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歸來︰天路 決斗

作者 ︰ 冰痕

西突厥全軍人餃枚,馬裹蹄,不張旌旗,不鳴金鼓,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模向赤火國大軍。星子騎馬走在前面,他內功已復,目力極佳,遠遠地看見黑壓壓一片從東向西快速移動的人流,便當是赤火國的左路大軍了。

黑暗中看不清服色旗幟,星子的心跳卻驟然加速了,狠狠地咬了咬下唇,痛感突如其來,齒間似有咸咸的液體溢出。星子聲音低沉,果斷的命令卻毫不含糊︰「舉火!」頓時,千萬支火把點燃,熊熊火光匯成一片流動的火海。星子事先定好了舉火為信,很快南邊亦是火光大作。馬嘶人叫,鼙鼓聲起,二十多萬突厥健兒如天兵下凡,猛虎下山,南北夾擊,直撲向赤火大軍!

左路軍萬里西來,難得遇到有效抵抗,驕嬌之氣蔓延。黑暗之中突遭襲擊,倉促之間方寸大亂,不知該如何應對。諳英急令放箭,但夜色既黑,敵軍又是騎馬,疾如流星,箭矢大都失了準頭。轉眼突厥騎兵已殺到眼前!

星子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銀色面具于火光下瑩瑩生輝,一雙藍眸亮如天邊明星。寶甲在身,星子有恃無恐,全然不避刀斧,哪里人多便沖向哪里。萬軍陣中左奔右突,如入無人之境。藍色劍光閃過,已有數員大將應聲倒地。

明明刀劍加身,星子卻毫發無傷,而其萬夫不當之勇,全然不似常人。又耳听得突厥大軍高聲吶喊︰「尊者臨世,天佑突厥!」「尊者臨世,突厥必勝!」星子事先已教會了突厥人用中原官話喊此口號,此時萬眾一聲,如雷霆滾滾動地而來,氣勢磅礡,響徹夜空。赤火全軍上下見狀驚駭不已,難道此人當真是神仙轉世,或是鬼怪投胎,有什麼古怪的奇門法術?赤火軍惶惶然不明所以,無人敢掠星子鋒芒。

兵書有雲,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星子清楚,當下集突厥全國之兵力,也不過與赤火國左路軍大致相敵,想要聚而殲之,談何容易?如今之計,便是出其不意,趁其慌亂不備之時,沖亂其陣腳,將其從中一截為二,首尾分割而不能兼顧,再逐一圖之。

星子便如一頭帶隊的雄獅,一往無前沖向左路軍的月復部,欲殺開一條血路與另一側的大軍會師。尊者如此神勇,突厥將士亦個個奮勇當先,以一敵十,殺得敵人潰不成軍。不多時,兩條巨大的火龍逶迤蜿蜒,匯在一處,大軍合而為一,已將赤火國左路軍從中斷開。

諳英的手下部將死的死,散的散,能聚攏來的不過十之三四。混亂之中,官長不見士兵,士兵不知官長。諳英指揮不靈,氣急敗壞,只當突厥軍隊已所剩無幾,困守安拉城中,卻又從哪里冒出來這許多人馬?形勢不明,如此亂戰下去,更是吃虧,遂下令撤退。

諳英一聲令下不要緊,卻未說明該向何處撤退,誰人先撤,誰人掩護。亂軍之中,赤火軍一听說要撤,更是慌不擇路,紛紛撒開腿便在漆黑的草原上四處亂跑。

赤火軍一觸即潰,如鳥獸散,正中星子下懷,他等的就是諳英撤退逃跑。星子對附近地形了如指掌,隨他跑到哪去也討不了好。軍心既散,人再多也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星子便讓幾股精銳騎兵,分頭掩殺敗軍,自己則仍率主力,一心追擊諳英。

草原平坦空曠,無險可守,對步兵極為不利。諳英想到莽古城地形險要,或可堅守拒敵,即率眾往莽古城奔去。哪知剛到了城下,卻見城門洞開,喊聲大起,一彪人馬手持明晃晃的火把殺了出來!諳英見來者兵精馬壯,氣勢洶洶,哪里是老弱殘兵的模樣?天黑不知人數如何,怕再中計,耳听得後面馬嘶人喊,追兵漸至,諳英心驚,不敢接戰,撥轉馬頭,便往西北方向撤走。

諳英馬不停蹄地狂奔了一夜,天色將明未明之時,前方出現一座巍峨高山。諳英稍作停留,清點人數,二十余萬大軍如雲流散,只剩了數千騎兵尚追隨左右,糧草輜重武器全無。此時雪下得大了,鵝毛般的雪片紛紛而下,遮天蔽日。山路崎嶇,雪水泥濘。諳英仰望蒙蒙天幕下的雪峰如刃,高不可攀,不由悲從中來,時乖命蹇,窮途末路,不知該向何處去。沉吟一陣,決定將剩下的殘部化整為零,分頭進入山中,各自尋路突圍,若能月兌險,再想法聯絡重聚。

星子趕到雪山之下時,諳英所部已不見蹤影,雪地上馬蹄凌亂,看不出方向。星子也只得以數十人為一隊,分頭進山搜尋。大軍既已潰敗,能不能捉住主帥也不算十分重要,星子遂留下副帥哈桑追擊,自己復調轉馬頭,重回莽古城下,等待其余各路追兵的消息。

星子迎風勒馬,望向城外的蒼莽草原,盡是整夜激戰後留下的痕跡,雙方死傷的士兵散落于荒草雪泥之中,血跡染紅了枯萎的草根,雪水中亦帶了濃重的血腥之氣。星子似又看見子午谷外,那久久不曾散去的戰火……當時我是為赤火國戰勝了突厥,今天我又為突厥打敗了赤火國,勝敗雙方雖然逆轉,可逝去的都是鮮活的生命,那血都是一樣的熱,一樣的紅……

星子命人打掃戰場,登記犧牲將士的姓名,遺體則遵照西突厥的慣例,由軍中的火葬師和神諭官主持,集體火葬,隨身的遺物遺書等則收集一處待日後交給家人。赤火國的死者則就地掩埋,若有身份標識則一體登記。傷者統一送入莽古城中醫治。

星子吩咐赤火國的傷員也須送進城中救治,部將雖遵命而行,神情卻似有不解。星子嘆息道︰「他們辭別父母妻兒,遠來作戰,不過是遵令而行,本非所願。雖是敵人,亦是血肉之軀,也會痛苦悔恨。汝等既然信奉天神,將心比心,焉能見死不救?敗軍的傷兵已無力為戰,得了此次教訓,又受我軍之恩,日後亦不會再與我軍為敵。」下屬听罷甚覺有理,再無異議。

星子守在在莽古城樓下,看著一隊隊突厥士兵抬著雙方的傷者往來不絕,申吟慘號之聲充塞于耳。其中有一人叫聲淒厲,撕心裂肺,星子听不下去,讓軍士抬近查看。原是一名赤火國的士兵,濃眉大眼,看樣子與星子年齡相仿,不過十六七歲。星子輕輕揭開蓋在他身上的麻布,那傷卻是破膛之傷,腸子混著鮮血流了出來。已是無救,只是一時還死不了。

星子眼中酸痛難當,心頭如被針扎,便輕聲用赤火官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年輕的面龐已痛得扭曲,汗水混著淚水滾滾而下,掙扎著回答︰「小的名叫阿成。」接著又是一聲慘叫「啊!」阿成語無倫次地道,「痛死了,我要死了,讓我死吧!娘,娘,痛死我了……」

星子頷首道︰「阿成,你叫阿成,我知道了。」又問,「你的老家在哪里?家里還有什麼人?」

阿成喘息著道︰「我……我的家在……在……在文縣石頭村……有娘,弟弟,妹妹……」

星子一愣,文縣就在太賀山腳下不遠,記得初次離開故鄉進京趕考時,第一站就是文縣。星子突然想起同在軍中的生財、虎子和那些兒時的同窗玩伴……不知昨夜一戰,他們中可有人殞命?鄉親們為了混口飯吃,為了出人頭地,投身軍中,萬里西征,在殘酷的廝殺之中,面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會後悔嗎?可又是誰將他們送上了這條不歸路?

耳听得阿成的慘叫哀嚎之聲越來越悲慘,猶如羊羔臨死前的哀鳴。星子俯身于靴底一抹,手中已握了一柄錚亮的匕首,聲音溫和如長兄︰「阿成,日後我會去看望你的母親和兄弟。」

阿成望著明晃晃的匕首,頓時嚇得住了聲,眼中先是驚訝,隨即明白了星子的意思,遲疑一瞬,微微點了點頭。星子閉一閉眼,抿緊雙唇,手起刀落,刀刃端端插入阿成的胸口,再往外一拔,頓時鮮血狂噴。阿成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唯有那雙眼楮睜得大大的,仿佛仍在留戀這人世的美好。

星子將手掌覆在阿成的眼皮上,掌心仍傳來他的體溫。片刻後,星子為他輕輕地闔上眼楮。凝視著他年輕稚氣的面容,久久不言。就在這一夜之前,他還是個能跑能跳能說能笑的少年,一夜之後,卻成了異域他鄉的孤魂野鬼,再也不能重返故里……有多少人象阿成這樣倒下去了?他是我的鄉親,是我……是我殺了他們……

莽古城中的居民大都早已撤退,空置的官邸民房都清理出來安置傷兵。星子進城後,即親去看望突厥傷員,感謝他們英勇作戰,囑咐安心養傷。尊者親來慰問,傷者無不感激涕零。嗣後,星子亦去巡視了赤火國的傷兵和俘虜,俘虜有千人之眾,關在城北的校場內,突厥人送來了些食物飲水和藥物,傷兵則主要由俘虜自行照看治療。

星子囑咐看守不得虐待敵軍俘虜。讓通譯告知,赤火國恃強凌弱,大興不義之戰,終將失敗。但下級軍士只是身不由己的棋子,雖然被俘,突厥軍不會傷其性命,以後待時機成熟,再放他們回國。

俘虜們聞言,當場怔住,幾乎難以置信。赤火國抓住突厥的俘虜,要麼即刻坑殺,要麼苦役至死,除非僥幸逃月兌,難得有活命的機會,更不可能送其返鄉。象現在這樣不打不殺、有吃有喝已是意外,能回家更是做夢也想不到。但俘虜亦知來者是真神使者,在突厥族中地位極高,一言九鼎,絕不會假。有些見機得快的俘虜,忙忙跪下磕頭謝恩,痛哭失聲。其余的俘虜趕緊紛紛跪下,就連受傷不能動彈的,也由人攙扶著行禮。

星子見狀,心頭愈發堵得難受,一個人來到這世上,就是讓別人來操縱他的生殺予奪麼?殺人或被殺都是身不由己,痛苦悲傷卻都由自身來承受。星子淡淡地拋下一句話︰「你們的生命本屬于你們自己,該由自己來把握,何必謝我?」數千俘虜听得莫名其妙,不解其意,星子已轉身離去。

不久,伊蘭率尼娜和天方殿一干人也趕到莽古城匯合。星子便讓醫官為傷者診治。天方殿中的醫官醫術雖高,向來卻只服侍聖女和如今的尊者,連國王亦無緣得見。但既然星子有令,不得不從。

下午,各路突厥追兵紛紛報來軍情,皆是追敵百里以上,大獲全勝,斃敵若干,繳獲若干物質,雲雲。唯有追擊諳英的尚無消息。是夜,大雪綿綿地下了一宿,星子枯坐帳中,徹夜無眠。心情沉重如外面風雪交加的夜空,殊無旗開得勝的喜悅。

第二日午後,天色暫時放晴,茫茫草原掩蓋了血跡傷痕,唯留一片潔白無垠。到了傍晚時分,副帥哈桑終于回來復命,卻帶來了諳英的首級。

星子問起作戰經過。原來,諳英所部竄入雪山之中,分散行動,天氣惡劣,地形復雜,本來甚難被發現。哈桑如瞎子模象一般在深山密林中轉悠了一日一夜,雖抓到一些殘兵敗將,但對諳英的行蹤仍是全無眉目。也是上天有眼,真神保佑,今日午後放晴,哈桑登上一處山峰瞭望,卻發現近處的山麓中,樹林里有縷縷青煙升起。有煙必有火,此處人跡罕至,不見人家,那是誰在生火?哈桑迅速帶了人包抄過去,原來竟是諳英並兩個親兵在燒火,想是餓得狠了,天一放晴打了只山雞,正在那里烤著吃,即被哈桑連鍋端了。

哈桑是個直爽人,嗓門又大,說到得意處,幾乎手舞足蹈︰「尊者,你不知道,末將當時從背後悄悄過去,一刀砍下他的頭來。那只山雞還烤得半生不熟,沒能吃到嘴里,可惜沒讓他當個飽死鬼了!哈哈!」哈桑放聲大笑,帳中諸將俱都捧月復,連星子也有三分忍俊不禁。

哈桑捧上諳英的首級,星子見他雙目圓睜,面上滿是血污,尤為猙獰,顯然死前十分驚恐痛苦。嘆息一聲,諳英乃父皇極為信任的大將,委之為一路統帥,焉知他輕敵如此,驕兵必敗也就罷了,到了山窮水盡之時,竟為了一時的口月復之欲而命喪黃泉,如此死法匪夷所思,還被對手傳為笑談。這種人來當主帥,豈不是拿全軍將士的性命開玩笑麼?

星子即令匯總戰果,犒賞全軍,給哈桑記了頭功。諳英的尸身哈桑也已帶回,星子命收殮入棺,卻不下葬,而將諳英的首級傳示全軍並赤火國俘虜,然後掛在營門之外的旗桿上,示眾三天。

星子本不願讓諳英死後受此羞辱,但如今突厥形勢十分危急,全軍急需一場大勝來鼓舞人心,敵方主帥的首級是再合適不過的戰利品,不得不行此權宜之計。夜深人靜之時,星子悄悄在帳中點燃三炷香,獨自為諳英的在天之靈祈福,並許願待戰事稍息,便即厚葬。他餓著肚子,死不瞑目,到時殺牛宰羊為他陪葬,總不怕他吃不夠了吧!想到這念頭,星子不由啞然失笑。

此戰突厥僅損失人員不過五千,卻擊潰了赤火國二十余萬左路大軍,便在戰史上亦屬罕見。背水一戰,竟大獲全勝。經此一役,全軍歡欣鼓舞士氣高漲,星子的聲望更是如日中天。繳獲的大量糧草武器,軍需有余,星子便讓伊蘭與赤火國內的義軍聯絡,派出數千精壯士兵,將多余的武器物質抄小路盡快送給義軍。

星子下令休整三日,再揮師東向,殺回安拉城,解都城之圍,屆時圍城已近半月。他料得辰旦率大軍抵達城下,必定會一鼓作氣攻城。星子孤注一擲,賭的便是雲達能接下父皇的三板斧,守住城池,赤火國攻擊不利,必定心浮氣躁,而西路大軍意外覆沒的消息又將很快傳到軍中,軍心動搖,倘若義軍截斷了糧道,半個月……軍中已面臨斷糧……天時地利人和齊備,突厥豈有不反敗為勝之理?

鵝毛大雪停了只有大半日,次日暴雪再度來襲。星子傳諭,凡破損的衣服鞋襪均可更換,軍餉亦必須足額,務必讓士兵吃飽穿暖,以利再戰。三日後,全軍拔營起寨。事態的發展竟與星子料想的一致,當他率領突厥主力挾雷霆萬鈞之勢,重臨安拉城下時,辰旦的大軍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

辰旦拿下新月城後,輕松突破突厥數道防線,直抵安拉城下。本以為大局已定,突厥遭此慘敗,兵力所剩無幾,國王摩德還不乖乖地獻城投降,任自己予取予求?哪知摩德竟然負隅頑抗,堅守不出。負隅頑抗也無關大局,辰旦只待左路大軍一到,便發起總攻,以泰山壓頂之威摧枯拉巧,踏平安拉城,一勞永逸。不料傳來的卻是左路大軍夜遭阻擊的慘敗消息,二十來萬大軍一潰涂地,主帥諳英更被梟首示眾。

西征以來首遭慘敗,辰旦聞報大感震驚,氣急敗壞。這突厥蠻夷當真是狡兔三窟,主力不是在此守城麼?哪里又冒出了這樣一股生龍活虎的大軍?不來解圍,反突襲西路軍。而據說突厥的主帥是一位從未見過的蒙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猶如天神下凡一般,有萬夫不當之勇,刀槍不入,軍中大將在他面前猶如三歲小兒,不堪一擊。此人不知其姓名,突厥人都稱他為尊者,傳言是真神使者臨凡,地位極高。

辰旦自然不相信什麼神仙妖怪的鬼話,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是天上掉下來的?但此人到底是何來歷卻全無線索。抓住安拉城守軍士兵或居民拷問,口徑倒極為統一,咬定他是真神使者,派來拯救突厥合族的。辰旦很快體會到了這個真神使者的無邊法力,現今抓住了突厥人,再無人投降背叛,嚴刑拷打逼問口供情報,突厥人除了「尊者臨世,天佑突厥!突厥必勝!」之外,幾乎再無多余的話。殺頭分尸,亦是毫無懼色。而攻城之時,突厥將士一個個如吃了壯陽藥般,有進無退,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眼楮不眨便沖上來守城。

辰旦怕打擊士氣,嚴令軍中封鎖左路大軍慘敗覆滅的訊息。但紙終究包不住火,漸漸的,有些殘兵潰敗逃亡到此,尋找同鄉親友,混進中軍大營,私下傳言,亦是將突厥主帥描繪得神乎其神。

辰旦惱恨不已,下令全軍大事搜捕,凡是有西路軍中敗退者或擅自傳謠者,一律殺無赦。有些士兵听到風聲便連夜逃走,軍中開小差之風自此而行。不過辰旦的鐵腕手段取得了一時之效,軍中的議論少了,但士兵們大都戰戰兢兢,無精打采,辰旦看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辰旦盤算,突厥人當不會分身法術,也不可能撒豆成兵,既然有兵力去襲擊左路軍,城中的守軍必然所剩不多,當下之計不如加緊攻城,破了安拉城,捉住了國王,突厥大軍沒了根據地,只能流竄邊遠之地,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但連日暴雪打消了他這念頭,天寒地凍,雪滿弓刀,大軍行動不便,攻城屢屢受挫。

而後方糧道被截的消息更是名副其實的雪上加霜。安拉城外突厥人已堅壁清野,辰旦反復派軍搜索,也沒找到幾顆糧食。如今軍需都須從色目境內轉運而來,近日冒出多股色目武裝,偷襲糧車,防不勝防。大半糧草在半道上就被劫走或是焚毀,抵達安拉城下時只剩了一小半。更糟糕的是,許多士兵缺少冬衣棉鞋,難以御寒,漸漸有人凍餓而死,逃走的士兵也多了起來。任憑嚴申飭令,亦無效果。

辰旦隱隱有點後悔大軍深入,戰線過長,漸成騎虎之勢。但如今不是後悔的時候。暴雪肆虐了七八日,總算放晴。辰旦決心傾盡全力發動總攻,誓必一錘定音,拿下安拉城。

這日,辰旦以兆忠為先鋒,昕宇為主將,負責前線進攻,辰旦則親自坐鎮中軍指揮。天剛拂曉,數十萬大軍便傾巢攻城。其中南門和東門為主攻方向,兆忠親領精兵進攻南門。雲達堅守都城十余日,雖然極為頑強,多次退敵,奈何城中守軍不滿十萬,此時已死傷過半,兵力空虛。敵軍再度大勢來攻,雲達亦是親到南門督戰。

甲光向日金鱗開,黑雲壓城城欲摧。赤火國大軍黑壓壓一片,如蝗蟲般涌到安拉城下。雲達急令放箭,箭矢滾石如雨落下,敵人紛紛倒地。但今日辰旦有了嚴令,督戰隊更是守在陣中,若有後退者,當即格殺勿論。赤火軍以強弩放箭掩護,憑借人數優勢,搭起雲梯,城上守軍砍之不及。城下亦有沖車撞擊城門。苦戰了半日,城上守軍傷亡慘重,雲達亦揮刀上陣,與敵貼身肉搏。

兆忠在城下指揮,仰望城頭,激戰正酣,他識得雲達是守軍主帥,眼見雲達陷入重圍,漸漸不支,這頭功自不能讓別人搶了去。便命左右拿來一張硬弓,張弓搭箭,唰唰唰連環三箭,三支白羽直奔向雲達。這一招名為飛羽流星,是兆忠頗為自負的獨門殺招。果然,雲達在城樓上與兩員偏將格斗,無暇分神應付飛箭,听得腦後風響,低頭避過了兩箭,第三箭卻後發先至,插入了雲達背心!

雲達搖晃了幾下,卻屹立著不曾倒下。旁邊一人直撲上來,揮刀砍向雲達面門,雲達側身一閃,掄起一腳將之踢倒。左右忙將雲達扶住。雲達知道這外城今日是守不住了,便令撤入內城,準備與敵巷戰。

城上守軍撤退,兆忠率兵一擁而入。安拉城乃西突厥的都城,城防堅固,分為內外兩城,均有城門城牆,城牆以巨石砌成,厚約丈許。兆忠正要一鼓作氣,拿下內城,忽听得城外喊聲震天「尊者臨世,突厥必勝!」是西突厥的援軍到了麼?兆忠一驚,忙登上外城城樓查看。

正是星子的兵馬回師殺來。駿馬鐵騎,猶如滾滾洪流,直撲城下。雖是長途奔襲,轉戰千里,卻毫無疲態,勢不可當。為首的統帥身披金甲,腳跨白馬,戴了銀色面具,唯有一雙湛藍色的眼楮露在外面。這便是那傳說中的真神使者了麼?兆忠暗想,此人果然有些奇怪,一般而言,主帥都會派出先鋒打頭陣,哪有主帥沖在最前的道理?

那人身後的一員驍將于馬上插了桿銀色長槍,那槍頭上高高挑著的正是左路軍主將諳英的首級!兆忠見那頭顱一雙眼楮如死魚般凸出,滿臉都是血污,死狀甚慘,不由心頭一驚。上京出發之時,自己還曾為未撈到一路主將之位而暗中忿忿不平,尤其不滿這諳英,年輕識淺,行伍生涯沒得幾年,也未立下什麼功勞,卻能憑借父輩資歷,大受重用。但他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若是換了我……兆忠不屑地哼了一聲,若是換了我,當然不會這般,一晚上就葬送了二十余萬大軍,自己也落個身首異處。

辰旦費了偌大力氣封鎖西路大軍覆沒的消息,但今日諳英的首級甫一出現,沖擊不亞于晴天霹靂!軍中雖有些人已經知道,到底半信半疑,還有更多的人未得風聲,突見一路主帥這般慘死下場,而敵軍又如猛虎下山般撲來,不由目瞪口呆,人心惶惶,畏縮不前。

眼見敵人逼近,兆忠沖到城樓下,親自揮劍,砍了幾個欲要後退的下級軍官,急命列陣迎敵。陣勢尚未排開,突厥大軍已殺了過來。那真神使者當真不同凡響,手持一把藍色寶劍,光華灼灼閃耀如銀河星辰,映日生輝,不可逼視。而不論何人,在他劍下都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堪一擊,沖上去的將士割韭菜似的一茬茬倒下。轉眼突厥鐵騎已沖破重圍,殺開一條通道,直抵安拉城頭!

兆忠復登城指揮,此時突厥人已近弓箭射程,兆忠又令放箭,哪知那突厥主帥卻干脆跳下馬來,持劍徒步奔向城牆。箭矢紛紛,疾風暴雨一般,沾上他的衣服竟如遇到了無形的牆壁,盡數墜落。兆忠暗想,如果他不是穿了什麼刀槍不入的寶甲,那這身功夫實在驚人!

這人正是星子,星子揮劍刺翻了數十守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城牆腳下。也不見他如何用力,腳尖一點,便上了數丈,接著于城牆上行走如飛,每一步便登上數尺。明明那城牆陡峭直立,常人手足並用攀援亦不可行,他卻閑庭信步一般如履平地。正午的陽光直照下來,映著他身上片片金甲,反射萬道璀璨奪目的金光,威風凜凜,正是天神下凡!城上城下的赤火軍士皆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鴉雀無聲,一眾弓箭手手持弓弩,竟然忘了放箭。

兆忠半晌方在「尊者臨世,突厥必勝」驚天動地的吶喊聲中回過神來,忙令全力阻攔他上城。頓時滾石隆隆如萬雷齊鳴,而那人似乎並未躲閃招架。兆忠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如金色的閃電直竄上城樓。兆忠叫聲不好,方欲退後躲避,身形未動,那柄藍色的寶劍已橫在了頸間。兆忠當真以為是鬼魅附體,他也算是身經百戰,武藝高強,見多識廣,但剛才連敵人如何發招都未看清楚……

兆忠強自鎮定,喝道︰「你是何人?我乃赤火國的御前先鋒,你敢殺我?」星子嘿嘿冷笑了一聲,並不答話。疾點了兆忠的幾處穴道,左手拎著他後頸,如老鷹抓小雞一般將他提了起來。子午谷戰後,兆忠以天子密詔相挾,惹怒了星子,便曾這般落在他手中。此番故技重施,更是駕輕就熟。

兆忠被敵人如此擺布,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但任憑他謾罵掙扎,絲毫無濟于事。星子將他當成一面人肉盾牌,橫在身前,在城樓上往復沖殺!他挾了兆忠為質,其余赤火官兵見狀,哪敢傾力阻擋?星子匹馬當先,只手擎天,拔得頭籌。突厥軍隊歡聲雷動,赤火軍則且戰且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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