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毒?這東西?」
科里迅速地確認道。芙洛拉一面緊盯著霧靄,一臉陰沉地點頭。
所謂蠱毒,在為數眾多的魔術中,也是為數不多的咒術。以蜘蛛和百足等毒蟲為載體,在一個器皿當中——例如一個壺中放入大量的蟲子,讓它們互相殘殺,最後剩下的就是生命力最強的個體——這只「蟲」就會用于施放蠱毒。就是說,以蟲這種犧牲作為載體,向其灌輸名為詛咒的咒力而制作出來的,役魔的一種。
「那、那麼說這東西,也算是役魔麼?」
「啊啊……只是,卻是相當禁忌的魔法就是了。」
蠱毒在「泛式」歸類于稱為「詛咒式」這一類的役魔。在沒有教會的許可下進行的制作、使役行為,都是受到帝國嚴禁的。
「可、可是太奇怪了!宿舍應該全體張開了結界。即使是役魔,沒有許可應該是無法侵入的!」
科里的慘叫讓莉可想起了藍鐵和黃鐵。那麼這只役魔,是突破了魔像而來到的麼。
這時,
噗一聲,霧靄的中心膨脹——兩處開裂翻起的地方,露出了的眼球。眼球骨碌碌地轉動,焦點最後固定在下方的莉可一行身上。
雪弗萊全身奔涌著恐懼,倒不是因為害怕戰斗,而是對這污穢丑陋的外觀心里本能的抗拒。莉可雙目閃著銳利的光芒,芙洛拉和科里發出了慘叫。
「你們幾個,快退後!」
在莉可叫喊著跳起之後,貼在天花板上漂浮著的霧靄開始動了起來。
像是漏雨似的啪嗒啪嗒地,霧靄開始一點點地零落。而且,掉落下來的霧靄在空中劃出不規則的軌跡,不停地向莉可一行襲來。
「哇!來了!」
「嗚——飛、飛黃!白輝!」
跟在早一步反應過來的莉可後面,芙洛拉的役魔現身,跳到了桌子上。白輝縱橫揮舞著大劍,斬開接近而來的霧靄。莉可也一邊以不可思議的身手來調節重心,像是起舞一般在空中移動。不停地以短劍劈開襲來的霧靄。
被砍開的霧靄,稍稍遲延後其輪廓開始凌亂,一閃一滅地在空中四散開來。然而,變小了的霧靄接著很快地鑽回天花板上的龐大的霧靄中去。關鍵的本體自始至終都沒有減少。
「莉可、雪弗萊,小心!?」
「——啊啊啊啊。踫到我衣衣衣、衣服了!?」
「嗚、嗚哇!呀呀!救命!」
「你好吵啊,科里!你也來幫忙啊!」
「……不行了。真是毫無疏漏,通訊水晶也沒感應了……」
教室轉眼就變成戰場。而且還是一場混戰。四人急急聚集在一起,以兩只役魔為盾牌,和蠱毒對峙。然而,在一次又一次地增多的霧靄逼迫之下,眾人被逼到了遠離走廊一邊的牆壁下。
「哎呀哎呀。這東西真是沒完沒了。」
雪弗萊一臉悶悶地喃喃道。莉可罵道「畜生」,就要打開背後的窗口。然而,打開了鎖後窗戶還是紋絲不動。簡直就像是嵌死了似的。
「窗戶打不開!為什麼?」
「不好!有結界設在那里。到底是什麼時候……!」
芙洛拉回頭看著窗戶喃喃道。經她這麼一說,不只窗戶連教室的所有牆壁上都可以視得覆蓋著靈力的流動。看來已經被封鎖在教室里面了。
這時,莉可操起椅子,一言不發地砸向窗玻璃。芙洛拉和科里都嚇了一跳,然而椅子卻一下被反彈回來。看來也無法加以物理性破壞。
「不行啊。……芙洛拉,你們不能把窗戶打破麼?」
「等、等一下啊!難道就看不出人家現在騰不出手來麼!?」
蠱毒的攻勢並沒有顯示出衰弱的跡象。總之,霧靄的量太龐大,芙洛拉和兩只「役魔」都應付不來。
「可惡。難道宿舍里就每一個人留下來了?為什麼就沒人發覺啊!」
「那、那也是這個結界的原因啊。這里的騷動無法傳出外面去!」
「雪弗萊!你有時間說明還不如來幫忙啊!剩下兩個都是外行來的啊!」
芙洛拉的表情完全沒有絲毫余裕。看來是相當危險的狀況。集中精神操作役魔的側臉,全無血色,額頭上浮起了汗珠。
科里慌慌張張地從魔法箱中取出水晶,可是卻因為手生,一下子把水晶都甩到地面上去了。他馬上慌失失地去拾。
在這段期間,霧靄躲過兩只役魔的包圍鑽了過來。
躲過白輝的大劍的一片霧靄,飛向了莉可。莉可想也不想就端起一直拿在手上的錫杖,然而芙洛拉卻更早了一步,
「嘖」地
打了一下響舌,從自己的魔法箱中放出了一枚水晶。
那是符文。符文發出些微的光芒,踫到霧靄發出聲音來。一瞬間一陣焦臭散發出來,霧靄和燃盡的符文水晶一同消失。
「不、不好意思。」
「別吵。別和我說話!」
科里終于把水晶收拾好,生澀地頌唱著咒文,擲向霧靄。然而現在霧靄卻開始向四周散開。每一片都沒有多大威脅,然而數量卻壓倒了莉可一行。
這時,靜靜地在窗邊看著戰局的雪弗萊說,
「……這些家伙,看來是沖著莉可來的。」
「啊、我?」
「從動向看來就是這樣。」
听到這句話,站在前面的芙洛拉和科里,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莫非這些,又是第七子的信徒……?」
「確實有可能呢……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兩人的對話,似乎像在責備莉可和米諾爾一樣。
說起第七子的信徒,入會第一天就听院長親口說明過了。然而,第七子的崇拜者和這些蠱毒,到底有什麼關系呢。
「怎麼回事!?你們知道什麼嗎?」
莉可從後方一股緊咬不放的氣勢問道。芙洛拉一皺眉,像是推卸似的把目光投向身邊的科里。
科里無奈,
「莉可同學。你啊,那個……米諾爾是獅鷲大公的……」
「啊啊。就是那個謠言吧。當然知道。也知道連你們也知道這事。」
關于這一點,院長已經詳細地說明過了。「可是,那又怎樣了?」莉可催促道,科里于是一副難以啟齒似的樣子續道。
「……其實,莉可你們入會的兩天前,有一個听說了米諾爾的謠言的信者來接觸過他了。他一直在等著米諾爾來上學呢。似乎是個相當強硬的家伙,最後想要綁架他,甚至變成了役魔對戰了。」
「什麼?我們來之前的兩天?」
雖然听說過這事,然而卻沒想到是這麼近的事情。
科里「嗯」了一聲對吃驚的莉可點頭道,
「似乎那時的那個第七子的信徒,還有其他的同伙呢。」
莉可啞然。這樣的事情,根本沒听誰提起過。
「可、可是,第七子的信徒,是崇拜薩-艾郎的吧?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就算這蠱毒,就算認為米諾爾是第七子,也不會干出這樣的事情吧!?」
「嗐!狂信徒的思考什麼的,我們又怎麼明白?順帶一提,之前的那個信徒被趕來的老師們制服了,然而卻還是大吼什麼‘我是來促使第七子覺醒的’之類的。」
「怎會這樣……!」
那麼,那個信徒的同伙什麼的、為了讓米諾爾作為第七子覺醒、而放出這蠱毒來麼?這可說不上什麼崇拜。甚至連狂信徒都稱不上,只是歪曲的單方面的威嚇而已。
「……等等。那麼米諾爾呢?現在米諾爾怎麼了!?」
听到莉可的疑問,科里發出「啊」一聲臉色蒼白起來。
已經把蠱毒派來對付作為同伴的莉可。無法想象米諾爾本人平安無事。
「這樣就可以說的通了,為什麼米諾爾會被綁架。」
在一旁作壁上觀的阿斯特艾郎遲到一般對莉可說道。
「什麼,綁架?!」
「綁架!」
芙洛拉瞥了臉色蒼白起來的莉可一眼。
「……莉可。你剛才說綁架。」
「那是……」
「…………」
莉可緊咬著嘴唇。咬得實在太用力,嘴唇都裂開了,然而卻對此毫無知覺。莉可不甘,甚至開始憤怒起來。一半是因為把一切都自己攬起來的米諾爾。另一半則是對于一直對此毫無知覺的自己的氣憤。
——「我才不想听米諾爾說那樣的話」
那是當然的吧。明明應該比誰都清楚其中隱情的自己的僕人、青梅竹馬,卻來責備自己最為柔弱的一點。自己最無可奈何的弱點。比起從其他任何人口中听來,一定更痛苦、難受。
明明知道——明明是聖徒會之前,就應該銘記于心的事情。然而,卻還是大意了。不僅沒有保護好他,連院長都叮囑過的重要的事情都忘記的一干二淨。
只看得見自己的事情的,並非米諾爾而正是莉可自己,不是麼。
「……莉可。」
錫杖一頭的小環發出了 啷一聲響。
芙洛拉和雪弗萊、還有科里,都一驚轉過身來——轉向身後的莉可。
然而莉可沒有留意到她們的表情,
「——阿斯特艾郎。」
「嗯?」
「你能找到這里的話,就表示米諾爾就在附近吧。」
莉可的話語響徹心底。阿斯特艾郎揮去一瞬的躊躇,迅即點頭。莉可端起錫杖,從讓開的縫隙間踏出。
霧靄立刻圍襲過來。然而莉可敏捷地舉起錫杖一抵,霧靄稍一停滯立刻被彈得四散。
「等、等等啊你————!」
這跟比試絕不可同日而語。芙洛拉並沒能憑這句話就把他攔住。這理所當然的忠告,沒能追上前進的莉可的背影。
莉可旋起錫杖,一次又一次地擊散霧靄。那惡鬼一般的身影,簡直匹敵飛皇和白輝——甚至迫力凌駕其上。
芙洛拉和科里倒吸一口氣,時刻與蠱毒保持距離的雪弗萊也看向莉可。
莉可頭也不回,
「……芙洛拉,科里,還有雪弗萊,抱歉把你們卷入來了。」
「那、那個……」
「只是,拜托了。過後會道歉的,這次就陪我一趟吧。突破這堆東西,去找出米諾爾來。借我力量吧。」
科里全身打了一震,「嗯」一聲干脆地點頭。
芙洛拉咬緊嘴唇過了一會,
「……不管怎樣,這樣下去可能會被殺。看來只能這樣了。」
雖然有點焦躁——然而嘴角卻浮現了無畏的笑意——地回答了。莉可再一次對兩人說道「抱歉」。
于是這時,阿斯特艾郎用低沉、冷靜的聲音說道。
「這樣就好辦了。其實我想起了一件事來。到底能不能順利執行,就代我問問那三位的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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