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省原本有六名省長，一正五副。年前，原省長婁育槐調走後，省長的位置一直空置著，也就是說，目前在職的只有五位副省長，他楊德水要當秘書，也只能給他們五個中的一個當秘書。眾所周知，當領導秘書是苦差使。苦差使對楊德水來說並不要緊，要緊的是級別。一般來說，副省長秘書的級別是副處，跟自己現在的級別一樣。如果當了秘書，那就意味著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得在副處這個位置上打轉，快則三年，慢則五年六年，弄不好得等到40歲才有可能提到正處級。人在官場，年齡這東西很重要，要趁年輕時多進步，上了年紀想再進步就很難了。想到這里，楊德水連腔調都變了，微微發顫地問，哪個省長？如果是給常務副省長孟新德當秘書，自己到是可以考慮。在現任的五位省長中，只有孟省長的秘書是正處級。這是慣例，主榮奴貴，省長和常務副省長都是省委常委，他們的秘書也相應比一般的副省長秘書高半級。
肖建國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調侃說，哪個省長，你是不是讀書讀笨了啊，一個省能有幾個省長？
楊德水說，有孔省長、李省長、王省長、包省長和孟省長啊，他故意把常務副省長孟新德放在最後一個說。
肖建國說，那我告訴你，他姓戴。
啊，江海省沒有姓戴的……話剛說到一半，楊德水聚然明白過來，驚訝地問，你是說中央給江海派了新省長？
對啊，你總算開竅了，所以我才恭喜你苦盡甘來，出人頭地啊！肖建國還告訴他，新來的省長姓徐，叫徐東海，前天從北京空降來的，昨天通過省人大常委會的任命。
楊德水壓抑不住心頭的狂跳，挺白痴地問了一句，真的假的？省長是一省之長，要是放在國外，那就是地方上最大的官。當然，國內跟國外有差別，黨領導一切，省里最大的官不是省長，而是省委書記。就算這樣，省長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給省長當秘書，意義自然不同，只要不犯錯誤，肯定前途無量，難怪他興奮過了頭。
肖建國說，真假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你想啊，能讓高秘書長出面，除了徐省長還會有誰？
肖建國的政治嗅覺一向發達，他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如果是安排自己當其他省長的秘書，根本不用秘書長出面，每個副省長都有對應的副秘書長。官場最講究職責相當、地位匹配、規格對稱，以秘書長的職責、地位和規格，此事十有*是真的。可是，自己跟他非親非故，初來乍到的代省長憑什麼看上他楊德水啊？楊德水這一問，還真把自己問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雲里霧里。省長秘書，一般都在省政府辦公廳內部調配，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伸手向其他單位和部門要人的。思及至此，滿腔熱血瞬間冷卻下來，平靜地問肖建國，你是瞎猜的吧？
瞎不瞎猜，你回來一趟不就清楚了嗎？肖建國又說，你什麼時候回來，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咱們兄弟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掛了電話，楊德水越想越糊涂，越想越覺得疑竇重重，自相矛盾。管他是真是假，假的，自己也沒什麼損失，真的，皆大歡喜。肖建國說得對，眼下最要緊的是馬上動身回江海省面見高秘書長。想到這里，他便給駐京辦聯絡處的黃麗萍打了電話，讓她幫自己訂下午從北京到越州的機票。
黃麗萍是聯絡處的處長，半老徐娘，風韻猶存，是駐京辦的巾幗英雄。駐京辦主任辦不了的事，只要她出馬，一般都能手到擒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對自己遲遲轉不了副廳而耿耿于懷。楊德水跟她見過兩次面，雖然不是很熟，但也還算聊得來。听說他要訂機票，黃麗萍就揶揄說，楊處，今天不是星期三嗎，怎麼就要回家了，是不是想老婆想得不行了。
楊德水說，老夫老妻的有什麼好想的。
口是心非了不是，想就想唄，又沒人不讓你想。三十狼四十虎，如狼似虎的年齡，要是不想才不正常呢。說完這些，黃麗萍又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該不會在北京有新相好了吧？
黃麗萍39歲，長楊德水6歲，也是狼虎之年，又多年駐守在北京，長期與老公兩地分居，私生活難免不盡人意。楊德水對她的情況略有所聞，這話怎麼听，都覺得更像在說她自己，便調侃道，大姐你真善解人意啊，我的心思全讓你猜到了！一個人在北京又孤單又寂寞，我這正盤算著上哪里找個新相好，不料領導一個電話催過來，非得讓我回去一趟。真是掃興，你說是吧？
黃麗萍在電話那頭咯咯直笑，笑得像只正在發情的小母雞。笑畢，說，你在北京還要呆段日子，等回來再找也不遲啊！又不無曖昧地問，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去機場？
楊德水覺得這玩笑有點開大了，忙說，不用不用，我現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坐大巴去，沒準途中還能發生點什麼呢！駐京辦是副廳級單位，平時接送的都是省里的大領導，別說輪不到他一個副處長，就算是司廳級干部，也享受不了這個待遇。
黃麗萍便笑罵道，自古才子多流風，你還真是個*種，處處不忘留情啊！
楊德水本想說，人不風*流枉少年，或者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之類的酸話，又覺得容易引起黃麗萍的誤解，便嘿笑兩聲說，那就拜托大姐你給我訂張下午的機票啦。
黃麗萍爽快地答應了，說是訂了機票，就馬上打電話給他。還熱心地問了一句，要不要把返程票一起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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