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听到他的聲音連曦倏地起身,「你怎麼進來了,」
「這里本來就是我為自己修建的地宮,怎麼不能來,」晉楚手里捏著一根幽離花枝朝她走來,「這里以後便是我的長眠之地,你就留在這里陪我吧。」
「總有一天我會出去的,才不要留在這里,」連曦理了理裙擺上的褶皺,從他身邊走過,「我現在就去找出口。」
就在她要經過甬道處的石門時不知晉楚按到了哪里,眼前的石門轟然落下,激起一片塵土。
「你對這里的機關布置一點也不清楚,說不準哪次不小心就將自己關在了某處,乖乖待在這十丈紅塵和那間石室會是你最好的選擇,」晉楚嘴角噙笑的握著她的肩把她抵在了冰涼的石門上,「石室中的寒冰床可保尸身不腐,我就算死了也會一直保持現在模樣,不用怕的。」
「年紀輕輕說什麼死不死的,」連曦不由听得心中一陣火大,「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除了你有哪個人不是想著法的多活久一點,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關心你的人,輕易言死就是不負責任!」
「我無妻無子,這世上也沒幾人關心我,哪里來的責任,」晉楚輕笑出聲,靠近她道,「還是……你願意成為我的責任?」
「別說笑了,」連曦偏頭躲開他笑意盈盈的臉,轉身在石門上查找起來,心下奇怪不已,周圍石壁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發動機關的地方,他是怎麼把這門放下來的?
晉楚也不說話,抱臂站一旁看著她趴在石門上研究著,過了會兒才走過去在旁邊石壁上按了下幫她將門重又升了上去。
連曦見門打開,回頭把他按過的地方暗暗記下,「一國之君每天都要上朝的吧,天馬上就黑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反正秦相帶著很多人稱病不上朝,我這個皇帝干脆也罷朝好了,」晉楚將手中幽離花的花瓣在指間磨碎,「那樣才更好玩不是麼。」
見她不吭聲,晉楚奇怪道,「怎麼不求我放你出去,難道不想出去見見慕白衣麼,這不大像你的性格。」
「若真的求了你才不像我,」光線漸漸暗了下來,連曦從袖中拿出先前備好的夜明珠沿著甬道往醒來的地方走去,快到門口時見他還在身後跟著,站住步子道,「宮中有高床軟枕,總比這里好上許多,勸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這麼急著趕我走可是怕我會對你做些什麼?」晉楚停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道,「從始至終我都把你當兔子皇妹對待,可不像慕白衣整天想著一個人獨佔你,不用有那些不必要的擔憂。」
見他穿著單薄連曦奔進石室將先前找出來的外衣連同幾顆夜明珠塞給他,「天色不早,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留在這里也是打擾我休息。」
晉楚打量了下四周,「天黑後這偌大的地宮可就剩你一個人了,確定不會害怕?」
他不說還好,一說連曦心頭竄起一股寒意,將夜明珠緊緊握在手中哼哼道,「既然擔心我會不會怕把我放出去不就得了,不讓我出去就別問我怕不怕。」
語罷轉身進了石室,踢鞋上床撈過被褥將自個兒整個包裹起來,悶悶的聲音傳到晉楚耳中,「我要睡了,你走吧。」
門口一陣安靜,良久才听到腳步離去的聲音,連曦在被子里將夜明珠放到胸前,「不怕不怕,一覺到天亮……」
自我安慰著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中只覺喉嚨一陣發干,腦袋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起來,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過了,從夢中轉醒,只覺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的。
踢開被褥直挺挺躺在冰涼的床榻上才覺好受一點,不過很快便又覺得冷了起來,意識卻已開始漸漸模糊起來,有些分不清這里是地宮還是在冬日雪花紛飛的赤月教。
良久只覺自己被人從床上扶起被被子裹了起來,接著听到對方輕聲嘆息略帶不解道,「為什麼你每次離開他都要病一場呢,世上真有那麼玄乎的事?」
朦朦朧朧中已听出是晉楚的聲音,連曦心中暗自接道,這可是全拜他和這地宮里的這張床所賜,根本和她在不在白衣身邊沒有一丁點關系。
「好在本公子擔心你怕黑偷偷哭鼻子又折了回來,不然說不定等不到我死你就先我一步去了,」說著晉楚將一枚藥丸塞到她嘴巴里,「這是琴隱配的藥,就算不能包治百病也應該會對你的病有點用處。」
那藥入口後苦味便蔓延開來連曦費了好大勁兒才把藥丸咽下去,眉頭緊蹙苦著臉睜眼看了一眼罪魁禍首,怎麼會有那麼苦的藥,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見她睜開了眼,晉楚將床頭的果子遞到她唇邊,「十丈紅塵那邊的樹是先前派人從聖天的蒼山移過來的,听說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吃了這個應該會好受些。」
連曦沒有說話接過果子默默啃了起來。
晉楚在一旁坐了會兒道,「一直以來能讓我感到開心的只有你和曾經的慕皇兄,所以才想讓你留在這里陪我,等我死後你若想走又能找得到出口的話就走好了,反正那時你們怎樣我也看不到了。」
「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活著麼,」連曦縮在被中啃著果子開口,「真不知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夢中的你小時候明明挺有趣的。」
「你不覺得十丈紅塵太過容易讓人心累麼,若有下輩子我寧肯選擇去做花鳥蟲魚,一生短暫也沒有那麼多煩憂,」晉楚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腦袋,嘆息,「如果……那時你們沒有走就好了,那樣的話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應該就是慕皇兄,而我就可以帶著你去看你心中所向往的江湖,偶爾小打小鬧懲奸除惡,不小心犯了錯慕皇兄一邊對咱們小小懲戒一番,另一邊卻很無奈的給我們收拾爛攤子,曾不止一次的在腦海中勾畫過那個畫面,也曾在夢中無數次的夢到,醒來時方知不過是一場夢,你們走了,將我留在了那個孤寂寒冷的皇宮之中,你說……這是誰的錯呢。」
「對不起,」連曦很是愧疚的垂下了頭,沒想到他竟一直都是這麼想的,而她那時只想著如何逃離皇宮,卻忘了那里還有一個和她一樣渴望自由貪戀溫暖的少年。
「不是你的錯,若不是太後當年千方百計把我推上皇位,慕皇兄就不會離宮,」頓了頓晉楚接著道,「你大概還不知道,當年皇後的離世,絲竹被送進護國寺,甚至是你娘還有我那父皇忽然駕崩,其中多多少少都有她在暗暗操控著,這樣的她為何是生我養我的人呢。」
聞言,連曦忽然想起那日太後在那間滿是畫像的房間里曾說過的話,掩唇咳了幾聲,同情的看向他,「盡管傷害到了很多人,但她的出發點卻都是為了你,她大概以為你做了皇帝便會開心。」
見她咳嗽晉楚伸手將她身上裹著的被子緊了緊道,「睡吧,明日醒來就會舒服多了,若那時病情加重的話就去帶個御醫過來。」
連曦躺回床上暗暗撇了撇嘴,他意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她出去了。
躺回去沒多久便覺困意襲來,眼皮越來越沉,就在快要睡著時忽覺額上一涼,眼楮微微睜開一條縫卻見眼前之人換成了百里凌,而晉楚則趴在床邊被她用手刀劈暈了過去。
百里凌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冰塊用手帕包著放在她的額頭,瞧了眼一旁被自己劈暈了的晉楚,「剛剛他的話我都听到了,怎麼,莫非你還有一離開那位白衣公子就生病的怪癥?」
連曦原本想搖頭的,轉念一想或許她一心軟就帶自己去見白衣了,于是便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明日一早等這個晉楚走了我就帶你易個容去見一見你的白衣公子,」說著,百里凌很是疑惑的道,「世上怎麼還有這種怪病,難不成你們被下了什麼奇怪的咒?」
听她說要帶自己去見白衣,連曦心中一陣激動,面上平靜無波道,「多謝百里姑娘了。」
眼見晉楚有要醒來的跡象百里凌忙奔出去找地方躲了起來,連曦也趕快兩眼一閉裝睡。
醒來的晉楚很是疑惑的伸手模了模有些發疼的頸處,頓了頓上前探了探連曦的額頭,見她退了熱這才拿起一旁的外衣和夜明珠一頭霧水的走了出去。
隔了會兒見晉楚走遠百里凌才又回到了房間,很是不解道,「第一次見那個晉楚就覺得有些奇怪,別人都是求生只有他一心求死,真是個怪人。」
「得想辦法阻止才行,絕對不能讓他死,」連曦起身一臉堅定道,就像慕離所說他若真的死了,沒有子嗣的他皇位一定會留給白衣的。
「生難死易,想要阻止的話感覺會有點難度,」百里凌坐到床頭想了想道。
「總會有辦法的。」
連曦想著如何勸阻晉楚放棄求死之心進了夢鄉,翌日醒來時除了喉嚨依舊有些發干外身上的沉重已去了許多。
「醒了就好,我這就帶你去見那位白衣公子,」說著百里凌上前一個手刀便將沒有防備的她給敲暈了過去。
醒來時連曦發現她們二人已來到了沈府房間的屋頂上,一手揉著後頸輕聲問向身旁的百里凌,「離這麼近,會不會被發現?」
以白衣高深的內力來說一丁點動靜也會被他察覺的吧。
「放心,只要咱們不弄出大聲音是不會被發現的,」百里凌很是自信的說道。
話音剛落便見慕白衣從房中走了出來,站在院中往她房間方向看了會兒看,忽然道,「出來吧。」
連曦以為是對她們說的,正想著怎麼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卻見拎著一只鳥籠的莫九從月亮門邊繞了進來,「慕公子耳力真好,離那麼遠都能听到我這雪翅鳥的叫聲。」
他的話剛說完又見另外一抹翠色身影出現在院中直直奔向慕白衣,帶著哭腔開口,「為什麼晉楚說我師父死了,沒想到師父大好年華就香消玉殞撒手西去,殿主你一定要為我師父報仇!」
「小沫兒……」
都快忘了自己除了秦羽仙外還有蘇小沫這個徒弟,連曦心頭升起一陣愧疚,很想下去模著她的頭告訴她,她沒死,現在正和一位來歷不明的百里凌心情愉快的蹲在屋頂瞅著他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