮮血不斷地滲出,星子仍是一聲不肯,簫尺也不由佩服。接下來他將藤鞭移到臀腿交界處,啪地一下,此處肌膚最為柔女敕,星子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旋即拼命忍住,卻漸漸覺得呼吸困難……

簫尺又打了幾下,忽見星子本不住聳動的雙肩軟了下去,忙扳過他的小臉,見他雙眼緊閉,全無聲息,濕漉漉的黑頭發一綹綹地貼在額前,臉色青白,薄薄的嘴唇已咬出了血來,想是一口氣憋得太急,竟暈厥了過去。簫尺知道對這個孩子來說,所受的已是他的極限,遂放下藤條,小心地抱起星子,將他平放俯臥在黑黝黝的牛皮席上,從懷中模出一只瓷瓶,倒出少許白色粉末,均勻灑在星子的傷口上,用力揉散,片刻後,已止住流血。

簫尺俯身輕輕為他拭汗,星子忽睜開了眼楮,藍色的眼眸似浸在一灣海水中,泫然欲泣,怔怔地望了簫尺半晌,慢慢恢復了意識,身後火燒刀割般的疼痛提醒了他,星子想要動一動,卻挪動不了分毫,剎時面如死灰,是腿斷了麼?卻想不起到最後發生了什麼事?星子不敢去看,只驚恐地問︰「大哥,我……我的腿……」

簫尺知他所懼,故意逗他︰「怎麼?你自己說的讓我打斷你的腿好了,這就後悔了麼?」

原來真的是斷了腿,想到再也不能跑不能跳,身上的疼痛愈發難以忍受,「不後悔……大哥別不要我……」星子含淚說完,再也忍不住,埋頭嗚嗚地哭起來。

簫尺不管他,索性由他哭去。星子想到他說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不能掉眼淚,只是壓抑著低低地啜泣,哭了一陣,終于昏昏沉沉地睡去。簫尺將自己穿的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星子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即醒轉,口干舌燥,嗓子火燒火燎的。簫尺知道他挨打後必定口渴,不待他開口,已將水壺遞到他唇邊,星子仰起頭一氣喝了半壺。雖然傷處仍痛得厲害,但見大哥始終陪在自己身邊,便安下心來。說來也怪,他被夫子責罰,怨氣沖天,今日被打得慘得多,卻毫無怨懟,心頭反而似卸下了一件沉甸甸的重物,折磨自己多時的不安淡去,對簫尺更多了一份依賴。星子含含糊糊地叫聲大哥,又沉沉睡去。

星子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早,原來簫尺怕他難受,趁他睡著時喂他服了一粒安神鎮靜的藥丸。星子醒來,睜眼卻被明亮的日光刺了一下,一時未感覺身上疼痛,一個翻身已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仍是好好的,臀上的傷處也不是那般疼痛難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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