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歸來︰天路 死期

作者 ︰ 冰痕

星子忽又想,父皇的這些官吏,大都是些貪生怕死之人,文官如紅忠,武官如兆忠,名字中雖都堂而皇之帶著個忠字,真要到了關鍵危急之時,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要緊的,哪還有什麼耿耿忠心?可嘆父皇用盡手段,以名利收買的這些官吏又有幾個可靠,堪當重任?

星子仍不敢放手,依舊緊緊地扣著兆忠的脈門。兆忠果然便下令就地釋放全部俘虜。主將之間內訌,軍官們只怕將自己牽扯進去,平白遭殃,兆忠既然下令了,旁人自然不會再多惹是非,反正與己無關,唯默默遵命了事。

短短半個時辰內,風雲數變,幾起幾落,待到去了身上的捆縛繩索,西突厥的一眾俘虜們方才能相信,竟然真的是死里逃生!星子又命抬來杜拉的棺木,再牽過幾匹軍馬,以便西突厥俘虜馱運重傷的軍士和杜拉的靈柩。

那群俘虜中為首的是一員大漢,盔甲殘破,身染血跡,神情卻傲然不屈。松了綁,他卻趔趄著向星子走來,星子見他行動艱難,想是腿上有傷。大漢在星子面前單膝跪下,拱手道︰「哈桑謝殿下不殺之恩!」他說的卻是中原官話,吐字十分清楚,只是音調不分平仄,有些怪異。

哈桑?星子想起兆忠方才說了,哈桑是杜拉手下的一員副將,看他這樣子,也甚有杜拉遺風。星子忙道︰「你不用謝我,我只是不願多有殺戮,而致無辜之人慘死!杜拉王子的遺體,還請你們帶回,交還西突厥國王。」星子本想說幾句致歉的話,但又覺得人都死了,說什麼都是徒勞,便揮揮手道,「此處不宜久留,你們快快走吧!」

哈桑聞言起身,又道︰「殿下,你是難得的勇士,我欽佩你。殿下不殺之恩,日後定當圖報!只是,也請你轉告赤火國皇帝。突厥人不會屈服在他的暴力之下,他可以強佔我們的土地,殺死我們的的兄弟,但不可能征服我們的心。每一個突厥人都會作戰到底,不會甘于滅亡!」

哈桑的目光堅毅,神情凜然,星子不由動容,但畢竟是敵我之間,兵戈相見,勢同水火,星子也不能多說什麼。只是目送著哈桑陪護著杜拉的靈柩,那些受傷的俘虜們則相互攙扶著,跟在他身後,蹣跚著前行,一步一步,漸漸消失在茫茫天地曠野荒煙之中。

直到俘虜們再也看不見人影,星子方攜了兆忠的手,笑道︰「將軍,一點小事耽擱了這麼久,真是抱歉!咱們還是回去痛飲慶功酒吧!」兆忠被他制住了脈門,動彈不得,更不敢發作,只得被他挾持著乖乖地回到主帳,下屬們也都跟著回去。星子方才的作為,早已傳遍了軍中上下,周遭的氣氛便有些怪異,將士們落座後,面面相覷,一片寂靜。

星子若無其事地于大帳正中高坐,右手扣著兆忠的左手脈門,左手端起碗來喝了一口。隆冬時節,那酒已冷得結冰,星子一口喝干,大聲贊道︰「好酒!」

星子又令人換了兩只大碗來,再抬了幾壇酒置于座旁,將大碗一一斟滿了,放在自己並兆忠面前。星子左手舉起碗,遞到兆忠手中,兆忠只得接了。星子自己也端了一碗,語氣誠懇地道︰「讓將軍受驚了,星子給將軍賠罪!」

兆忠剛才被星子挾持,頭朝下吊在大坑中,狼狽不堪,丟盡顏面,簡直是生平的奇恥大辱!作為屢立戰功的老將,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去,但眼下自己還被他牢牢掌控,好漢不吃眼前虧,忍氣吞聲地喝了一口,只是一言不發。星子也不介意,自顧自一口喝干了一大碗酒,又令人滿上,再次敬兆忠道︰「此次獲勝,全賴將軍後援得力,星子再敬將軍一碗!」兆忠只得勉強再喝了一口。

第三次斟滿大碗,星子端了碗,團團一敬帳中將士︰「諸位辛苦了,星子敬大伙兒一杯!」仍是自己一口先干了,眾將士也默默地干了。接下來,本該將士們輪番向星子敬酒,但方才一場變故突如其來,星子公然抗旨,如今還挾持著副將兆忠,大帳內上百人竟無人上前。本該歡呼痛飲的慶功宴,竟辦得如喪事般悄無聲息。

沒有人敬酒,星子便一碗接一碗地自飲。反正他打定了主意,守著兆忠在這里,其余的人便不敢異動,盡量拖夠時間,等到西突厥的俘虜們月兌離險境,才能放人。至于自己的罪名,叛逆也好,抗旨也好,左右不過一死,有什麼關系?

忽然,一人掀開帳門,大踏步地進帳來,徑直到了星子座前,拿過一只酒碗倒滿了一碗酒︰「星子兄弟,好久不見!如今你越來越威風了,我敬你一碗!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三生有幸!」原來是虎哥。

星子已听說虎哥在先鋒營中,尚未得空去找他,未想他突然出現。「哈哈!」星子與虎哥一擊掌,「多謝哥哥不忘舊情!」忽一轉念,自己這回闖下大禍,必定會惹得父皇暴怒,我倒是一死了之,父皇卻會遷怒與我過從甚密的朋友,該如何是好?本待提醒虎哥兩句,但見虎哥一片熱忱,十多年的朋友交情,眾人退後時他獨向前,必早想清楚了這層,若真讓他退避三舍,豈不是看輕了他?星子遂一口飲干,又復敬虎哥一碗。兩人對飲了三碗,虎哥方才告退。

又有幾名太賀山中兒時的玩伴進帳敬酒,就連生財也由人攙扶著來喝了一碗,星子來者不拒,一一飲盡。既有人開了頭,士兵中有感念星子臨危解困的,有欽敬星子豪爽義氣的,有佩服星子膽量過人的,也紛紛鼓起勇氣來向星子敬酒,竟排起了一二十人的長隊。帳中的軍官們兩頭都怕得罪,大都仍是裝聾作啞,如木偶般坐著不動。

星子連飲了數十碗,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唰地抽出腰間寶劍,寒光乍露,眾人皆齊齊驚呼出聲。星子將兆忠丟在一旁,跳到大帳正中,慨然大笑︰「今日慶功歡宴,不可無歌舞相佐。我且舞一曲,以助諸位酒興!」

眾人怕星子酒醉後傷人,忙潮水般向後退去,讓出一大片空地來。星子舞動寶劍,身形如風,劍氣如虹,忽而雷霆震怒,忽而江海凝波,鋒芒閃動著一片凌厲白光,似無數白熾閃電劃過蒼穹,又如九天銀河墜入凡間,千萬顆繁星碎裂耀人眼目。

劍舞正酣,星子縱聲高歌,聲動四方,竟是從未有過的豪氣干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人生苦短,若能快意恩仇,為所當為,生死成敗又有何妨?

一曲浩歌,壯懷激烈,聞者無不動容。余音未盡,忽听得帳外報來︰「聖旨到!」星子聞聲收劍,大步出帳接旨。兆忠亦整理衣冠儀容,隨後跟上。星子獨闖龍潭虎穴力擒敵酋大獲全勝的捷報傳到中軍御營,全軍震動,辰旦自然大喜過望,忙親書了聖旨令人快馬加鞭送來。

旨意倒不出所料,一是褒獎星子、兆忠並全軍將士,許以厚賞,又令星子和兆忠代替祖蔭,擔任正副先鋒,三萬援軍並原先鋒營兵馬整合一處;二是祖蔭輕率冒進,違抗聖命,即刻免去先鋒職務,押回中軍處置。星子接旨,叩首謝恩。來傳旨的是辰旦身邊的親近侍衛司南,卻對星子道︰「今日中軍將扎營距此地八十里外,臨走時聖上口諭,讓殿下今夜回去一趟。」

星子見司南笑意殷勤,父皇是要當面嘉獎我麼?呵呵,我也正要回去見他,卻是要向他請罪,遂對司南道︰「大人請稍候片刻。」

兆忠正想對司南說些什麼,星子喚住他︰「請將軍進帳,我有要事商議。」兆忠暗想,聖上來人了,你是怕事情敗露,要向我求饒了麼?冷笑一聲,且看你目空一切,為所欲為,還能得意幾時?便隨著星子進帳,看他要如何。

帳內已收拾了殘席,星子請兆忠坐了,平靜地道︰「聖上召我覲見,抗旨之事,我也正要當面向他請罪。將軍須留在此處整頓先鋒營,不能同往。有勞將軍白紙黑字寫一份奏報,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回稟聖上,交由傳旨的大人帶回,便如將軍親去一般。」說罷,星子令人送上紙筆,鋪在案上。

兆忠仍是狐疑不定,他故意讓我寫彈劾的奏折,是又要搞什麼鬼麼?星子卻起身徑自出帳去了。失而復得的乘風栓在大帳外的一棵松樹上,正低著頭嚼干草。星子走過去拍拍它的腦袋,乘風抬頭,親熱地蹭著星子。

星子待和它說幾句久別重逢的話,忽覺得胸月復一陣煩悶惡心,差點嘔了出來,腦中也是暈眩,渾身提不起力氣。星子一驚,是神仙丸的藥力過了麼?果然好景不長,樂極生悲啊!呵呵……星子襲營之前,已將最後兩枚神仙丸全數吞下,此時藥癮若再發作,便只有等死一條路了。星子靠著乘風的馬鞍,略略喘息了片刻,也好,今夜去見過父皇,便當是與他作別了!

不多時,兆忠已寫好了報告,用火漆封口,交給等候著的侍衛司南。另有一隊軍士押了祖蔭出來。祖蔭被三十軍棍打得死去活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半拖著上了囚車。祖蔭面色灰敗,恨恨地瞪著星子。星子想他此去多半也是死罪,黃泉路上兩人說不定還要踫面,也懶得和他計較,微微一笑。沖兆忠拱了拱手︰「星子得罪將軍之處,還望將軍海涵,就此別過!」翻身上馬。

此時天色已晚,一縷縷夜色如黑色的墨汁一般,漸漸浸染了這塞外荒谷,蒼茫暮色中,竟飄起了點點雪花。寒意襲人,星子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黑色貂裘斗篷,酒意醒了大半,頭卻愈發地痛了。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想來此時中原已開春,很快故鄉太賀山的林中坡前就將是繁花似錦綠意盎然了,自己死後,若能埋在那片土地下,春暖花開時候,會不會也化作一棵樹或是一棵小草呢?

星子騎了乘風,與司南迎著寒風前行,軍士用馬拉的囚車押了祖蔭跟在其後,直奔辰旦的中軍大帳而去。約一個時辰後,星子到了中軍的宿營地,跳下馬,只覺四肢無力,胸中愈是膩煩難耐。星子深深吸氣,盡量保持著步履如常。中軍大帳已是燈火通明,星子到帳外求見。辰旦聞報星子來了,忙命請入。

前日星子立了軍令狀絕塵而去,情形險惡,任務艱難,到底是父子連心,辰旦這兩日免不了擔心掛念。待到捷報傳來,星子一戰成名,辰旦總算松了口氣。自古虎父無犬子,這才是朕的兒子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豈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相提並論?那個什麼突厥王子杜拉,突厥人將他吹捧得如何如何,還不是被丹兒手到擒來!辰旦今日騎馬行軍,一直昂著頭,說話時亦信心滿滿,底氣十足,此時方明白了,為什麼為人父母者,大凡孩子有點成就,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恨不能全天下都能知道。

星子入帳跪下,也不請安問好,直截了當開口︰「罪臣曦丹叩見陛下!」

「罪臣?」辰旦心頭哆嗦了一下,好端端地他又闖什麼禍了?本來召星子來是要好生撫慰勉勵,听他的語氣,絕非小事。辰旦不得不沉下臉來,盡量平靜地問︰「出什麼事了?」

星子的聲音波瀾不驚,象是宣判的法官,而不是自首的罪犯︰「回皇上,罪臣抗旨不遵,挾持軍中大將,私放西突厥俘虜,罪不容赦,特來向陛下請罪!詳情兆忠將軍已寫好了奏疏,由司南大人帶回,請陛下過目。」

星子每說出一個字,辰旦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星子說完,辰旦一時竟回不過神,只是望向侍立一旁的司南。司南忙上前躬身進呈兆忠所書的奏章。辰旦迫不及待地拆開,就著案前的燈光細看。奏疏中,兆忠將今日星子的所作所為、始末經過,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道來。他怕皇帝有意偏袒星子,倒也不曾過分夸大其詞。

辰旦看完一遍奏章,又從頭看了第二遍,終于確信無疑。仿佛一大桶冷水從頭澆下,竟有些辨不清東西南北。此子膽大妄為,朕就是怕他滋生事端,才特意授予密詔,派兆忠制衡約束。卻不料他無法無天至此,竟然將兆忠也挾持了!更決然抗旨,我行我素,朕的旨意朕的尊嚴,在他眼中從來一文不值!

辰旦又想起前事,朕怎麼忘了他的本性呢?當初,他尚不知自己身份時,就幾度大鬧禁宮朝廷,還和反賊混在一處,後來將他捉拿回京城,他就敢設計挾持刑部尚書!出征時武舉,更是當著數十萬大軍公然向朕挑釁示威!而就在不久前,天堂堡中他還與朕當眾爭搶美女!一樁樁,一件件,老賬新帳,幾乎是罄竹難書!

辰旦望著跪在面前的兒子,歡喜得意之情早已消失殆盡,按捺不住聲音中的怒火︰「這麼說,你來請罪,便是已經知罪了?」

星子叩首︰「回陛下,臣知罪!」

「該當何罪?」辰旦追問一句,心中已是怒海翻滾,巨浪滔天。

「死罪!」星子回答得干淨利落,毫不猶豫,更毫不含糊。

「你……」辰旦被他頂得說不出話來。死罪?你以為朕當真不敢殺你麼?辰旦死死地盯著星子,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如果不能為朕所用,又有何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朕的底線,無非就是仗著你是朕的獨子,吃定了朕總會寬恕你容忍你,便是有恃無恐!該死的逆子,朕便殺了你又如何?辰旦眼中殺氣陡現,咬牙切齒地道︰「很好!你果然知罪!抗旨死罪,不錯!不錯!!既是死罪,來人!將他拖出轅門,即刻斬首示眾!」

帳中眾將見勢不妙,忙紛紛跪下求情,無非是說星子此番馳援解困,立了大功,雖抗旨違命,罪在不赦,還望陛下看在他是有功之臣的份上,許他將功折罪,以觀後效,雲雲。

將領們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辰旦終于漸漸地冷靜下來,才想起召見星子本是為了嘉獎,竟被他鬧到了這種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到星子仍是端端正正地跪著不動,一言不發,如同事不關己一般。辰旦重重地一拍御案︰「念在你初立大功,眾將求情的份上,死罪可饒,活罪難恕,來人!拖出去,重責一百軍棍!」

一百軍棍的處罰雖然不輕,也已是法外開恩,眾將求情獲準,謝了恩便各自歸位。星子亦深深叩首︰「罪臣謝陛下不殺之恩!」星子方才眼見辰旦親口下令斬首,心頭如刀割般痛不可當,自己終究是要死在父親的手上麼?終究避不開父子相殘的人倫慘禍麼?等我人頭落地的那一刻,他會不會難過後悔呢?

听辰旦改了刑罰,星子卻仍不覺輕松,要是往日,再重的毒打,咬咬牙也能挺過,可今日跪在這里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不致倒下……星子暗想,無論如何也得捱過這一百軍棍,我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和他說呢!

隨即上來軍法處的士兵,押著星子出帳行刑。星子雖未曾挨過軍棍,但親手責打過子揚,也下令處罰過祖蔭,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知道那滋味並不好受,不由苦笑,五花八門的刑具我都嘗遍了,怎能落下軍棍?這臨死前也要讓自己開開眼界啊!

軍中挨打,沒有宮里那些講究,拖出去便將星子按倒在地,執刑的士兵要來剝他的衣服。星子怕他們弄壞了那幾樣寶貝,奮力掙月兌,親手卸下鴻戈寶劍,除了斗篷、鎧甲、袍服,收拾了金牌和玉鎖,卻看見襲營前自己以血寫就的那份遺書,今日終于會派上用場麼?星子笑笑,仍是將它疊好放在內衣口袋中。

月兌去了上衣,星子俯子。怕他掙扎,兩名軍士分別按住了星子的手足。粗糙的沙石硌在臉上,硬硬地生疼,卻無法抬頭。另外兩名一人手持一根粗重的軍棍,高高舉起,重重地落在星子的後背上。

一開始,鈍痛並不十分難忍,但打在背上容易傷筋斷骨,也容易遭致內傷。星子心想,要熬過這一百軍棍,說不得須運用護住心脈。暗中一提氣,卻發現丹田中內息全無。星子一驚,這是怎麼回事?突然,那種毒發時的熟悉痛苦席卷而來!星子自有了神仙丸後,幾乎不再受毒發的困擾,哪知神仙丸藥力一去,被強壓下多時的毒性便再度發作!這回與從前慢慢蔓延擴散不同,瞬間即如燎原大火熊熊燃燒,從丹田到心口,五髒六腑都全如沸水煎熬之中……

星子無法運功相抗,疼痛難耐,口中逸出一聲慘叫,旋即死死咬牙忍住。行刑的士兵自然是見慣不怪,軍棍仍是毫不留情地重重落下。星子欲要掙扎,按住他四肢的軍士只當他挨打吃痛不過,愈發將他壓緊,全然動彈不得。

星子月復中毒發愈來愈強烈,直如萬柄利刃攪動翻江倒海一般,而身上的疼痛亦一發而不可忍受。星子挨過許多次毒打,唯有這次分外難熬,每一次棍子落下都漫長得猶如過了一千年。好容易听到行刑的人吐出「三十」,星子再也抑制不住聲聲淒厲的慘叫。或許是身上沒了氣力,听來只象是若有若無的申吟。

星子從前挨打極少呼痛叫喊,從小簫尺便為他立下了規矩,星子也認為男子漢大丈夫,慘叫連天實在丟臉。星子試圖咬住嘴唇來抵擋,卻抵不過一波接一波鋪天蓋地而來的劇痛浪潮,申吟喊叫都不象是自己發出來的。星子的雙手被牢牢壓住,只得徒勞地張開五指,在堅硬的沙石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捱了一陣,終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啟稟陛下,星子殿下暈過去了!」星子昏死,監刑的軍官到底不敢造次,進帳請辰旦示下。

「哦?」辰旦微微一驚,往回打得狠了,星子也有痛暈過去的時候,但那都是極其慘烈的重刑,或是傷上疊傷,這次他前次的傷該早已痊愈,才多大一會就暈過去了?辰旦蹙眉問道︰「打了有多少下了?」

監刑的軍官答道︰「回陛下,已打了有將近五十下了。」

不到五十下便昏過去了?他現今越來越嬌氣了麼?抗旨違逆,朕已經免了他的死罪,便挨幾下棍子他也受不了了?這樣下去,任他犯了什麼大錯,朕都得好言好語地撫慰著他,踫都不能踫一下了?辰旦仍在氣頭上,愈想愈是惱怒,冷哼一聲,怒氣沖沖地道︰「昏過去了?冷水潑醒了再打!旁人都是如此,他為何竟要例外?國家法令豈能兒戲!再有這種事你不用來回稟了,打完了再來回話!」監刑官遵旨退出。

一桶冷水從頭澆下,嚴寒的季節便如硬邦邦的冰塊砸在身上,星子微微地睜開了眼楮。徹骨的寒冷中周身的疼痛有一瞬間的麻木,但稍稍一動,月復中那刀絞般的痛楚再度襲來。星子明白了,方才是自己昏死過去,又被冷水潑醒了。低聲問按住自己肩膀的軍士︰「打了多少下了?」

軍士道︰「四十八下了。」

四十八?仿佛已在閻羅殿上走了一遭,竟才四十八下,還剩了大半!星子一時失神,心頭涌起綿綿無盡的絕望,或許自己真的挨不完這一百軍棍了……星子早就清楚,這一天遲早要到來,但就這樣子死在軍棍下嗎?不能再看父皇一眼,不能再和他說一句話……可是,可是我如此不孝,瞞了他那麼多事,違逆了他那麼多次,又有什麼資格再乞求他的憐惜?星子無言地閉上了眼楮。

無情的軍棍再次重重地落下,星子不再去壓制自己的叫喊,也無力抵御軍棍沉重的力量。又打了*棍,月復中身上的疼痛感竟漸漸地模糊了,只是眼皮越來越沉,象是困倦已極的人難以睜眼,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星子知道,如果自己睡去,就再也不會醒來,終于聚集了全身的力氣,叫了聲「停!」

掌刑的士兵疑惑著停下,星子掙扎著斷斷續續地道︰「我……我有重要……重要的事情……須立即稟告陛下,煩請……請通報。」

監刑官听了,想到方才進帳回稟時辰旦的怒氣沖天,再不敢去逆龍鱗,搖搖頭上︰「殿下,聖上有諭,打完一百軍棍才能回稟。」

星子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打完一百軍棍……回稟的就將是自己的死訊了……他若知道自己就這樣被打死了,將會是什麼心情呢?星子忽然心痛難抑,復又生出一股勇氣,那就讓我挨完這一百軍棍吧!

期間,星子又昏死過去了兩次,監刑官皆命用冷水潑醒。到了還剩十棍時,星子再度昏迷,潑了兩桶冷水亦不曾醒來。監刑官又命點了一種特制的燻香,星子微微動了一下,仍閉著眼,唯有鮮血不斷地從口中涌出。

「殿下!殿下!」迷迷糊糊中似有人在不住地搖晃肩頭,星子睜不開眼。那人抬起星子的上身,掌心抵著星子的胸口,度了一股真氣進去。片刻後,星子悠悠醒轉,發現是子揚半抱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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