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肅殺與冷然味道的「玄冥門」最近熱鬧非凡。
一則是他們單身多年的門主終于同意選門主夫人了,消息一經傳出,冷清的玄冥門竟是門庭若市,前來競選的女人各式各樣,數不勝數。
二則便是玄冥門最近迎來了一位貴賓,雖然她的身份知道的人並不多,可是看到門主對她的寵溺,和副門主冥司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想來定是來頭不小,說不定便是指定的門主夫人。
只是看著年齡偏小,青女敕了些,眾人想著或許門主好的便是這一口,更何況這位貴賓年齡雖小,處事卻很得體,性子開朗,長得又好看,不出幾日,便得到了玄冥門上下門眾的心。
澹台夙月頭疼的看著眼前的畫卷,這冥司還真是一點都不肯死心,非要替他選出一名門主夫人不可。
想著自己當初怎麼就頭腦發熱答應了他的請求,本想著這一輩子就這麼在回憶中孤獨終老了,偶爾去看看他們的孩子承歡便已是極大的快樂,卻不想冥司不肯讓自己就這麼頹廢下去。
這個木訥的下屬竟然能想出選門主夫人的伎倆,該是听從了他那夫人的提議,而他那夫人那來的這麼多小心思,說不定就是從她那古靈精怪的主子南宮靜那兒學來的。
當時想既是她的苦心,自己便勉強這答應,也讓她可安心,卻不想惹出了這麼多的風波,想想自己也已是三十好幾的人,竟還能招惹來這麼多桃花。
他不由苦笑,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今日的耳畔竟是清淨的緊,以往若是他看著冥司送來的女子畫卷,耳邊定是會有一個人喋喋不休的批判畫上的女子這兒不對那兒不好的,可今日卻不知為何不見她身影,他一時竟不太習慣。
「冥司,承歡那丫頭瘋到哪兒去了?」
隱在一旁的冥司聞言極其怪異的抽了抽嘴角,卻沒有說話。
澹台夙月揚眉,「她又闖什麼禍了?」
听出他語氣中的不善,冥司單膝下跪,猶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承歡小姐在前廳為門主您選夫人。」
一片靜默,靜得讓人忍不住顫栗,冥司頂著這滿室的無形壓力單膝跪著,心中卻對這兩個多事的主月復誹不已。
一個追一個躲這麼多年,夾在中間受苦受累的卻是他。
承歡小姐喜歡門主的事是眾所皆知的,承歡小姐也不怪別人眼光怪不怪異,只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思昭告天下。
而門主自也是知道承歡小姐的心思的,卻不知他到底怎麼想的。
若是說門主不喜歡承歡小姐,他又從未見過門主對除了承歡小姐以外的其他女人如此寵溺如此上心。
「玄冥門」本是極少涉入中原武林,可門主為了承歡小姐,在潭州設了一個分舵,只是為了方便承歡小姐傳遞消息。
而每年承歡小姐的生辰,門主都會親自前往替她慶祝,對承歡小姐是有求必應,小姐若是有事,門主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可門主當初那麼喜歡南宮姑娘,定不會將就了承歡小姐,讓她受了委屈,也讓南宮姑娘傷了心。
「她倒是有心了……」
听不出喜怒的聲音,冥司卻默默的為承歡小姐捏了把汗,小姐,惹到眼前這位,您就自求多福吧。
前廳中獨孤承歡坐在上首,一邊隨意的喝著茶,一邊笑眯眯的盯著大廳中間站著的十幾位妙齡女子。
可真是春花秋月更有千秋啊,俏麗者真若三春之桃,艷麗無雙,清素者當若九秋之菊,清雅高潔。
冥司可真是挖空了心思才能找到了這許多的美女啊,獨孤承歡唇邊笑意更深,廳中的美女們和伺候在大廳中的下人們卻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凌厲的寒風刮過,讓人瑟瑟發抖。
「唔,都說說你們都會些什麼吧,諾,就從你開始吧。」
獨孤承歡噙著笑,縴長玉指隨意一指,點著其中一個女子柔聲道。
被點中的女子渾身一顫,抖著聲音道︰「我……我會……」
「連話都說不清楚,怎麼伺候門主,」獨孤承歡卻不耐煩的揮手打斷她的話,「趕出去趕出去……」
也不管那些女人忽然煞白的臉色,指著另一個綠衣女子道︰「諾,你說說,你會些什麼?」
綠衣女子的心理素質顯然要比剛才那女子要好一些,至少說話不是磕磕巴巴的。
「琴棋書畫,還有女工……」
獨孤承歡顯然對這些不感興趣,懨懨道︰「那你會武功嗎?」
綠衣女子一愣,咬唇搖頭道︰「不會。」
「那門主若是那天心血來潮要你和他切磋切磋,你怎麼辦?總不能用你的琴棋書畫去與他切磋武藝吧?」獨孤承歡狡黠一笑,揮手道︰「出局。」
綠衣女子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對她如何,進這玄冥門之前她便听別人千叮嚀萬囑咐過,如今這玄冥門有兩個人不可惹,一個自是門主澹台夙月,一個便是門主十分寵愛的貴賓,獨孤承歡。
一連趕走兩個傾國美貌的人,剩下的人更是害怕,獨孤承歡興致不高的打了個哈欠,今日目的已達,想來近段時間該是不會再有人來自討沒趣了,獨孤承歡對隱在身後的冥蹤道︰「哎,都是些看著賞心悅目,卻也毫無特色的人,月月不會喜歡的,冥蹤,都帶下去吧……」
「慢著,」一道清越的聲音打斷了獨孤承歡的話,她訝然抬眸,卻瞬間呆住。
那是怎樣一個美人兒,不像她們這些青女敕少女,一身旖.旎華服的她,全身上下卻是自有一股成熟韻味讓人挪不開眼。
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慕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
莫名的腦海中便想起了這麼一段話,獨孤承歡神色一黯,若是讓月月看到這樣的姿容,是否也會像她一般挪不開眼?
巨大的恐慌吞噬了她,獨孤承歡忽然煩躁的對冥蹤喝道︰「冥蹤,我叫你將她們全部趕出玄冥門,你沒有听到嗎?」
冥蹤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後也是一怔,他猶豫的看了一眼獨孤承歡,又看了一眼那女子,一時也躊躇不已,不知該怎麼辦。
看出冥蹤的猶豫,獨孤承歡更加的恐慌,她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那女子道︰「出去,出去,玄冥門不歡迎你,你出去。」
那女子卻不以為然的盈盈一笑,真真是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勾點櫻桃,看的獨孤承歡又恨又妒。
「姑娘,你何必如此緊張?」她也不看獨孤承歡的臉色有多難看,自顧自的走到左手邊第一個位置坐下,輕抿了一口茶,才輕言慢語道︰「我們都是來競選門主夫人的,如今就連門主的面都未見著,怎的可能這麼輕易的就離開。」
那些本是被獨孤承歡的氣勢和態度給唬住的女子這時也紛紛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是門主選妻,又不是你選妻,你憑什麼趕我們走。」
獨孤承歡一時氣結,漲紅了臉指著那女人不知該說什麼好。
「啪!」
刺耳的脆響震住了所有人,眾人驚訝的看著獨孤承歡高舉的手,連冥蹤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獨孤承歡竟是一掌打翻了那女人手中的茶杯,只是下手過重,掌風帶過她的手背,留下了一些紅痕。
那女人卻並沒有發怒,閑閑的看了一眼被獨孤承歡打掉的茶杯,再靜靜的凝視著她已紅潤的雙眼,一言不發。
獨孤承歡卻在她的注視下越來越心虛,越來越心痛。
「獨孤承歡,你干什麼!」
正在對峙中,澹台夙月的暴喝卻打破了這一室的僵局。
只見他黑著臉幾步走到獨孤承歡面前,一把抓住她高舉的手,用力的握著,眼中是不容錯辯的怒火,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待看清她的模樣時先是一愣,可觸及她手上的紅印時眼中怒火更甚。
「你打了她?」
他的聲音很冷,還有一點點的失望在慢慢滲透。
獨孤承歡見狀一怔,鼻子一酸,啞著聲音道︰「你凶我?你竟為了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女人凶我?對,我是打了她,那又如何,誰叫她來參加選妻,誰叫她痴心妄想要成為你的夫人……」
「你住口!」
澹台夙月暴怒,一把甩開獨孤承歡,承歡一時站立不穩竟退後了好幾步,幸好冥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的尷尬。
可獨孤承歡卻並不在意這些,她只是死死的盯著澹台夙月,滿臉的不可置信和心傷。
澹台夙月被她滿目的傷痛刺得有一瞬間的後悔,可是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沉著臉硬著聲音怒道︰「獨孤承歡,我受夠你了,本座選妻關你什麼事,卻要你在這里指手畫腳,本座告訴你,這輩子本座只會愛你娘親一人,即使不可能娶她做本座的夫人,本座在這群女人中隨便選一個也不會選你,更不可能會愛上你……」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獨孤承歡卻捂著耳朵哭喊著,淚水若斷線的珠子滴滴墜落,讓人看了也傷心不已,他竟自稱本座,他竟用他門主的身份壓她,他竟然要拋棄她,他竟然說不可能會愛上她。
獨孤承歡自覺地莫大的傷痛一點點的吞噬著她,她脆弱的心髒猶如被一把刀子來回的捅著,早已千瘡百孔,鮮血淋淋,讓人痛不欲生,可是卻沒有人能看到那傷口,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痛。
澹台夙月看著哭的傷心欲絕的獨孤承歡,只覺心似乎被什麼在慢慢的啃噬著,尖銳的痛,滲人的麻,可他卻仍就硬著心腸冷眼任由她哭鬧,不予理會,而是轉身對身旁的女子柔聲問道︰「疼不疼?」
「澹台夙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獨孤承歡跺著腳狠狠道,以往別說是她哭鬧了,只要是她眼眶一紅,月月都會心疼不已,想盡辦法的哄她開心,可今日他不但對自己凶,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還對自己的眼淚不管不顧,卻對一個剛剛見面的女人噓寒問暖。
澹台夙月冷冷的撇了她一眼,「隨你。」
獨孤承歡卻不再哭鬧,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眼中有恨色一閃而過,她收拾了收拾狼狽的容顏,站直了身子,一身傲骨中竟隱隱有說不出的威嚴貴氣,她冷眼看著澹台夙月,一字一句的說道︰「澹台夙月,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你會後悔的!」
說完也不看廳中眾人的臉色,挺直了背脊,邁著優雅的步伐離開了前廳。
澹台夙月沉著眼看著一步步離開的獨孤承歡,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心中明白有些事,在她踏出這廳門後,便會變得不一樣了。
「夙月,你不去看看?她是真心喜歡你的,這樣離開可能會出事。」
身旁的女子蹙眉看著兩人之間涌動的暗流,不由出言提醒道。
澹台夙月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要的便是讓她死心,冥蹤會跟著她,而且以她的武功和性子,只怕出事的會是旁人,而她卻是不會出事的。」
女子挑眉,「她便是那兩人的女兒?」
「恩。」
原來她便是他的女兒,果然那笑眯眯的慵懶模樣與他還是如出一轍的,難怪一開始她也是看得失了神。
「對了,瓔珞,你不在肅慎國呆著,跑到我玄冥門來干什麼?」
正在失神中,澹台夙月的話卻讓她一下清醒,原來那女子卻是澹台瓔珞,只見她饒有興致的笑開,滿臉的揶揄。
「自然是來看戲的,我听宮人們說玄冥門門主竟大告天下要選妻,你為了南宮靜守身如玉這麼多年,卻突然要娶妻了,我一時好奇自然便跑來看看了,誰知果然不負我所望啊,看了這麼精彩的一出戲。」
「你就非得拿我的糗事來取笑我麼?」澹台夙月咬牙。
「那是自然,你能被我取笑的事不多,這可是天大的一件。」
「澹台瓔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