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冷哼一聲,頗為不屑。子揚忽又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不過,方才我告訴你的消息,卻不是誰派我來說的,只因為我欣賞你,濁浪滔滔,有你這般勇氣的不多了。但我只做我該做也能做的事情,不會為你多擔風險。你不用謝我,也不用信我,這件事還沒有最後結束,不必高興得太早,」子揚指了指床頭小幾上的描金餐盒︰「你要是餓死了,就沒有機會得知真相了,也白白浪費了我給你的那粒雪玉丸,那可是我的私藏。」說罷,子揚轉身離去,仍只剩星子一人在屋內。
星子聞言迷惑,模不清子揚的底細,他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是否另有目的?子揚是大內侍衛,一言一行多半是皇帝的授意,皇帝虛虛實實,自己絕非對手。但……想想子揚最後的幾句話,會不會他和簫尺大哥有什麼牽連?或者另有隱情?自己若稀里糊涂地死了,于事無補,最終仍不明不白被蒙在鼓里……又怎能瞑目!
星子象是得了一點希望,如黎明時分遙遠天際的一線若明若暗的曙光,便不再灰心等死。勉力撐起身子,打開那食盒,白玉盅里赫然又是晶瑩透亮的燕窩粥!星子如今對燕窩已不陌生,初進京城時在酒家高價品過,辰旦夜探順昌府時也曾給他準備過,但不知為何,星子每次見到這東西,就覺得滑膩膩地惡心……端起碗來喝了一小口,甜得牙疼,難以下咽,星子叫了聲︰「來人!」
有太監應聲而入,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大人有何吩咐?」
星子一愣,大人?囚徒-大人-囚徒-大人,自己似乎陷入了這樣的循環怪圈,呵呵,星子但覺滑稽,可又笑不出來,放下燕窩盅道︰「這燕窩太難吃,你去換一碗白米稀粥來。」太監忙應道是,將燕窩盅撤下。
星子忽驚覺,自己幾時也變得如此頤氣指使了?又想,剛撤下的燕窩盅,不會是拿去倒了吧?多少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沒了?忙對將要出門的太監道︰「這燕窩你拿去吃吧!」太監謝賞,領命去了。
少時,又進來兩名內侍,復換了一碗白米粥奉上,另配了幾色精致的小菜點心。內侍拿過一只深藍色鍛面刺繡朱紅福字的大靠枕,扶星子靠著坐了,在床上支起紫檀木小幾,請星子用飯。星子嘗了一口,不由訝異,雖說是白米粥,卻與從小到大喝過的米粥都絕不相同,顆顆米粒如珍珠般圓潤潔白,滴溜溜的甚是可愛,入口則香甜糯軟,回味悠長。星子奇怪︰「這是什麼米?」
太監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回大人,這是珍珠米,是皇家專享的貢米,都是從南方幾千里外的海島上運來的。」
「哦」,星子恍然。外人以為皇家富貴奢華,不過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哪里知道皇宮里的一口水一粒米都價值萬千?這千里外運來的珍珠米又比燕窩便宜多少?
星子低下頭,默默喝粥,入口卻再不覺得美味。皇帝是想告訴我,若我願意,這一切都可以任由我享用麼?但他不會懂得,我寧可住山間的一間茅屋,喝一碗無油無鹽的青菜米粥,只要能求得一份內心的安寧……
這是許多天來星子第一次正經吃飯,用完膳後,星子復到床上去躺著,運功一個大周天,發現內傷竟已經好了大半,難道是子揚所謂的雪玉丸的效用?這子揚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我?星子搖搖頭,從來自負聰明過人,卻看不透人心似海。連葉子……連那麼小的葉子也裝得那麼真!轉念又想,他不過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失散了父母,孤苦伶仃,不知道那皇帝用了些什麼威逼利誘的法子,才讓他就範,他又懂什麼?自己大意失察,又怎能怪罪到他頭上?他現在怎麼樣了呢?大哥宅心仁厚,就算識破他臥底身份,看在他年幼的份上,該不會太難為他吧?……
星子無聲地苦笑,如今還操這份心?想起皇帝曾教訓過自己「匹夫之勇,婦人之仁」,這評價倒是入木三分,我終究是不可能成為他那樣的帝王的……星子隨即一震,自己竟有了當皇帝的念頭麼?星子不願再想下去,十六年的生命已全都是錯,想得再多不過自尋煩惱,事情到這一步,唯有既來之則安之,一計不成,皇帝必然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此後幾日,星子按時服藥用膳,安心療傷休養。不久發現,所在並非大內禁宮,而是鳳凰台行宮的一座新建宮室。或是為了掩人耳目,有令不許星子出門。縱使錦衣玉食,僕役成群,星子亦覺和前些日子被關在密室地牢中一般無二。與寢宮相連的還有一間書房,星子無聊時,也偶爾翻翻厚厚的二十四史,如今再回首那些歷史上的風雲變幻,感嘆自身遭遇,終將是萬里長河中的一點微末浪花罷了……是非成敗,轉眼成空,千秋萬載,浮雲蒼狗,紛紛擾擾中,有什麼能留下來?
日復一日,星子被禁足室內,他盡量不去想簫尺,不去想皇帝,把自己變成行尸走肉一般。皇帝不知是忙于萬國盛典,還是另有打算,只是派人看守服侍星子,自己卻從不露面。子揚偶爾來探望星子,從他的只言片語中,星子得知皇帝已派出許多人手明察暗訪,卻始終得不到葉子的消息……
七月流火,暑氣消退,漸近秋來。雕花窗前,偶有一片金色的落葉旋轉飄落,翠綠的草尖也帶了一絲絲枯黃,滿目錦繡繁華中,漫出一種盛極而衰的蒼涼。天空卻是益加高遠,穹廬如幕,湛藍勝海。
這日清晨,太監早早地喚醒了星子︰「大人!今日是萬國盛典的正日子了,請大人沐浴更衣,前去觀禮。」
萬國盛典?關我什麼事?「不去!」星子拒絕得干脆利落,索性翻身朝里,不理不睬。
「大人,這是聖上的意思……」太監語氣益發恭敬之至,躬身候在床邊。
星子躺了一刻,身後那人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星子煩躁,轉頭見那太監一躬到底,誠惶誠恐的神情,低聲嘆氣,也只得起床。自然知道都是那皇帝的旨意,好吧!想到年來自己與這勞什子萬國盛典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我就去看看這到底是個東西,值得億兆黎民為之毀家破財流血流淚?何況,正值秋光無限,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總勝過日日困在這屋子里畫地為牢度日如年。
太監已備好了香湯,恭請星子沐浴。沐浴畢,奉上新衣,卻是一件天青色的錦繡薄綢長袍,衣襟袖口袍角皆繡了金色的麒麟,配一條瓖嵌五彩寶石的白玉腰帶。這錦袍的式樣絕非官服,精致之中盡顯富貴,更似皇家的常服,只是沒有龍紋。星子忽然一震,今日自己是以什麼身份去參加這盛典呢?是臣?是子?是敵?是逆?想到又將見到皇帝,星子竟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經過這些日子的靜心休養,星子的內傷外傷已大體痊愈,行動無礙。星子換上新衣,烏黑的長發梳成髻子,以一根青玉如意簪子別住,腳踏粉底出雲絲履,襯著他粉雕玉琢的面龐,恰如玉樹臨風,俊秀出塵。
星子用過早膳,便即出門。他所在正是鳳凰台行宮的一角,倒也方便。乘一頂軟呢小轎,很快到了祭天廣場,太監從一處小門帶星子進去,引導他至觀禮台上安坐。
廣場氣勢恢宏,可容納數萬人。正面中央拔地而起一座數十余丈的高台,幾可摩天,正是行祭天盛典之處。漢白玉砌成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似從藍天中垂下的長長雲梯,兩條金黃的巨龍沿台側盤旋蜿蜒而上,龍頭至頂匯合,托出金色的圓形祭壇。祭天台下數十丈寬的御道,與盛世國道相連,直通京城皇宮。廣場的另外三面則搭了數座觀禮台,供萬國來朝的貴賓並文武百官觀禮所用。觀禮台共分為三層,從上到下已鋪好了大紅色繡萬里江山圖的絲絨地毯,觀禮台頂以黃銅雕刻巨型的龍鳳虎獅等祥獸,飾以輕薄如紙的金箔,陽光下流動著一片璀璨光芒。廣場的空地上則鋪就了五色花海,無數彩旗迎風招展。
星子所在的地方是左側第二層靠外,雖然偏僻,視線卻是無礙,仰頭正可見祭天台上的縴毫動靜。星子想起前些日子被派服苦役,便是為修這觀禮台,那些工地的苦囚們而今安在?這晶瑩潔白的漢白玉石,灑下了多少血汗?埋葬了多少白骨?卻不料自己今天竟又會坐在這里!
每人的座位是一只紫紅繡墩,另有個厚厚的杏黃色織錦繡吉祥雲紋的圓枕,星子不知何用。坐了一陣,觀禮嘉賓陸陸續續進場,形貌各異,談吐不同。原來萬國盛典除了各國使團朝中官員外,各地的有功之臣杰出之士也有幸進京觀禮,濟濟一堂,好不熱鬧。
星子心情不佳,又認不得一個人,只面無表情地悶坐著,不與他們搭話。耳听有人抱怨道︰「我四更天就候在外面,進鳳凰台大門非要一個個搜身檢查,恨不能月兌光了衣服,排了那麼長的隊,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被放進來。」氣呼呼地又道,「這一個月來,除了各國使團和各地點名可上京觀禮的,不是把閑雜人等全數趕出京城了麼?怎的還這麼緊張?」
有人拭了拭額頭的汗滴,接話道︰「可不是嗎?天氣還這麼熱,連一壺水都不許帶進來,渴死了人怎麼辦?」
另有一人似有點驚慌地看了看四周,方勸道︰「這萬國盛典本是亙古未有的盛事,聖上開恩,讓我們來觀禮,一些小小的不便,也在情理之中……」
星子不免月復誹,這萬國盛典既然號稱河清海晏普天同慶,為何又要如此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能來觀禮的嘉賓想必已是千挑萬選,還須如此嚴加防範,皇帝將天下之人都當成了敵人,也明白他此舉不得民心麼?刀叢下的虛假盛世,又有何可慶?
這日天氣甚好,漫天五彩的朝霞漸漸散去,旭日東升,光芒四射,雖是初秋,仍有幾分盛夏的余威。等了約一個時辰,司儀官高聲道︰「恭迎聖上」,頓時鼓樂齊鳴,聲動天外。萬人接力山呼「恭迎聖上」,聲浪一波一波地傳了開去。觀禮台上議論紛紛的人群住了聲,皆齊刷刷地跪倒。星子雖極不情願,也只能隨眾人跪下。這時才知,原來那杏黃色蒲團似的靠枕是用來墊著下跪的。
先行的是褚衣內侍,過半晌來一對,每隔十步左右,御道左右兩名內侍相對垂手侍立,宛如木雕。一對對直排到祭天台頂上。走完褚衣內侍,才是正式的皇家儀仗,一隊隊蜿蜒迤邐,沒完沒了。雖有繡墊,星子仍跪得腿酸,這皇帝越來越威風了,平日金鑾寶殿上也不過三跪九叩,今日竟要萬人跪著等他半日?看旁邊觀眾,皆低眉俯首,誠惶誠恐,想是良民順臣當得久了,跪著還比站著自在了。星子恨恨咬牙,正待站起來,遠遠地望見一抹明亮的黃色,那該是聖駕的鑾頂了,他來了!星子心頭亂跳,一時忘了起身。
九九八十一乘的明黃色鑾駕,高三層,闊九丈,富麗堂皇,金輝銀爍,形如一座流動的宮殿,八角飛檐,條條金龍盤旋。鑾駕到祭天廣場前停下,內侍恭請皇帝,辰旦緩步下輦。他身著明黃繡金九龍皇袍,頭戴十二道冕旒皇冠,累累垂下的寶石光華流轉。
辰旦沿著白玉天梯,登臨祭天台,行止之間氣度非凡,盡顯王者之風,路邊內侍並觀禮台萬眾皆跪迎。星子遠遠地望著辰旦,望著他一步一步登上祭天台,那祭天台那麼高,高得如入雲端。終于,辰旦站在祭天台最高之處,緩緩轉身,平舉雙手,舒展廣袖,面對匍匐在地的芸芸眾生。
文武百官並萬國朝臣皆三跪九叩,山呼萬歲。星子卻不肯磕頭,只目不轉楮地望著他的身影,依稀可見那冠冕上珠寶映著日光,點點金芒,如滿天的繁星閃耀。看不清辰旦的表情,但星子亦可以想象那冕旒下的意得志滿。
這是自從那日被抓捕回京石牢相見後星子再次見到辰旦,星子低低地嘆了口氣,恨與愛都那麼渺茫,唯有一層層的悲哀如細浪般從心底泛起。遙看那高高在上的人影,站那麼高那麼遠,沒有一個人能在他身邊,到底有什麼好處呢?……而我和他,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如此遙不可及,永遠遙不可及……這便是他的願望麼?他要我來觀禮這萬國盛典,是要我明白,他是天,他是君,他是父,他俯瞰眾生,我只能在萬人之中的茫茫塵埃里俯首,遠遠地仰望著他麼?
有祭司代辰旦宣讀祭天文,星子無心去听那祭文說了些什麼,大約又是辭藻堆砌,浮華而空洞。倘若蒼天有道,就不該讓這世上有這麼多苦難,老天爺多半也只知道作威作福,恃強凌弱,祭天又有何用?宣讀祭文畢,辰旦敬香禱告,貢獻祭品。裊裊白煙于天壇上升起,雲環霧繞,如仙境般飄渺而不真實。
繁瑣的祭天儀式前後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到近午時才隨著禮官一聲「祭畢!」而大功告成。場內萬人皆已跪得腿腳麻木,齊齊松了一口氣,有體弱者當場暈倒在地,被抬了出去。
星子緩緩起身,坐下。眼見著辰旦走下祭天台,進了台側的一間偏殿,想是去休息用膳了。星子不由覺得奇怪,自己本是最討厭這萬國盛典,最受不了所謂的莊嚴儀式的,照自己的性子,早就該一走了之,管他會有什麼後果,卻緣何能在這里足足忍耐了一個上午?是為了能見到他麼?哪怕卑微如草芥地跪在這里,只要能看上他一眼?
星子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難道我對他還有所期待麼?就算他是我的生身父親,但他如此殘暴、狡詐、為了權勢無所不用其極……本不該再幻想,本不該再見,為什麼,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最後一眼……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上,畢竟流著他的血液……
午間分發了點心與茶水,星子胡思亂想,無心用飯。辰旦用膳畢,稍事休息,復升座于觀禮台最高層專設的赤金九龍寶座。此時辰旦與星子相距不過二三十丈,皇帝環顧場內,星子似乎感覺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方向略停留了片刻,但那眼光中沒半點波瀾,是自己的幻覺嗎?
這萬國盛典的頭一天是祭天大典,隨後還有萬國賽馬大會,田獵大會,角斗大會等等,足足要熱鬧半個月。辰旦于台上端坐,接受各國使節朝拜。本來接見各國使節該在朝堂之上,辰旦為凸顯天朝上國的氣勢,特意將朝拜定在祭天台舉行。
五洲萬國都派出了盛大的使團,身著各色盛裝,分班上前,行下臣之禮,奉四方之寶。辰旦頜首微笑,雍雅莊嚴。星子一時有些恍惚,史書上傳說中的太平治世,難道都是這般,靠白骨血淚堆砌而成的麼?
朝拜畢,日影漸西,又有無數美人佳麗,載歌載舞。一時奼紫嫣紅,千嬌百媚。觀禮的眾人頂著秋日驕陽干坐了一日,本已疲憊,忽見美女如雲,頓時又來了精神。原來辰旦擴建了鳳凰台行宮,正需遴選天下麗色充實,來賀諸國得知這一消息,紛紛納美來獻,異國風情,辰旦亦覺得新鮮,一一許以厚賞。
眼前歌舞升平,星子腦中忽閃過很久以前已熟讀的兩句詩,「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便有些煩躁不寧,卻又說不清是為什麼。觀者如山,歡呼聲震耳欲聾,星子只覺格格不入,索性垂下雙眸,眼觀鼻鼻觀心,靜坐練功,漸漸心無雜念。星子得知身世後,屢經變故,反戡破生死大關,雖然練功的時候不多,這些日子內力卻頗有進境。
黃昏悄然降臨,火紅的夕陽收去了最後一絲余輝,綢幕般的深藍色天空漸漸暗淡,廣場上的歡娛卻沒有盡頭,祭天廣場的中央與四周皆點燃了兒臂粗細的巨燭,廣場外的綠樹濃蔭中一盞盞大紅的燈籠匯成燈海。辰旦今日精神很好,天色已晚,仍是神采奕奕,意猶未盡。
忽然一聲巨響,將星子驚得一震,抬眼見祭天台上煙花騰空而起,霎那火樹銀花,漫天灑落,與地上燈燭交相輝映,明月星辰,頓時黯然失色。星子兒時過年,隨母親到鎮上趕集,最喜歡買火炮來放,但如此壯觀瑰麗的煙花,也是第一次見,忍不住站起來,翹首觀望。煙花不斷綻放,如春日園中百花盛開,將漆黑天幕點綴得絢爛奪目。
一枚巨大的煙火沖天而起,散開後在空中漸漸凝聚成形,竟是一個碩大的金色「王」字,頓時台下歡聲雷動,萬眾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排山倒海,震動寰宇。辰旦顯然也有些忘形,站起身走到台前,向四周揮手致意。
星子凝視那「王」字在空中飄蕩,久久不散,正納悶這怎樣才能做到,忽又不安,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皇帝何功何德,如此招搖,不怕引禍上身麼?念頭剛這麼一轉,忽見那煙花落下,其中有一枚疾如流星,墜在辰旦所在的觀禮台下,頓時騰起一簇火苗!星子一個激靈,暗叫聲不好,跳起來一把扯上的外袍,便往辰旦的方向沖去!
主事的禮官令暫停了煙火,命人滅火,侍候一旁的英公公來請辰旦下去休息。辰旦正在興頭上,見那火苗燃起,暗道,這是哪里工匠做的煙火,竟如此低劣,讓朕掃興,必得嚴加懲處。耳听得轟的一聲,那簇火焰竟爆開了,滅火的士卒尚未靠近就已被炸得鬼哭狼嚎,炸開的千萬顆火星飛入觀禮台,片刻下面兩層已騰起熊熊烈焰。
觀禮台上多是簾幕燈籠等易燃之物,頓時火光一片,火勢迅即蔓延。眾多官員嘉賓嚇得魂飛魄散,四散奔逃,光足赤膊,哭爹喊娘,也顧不得禮儀風度,無頭蒼蠅般亂作一團。事起倉促,蒙鑄等侍衛雖環立辰旦身旁,一時卻沒了主意,要帶辰旦跳下去怕摔傷了皇帝,要帶他穿過已著火的的下面兩層,更無把握。
旁人皆往外逃,星子卻直往火場沖去。一路上有執勤的衛兵阻攔,星子無心和他們動手,索性施展輕功,以足點地,騰起丈余,落下時一腳踏上一名衛兵的肩膀,踩著他們的肩膀,如一支利箭般,旋即到了辰旦的觀禮台下。
星子仰頭望那火海,深吸一口氣,縱身騰起數丈,抱住一根五尺方圓的彩金飛龍巨柱,怕柱子突然塌下,不敢太用力,手足並用攀上數丈。熱浪襲來,幾乎要將星子的衣衫點燃。濃煙滾滾,星子知道這黑煙最易讓人窒息,忙屏住呼吸。接著一個倒掛金鉤,腳尖勾住頂層的欄桿,飛身躍入,煙霧彌漫中那一抹明黃分外顯眼。蒙鑄到底還是不敢帶皇帝往下跳,掩護他到觀禮台後方,仍要沿那梯子下去。此時听得嘩啦一聲巨響,卻是觀禮台的頂棚塌了一半,磚石紛紛而下,情況殆危。
星子奔向辰旦,口中叫道「陛下!」被兩名侍衛持劍攔下。
辰旦回頭,濃煙烈火土石粉塵中從天而降的一雙藍眸,如萬里長空中最亮的星辰閃耀。辰旦眼神震動,呆立當場︰「星子?」
形勢危急刻不容發,星子不及多話,忙分開侍衛,大步沖到辰旦面前,微微俯身︰「我負你下去!」
辰旦顧不得多想,依言伏在星子背上,星子雙手背後托住辰旦,身形一縱,直墜下樓。剛離開樓面,轟隆隆數聲,觀禮台已是整個坍塌了。
最高層離地有十多丈,星子人在半空中,突見前方三枚黑色的箭矢直奔自己面門而來!箭頭光芒幽幽,顯然喂了劇毒!星子本能想要低頭躲避,身後的重量卻提醒他,還有另外一個人!自己若避開了,卻不能保證他不中箭。星子低聲道︰「抓緊我!」騰出一只手,撩起上衣,迎風一卷,將那三枚箭矢悉數接入懷中。
轉眼又下了數丈,正要落地時,又是三枚箭矢飛來,這回卻是襲的雙腿,星子一凜,這刺客好狡猾,下墜之中襲擊下盤,自己無兵無刃,又無可遮擋,怕傷了皇帝,更不能躲避。刺客會是誰?……會不會是大哥派來的人?如果是,何必要躲?自己欠大哥的太多太多,求仁得仁尚何語?而這條命也正好還給了皇帝,一舉兩得……
星子電光火石間轉過許多念頭,唇角微微含笑,下墜之勢不減,噗噗數聲輕響,三枚黑箭先後射入他的左右大腿。星子並不覺疼痛,雙足落地,踉蹌了一下,反手推開皇帝,「你快走吧!」見蒙鑄等一幫侍衛正圍上來,星子知他已無虞,心頭似卸下一塊大石,眼前忽然一片昏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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