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莎傳說 五十 監護

作者 ︰ 紺碧莎翁

米諾爾破格加入聖徒會的第一個星期天。

米諾爾在學生宿舍自己的房間中,嗦嗦地寫著作業。

外面是一片晴朗。夏末的陽光潑灑而下。本來還想著到街上轉圈,買些隨身用的東西,因為在事件中發揮但極致,米諾爾連續幾天一直休息著沒上課。現在為了追上這部分進度而正在唰唰地抄寫著整理好的課堂筆記。可喜的是,單單抄寫一遍而已,真實天賦便使米諾爾能理解其中的內容。

送筆記來的雪弗萊也在米諾爾房中。坐在窗邊一邊眺望外面的陽光,一邊說著米諾爾休假後打听到的關于事件的情報。順帶一說,雪弗萊只是把筆記送來,整理課程內容的是天馬。雪弗萊首先就不會在課堂上記筆記。

「……一句話,到頭來謎題還是雲里霧中,這樣麼。」

「啊啊。和我們來之前一樣。雖然和第七子信徒有接觸,看來最後還是搞不清楚他們的背景。」

那天之後,終于趕到現場的講師們,一面對于競技場中的狀況吃驚不已,另一面也迅速保護起米諾爾一行。院長親自聯絡聖堂教會,教會——雖然米諾爾內心對于聖堂教會的評價已經大幅下滑——大舉前來。之後就是現場查證和案情詢問。當米諾爾一行獲得自由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的十點了。順帶一說,班主任堂吉柯德露臉的時候,僅僅就在那之前的十分鐘左右。距離米諾爾他們的危機,已經遲了將近五個小時了。對于班任教師的評價,已經完全跌停板了。

後來听說似乎逃跑的暮光裁決也被逮捕了。不過,似乎對他的審問並不順利。調查越是深入,就越顯示出他在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時候已經受到利用了。

「那家伙說什麼同志,其他的第七子信徒問出來了麼?」

「不。似乎記憶受到咒術的阻礙。現在審判所那邊正在進行解咒,不過,似乎本來就是互相之間保密來往的。誰知道到底能挖出多少料來呢。」

「……上次的聚變鬼呢?」

「听說果然是假貨。當然,那家伙自稱什麼貝爾克斯也是扯謊。受到咒術的暗示——一句話說,就是妄想了。你這家伙,還真說中了。」

眺望窗外景色的冬兒,銳利的視線射向遠方。

「……當然,這也是意料之中。至少我見到的聚變鬼王,和那個比起來完全就是另一種東西。」

听到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米諾爾停下抄寫筆記的手,呼一下轉向窗邊。

這時,旁邊的房間傳來咚一聲響。接下來還傳來了呯呯  的聲音,像是在放下、搬動什麼東西似的。

米諾爾稍微皺眉說了句「真吵啊」,接著又想起來什麼來,「哦」地叫了聲。發出聲音的那間房間,現在還是空房。莫非說是誰在私下把那里當成雜物房用麼。

如此想著的時候,不知何時已經恢復平時的調調的雪弗萊說道,

「有趣的是,偽聚變鬼和蠱毒,形成容器的術式似乎是完全不同的。簡直讓人覺得不像是同一個人做出來的。」

「啊,啊啊……就是說那個鬼役魔,不是那家伙做的麼?」

「那家伙,好像真的相信那個就是真正的聚變鬼呢。照口供來看,像是經過某人引見的。」

「某人就是?」

「不知道。」

雪弗萊干脆地答道。本來案件的調查尚在進行。可能總有一天會發現更加詳細的事情,但是現在這個時點可以判明的事實太少了。

這時,旁邊的房間再次發出了很大的一聲響。簡直就像在大掃除似的。

「怎麼了啦?」

正當米諾爾要去看看情況的時候,房門響起了敲門聲。

米諾爾就那樣起身,穿過房間打開了門。站在外面的,是手捧茶幾和茶碗的賽特。他是為了給主人和客人泡茶而去了一樓的。

「啊啊,是賽特啊。謝謝泡茶。」

說著一面扶著門一面讓開身子,以便讓坤進來。然而,賽特卻站在走廊上一動不動。

「咪、咪、米諾爾大人,實則……」

賽特一面 扇著兩只耳朵,一面斜眼看著走廊——看著傳出聲音的鄰房。米諾爾一面問「怎麼了?」一面探頭到走廊上去。

莉可就站在那里。

旁邊的空房前,開著門注視著房中的情況。她的腳旁,放著幾個瓦楞紙箱和行李箱。春虎瞪圓了雙眼。

「莉可?」

在這種地方干什麼——正當米諾爾要出聲發問的時候,從鄰房中呼嚕一聲,冒出了一個如同立體化了的人型魔物似的東西。相對于嚇了一跳的米諾爾,莉可則是一臉平靜。魔物在莉可目面前下跪,接著抬起走廊上的紙箱之一,再次回到了房中。

米諾爾慌忙跑到走廊上,

「莉、莉、莉可?什麼來的,那東西?」

「啊啊,米諾爾。功課有切實地進展麼?」

莉可轉過頭來,似乎現在才回過神來似的,綻開了笑容。不知為何似乎心情分外舒暢。

「現在在做著。我說,那黑色的是什麼啊?」

「我制作的傀儡式啊。為了能幫我搬搬行李。」

「為什麼在搬行李呢?」

「因為我從今天開始,也要住進這里了。」

莉可得意地說。米諾爾張大嘴巴像個洞。

「住進來……你!?」

「我不就是這麼說麼?」

「這里可是男生宿舍哦!?」

「可我是你的監護人哦。」

直如理所當然似的說。米諾爾一時之間無話可說。雖然很想把這當成開玩笑來看,可是即便完全不知道莉可的真意、剛才那不是開玩笑這點卻讓人生厭一般清楚明白。

看著陷入沉默的米諾爾,于是莉可像是鬧別扭似的嘟起嘴唇。

「還沒明白過來啊,米諾爾。前幾天的事,你就什麼想法都沒有麼?」

「想、想法……是指什麼?」

「很明顯了吧?我可是整日在危險下行走啊!」

「……于是?」

「還有什麼于是的!我可是我的監護人哦!可是有保護你的義務。二十四小時,一直!」

莉可一臉清爽地說道。簡直就像對班上的問題兒解說校規的班長似的。

「哎呀。說什麼保護,你……」

有阿斯特艾郎在,還有比鳳凰更強的麼?像你這樣的就算多個少個不都一樣?

米諾爾不禁要說出口來,正在這時,

「這是米諾爾說的哦。」

「誒?」

「鼓起勇氣,依靠我吧。」

「啊……」

想起自己說過的話,還想起那時興奮,米諾爾有點臉紅起來。面對著這樣的主人,監護人——臉龐同樣微微地染上了粉色——靜靜地凝視著他。看著那充滿了信賴的眼神,就覺得不惜改變自己的作風而來順從自己的莉可,一反平日的樣子,變得又率直有可愛……。

「等、等等等等!就算這樣,在怎麼說也太勉強了吧?在男子宿舍生活什麼的,哪有可能辦得到?」

「幫我。」

「幫、幫你!?」

「怎麼嘛。不是說要相互依靠麼。」

莉可又一次嘟起嘴,抬眼看著米諾爾說道。簡直像在指責米諾爾無情無義似的。米諾爾不禁詞窮,閉上了嘴巴。回過神來,發現賽特和雪弗萊從米諾爾的房間中探頭出來偷窺,看熱鬧似的看著兩人的對話。

這時,

「啊呀?在做什麼呢,米諾爾?」

科里走上學生宿舍的樓梯,露出臉來。看了不但送來筆記,還負責起解說。而且,科里的後面還跟著芙洛拉。

「科里。還有……芙洛拉?連你都?」

「……怎麼了。我來難道給你添麻煩了?」

「不、不是。也不是那樣……」

因為事件結束後就一直睡著,從那以來一直沒有跟芙洛拉正經地說過話。雖說是一同走過鬼門關的伙伴,可是在那之前曾經互不相讓地大吵過一番,米諾爾一時不知該以什麼表情來面對她。

然而,在春虎尚自猶豫的時候,

「莉可。芙洛拉同學。之前的事,謝謝你們。給你們添麻煩,對不起。」

莉可向前一步。

科里和芙洛拉似乎沒想到夏目會在這里。莉可突然出現,而且還低頭道謝,兩人都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不用啦,哪有……像我這樣的什麼都沒幫上啦。」

「沒有這樣的事。很感謝你們。」

莉可真誠的,再次道謝。

基本上又頑固又不願近人的莉可,只要打成一片,之後就會變得孩子似的率直起來。面對這一嬗變,科里兩人的笑容都僵住了。

「芙洛拉同學。你也是。」

「哎呀,那個……」

「雖然對你說了很多苛刻的說話,還希望你相信我是沒有惡意的。還有,即使面對曾經對你惡言相向的我,還願意伸出援手,真的很感謝你。我也要學習你的寬容。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

莉可以無邪的眼神,凝視著一時無言以對的芙洛拉。她的臉龐,忽地如同花蕾綻放似的露出微笑。

「是呀,你就坦然接受吧。就當之前都是我的錯。」

雪弗萊探出半個腦袋笑道。

正定定地對望著雪弗萊的芙洛拉,看著看著不禁臉紅起來。

「哪里……我才要……」

羞答答地說著,話完就別開了臉。

接著,

「咪、米諾爾。過來一下——」

說著突然拉過米諾爾的手,撇下吃驚的莉可和科里,跑出走廊走下了樓梯。她又一次把驚呆的米諾爾拉到了樓梯轉角的平台上。

「怎、怎麼了,突然之間?」

「雪弗萊,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麼?跟我的約定?」

芙洛拉滿臉通紅,興奮地、興沖沖地問道。看來似乎因為莉可和米諾兒的和好而迫不及待的也想和雪弗萊的關系更上一層,以為雪弗萊想起了過去和芙洛拉的約定,所以才改變了態度……米諾爾尷尬地含混應道「啊啊、哎呀……」

「……不好意思。雖然沒有問過他本人,不過我想應該不是這樣。」

「那、那為什麼,突然變成那樣?」

「突然、也算不上吧。不是說了麼。謝謝你幫忙,就是這樣。」

米諾爾這樣說明道,芙洛拉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緊閉著嘴唇。米諾爾嘴巴撇成一個「デ」字形,忽然芙洛拉察覺自己還抓著米諾爾的手,趕忙放開了。

米諾爾正色說道,

「那家伙確實,雖然有時也會只考慮自己和家族的事情。我想,這是為了保護自己而無意識地采取這樣的行動。所以,只要一當成伙伴來看待的時候,就會立刻變得坦誠起來。而且個性還是個小孩子,正因如此也有單純的地方。」

「伙伴?我嗎?可是我,至今為止一直對你們那麼……」

「那家伙,雖然也覺得你針對他確實很奇怪,可是幾沒有恨你,也沒有生氣哦。就算在那事件之前,我想他也沒有討厭你。」

雖然是覺得有點難纏就是了——忍住不說,媽呢只是聳了聳肩。

于是,芙洛拉突然低下了頭。

染上紅潮的表情,緊接著變得明朗起來。簡直就像,長長暗夜結束,迎來了希望的清晨的陽光,變得充滿了生氣。

「我……」

「怎麼?」

「我……果然,還是喜歡雪弗萊。」

「這樣啊。那真是太——慢著,你說什麼?」

米諾爾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把驚得說不出話來的米諾爾拋在一邊,芙洛拉露出了少女本色的羞澀微笑。

「雖然米諾爾忘記了約定是很遺憾……其實,自己也知道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已經是好幾年前,孩提時代的事情了呢。所以,我也已經放棄了那事了。不,雖然不會放棄,可是現在就這樣好了。相對地,我會從頭再開始過。我現在還是喜歡雪弗萊呢。這一點,終于明確了呢。」

「…………」

米諾爾啞口無言地瞪圓了雙眼凝視著像是在夢囈一般的芙洛拉。要說嬗變,這是比莉可更為顯著的嬗變。那個刺蝟一般的少女,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還有,米諾爾吃到的種種苦頭,到底又是因為什麼。

「你、你,竟然喜歡雪弗萊!?那為什麼有那麼——」

「笨蛋。別這麼大聲啊!不行啊?雪弗萊,又有才能又帥氣又知性,再說雖然很幼稚、但其實卻是那麼溫柔,對吧?喜歡他到底有什麼不對啊。再說,我可是從小孩子的時候就對他一見鐘情,才不準你這家伙指手畫腳呢。」

「指,指手畫腳什麼的,那個……」

芙洛拉像是要遮羞一般,紅著臉呆呆站著說道。雖然知道小時候兩人就見過,然而那次的邂逅竟然是一見鐘情,這確實是第一次听到。接著,米諾爾還在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芙洛拉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

「你啊,事件發生的時候幫了你那麼多,多少給我報點恩喔。就當是那事的謝禮,你可得幫忙我追雪弗萊哦。」

「追、追他!?」

「是、是啊。不行麼?而且,你來幫忙是理所當然的吧?說起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怎麼,難道你想說不幫忙麼?」

搖身一變回平素的調調的芙洛拉,一邊啊啊地嘆著一邊倒豎柳眉盯著米諾爾。

「與其說說不、不幫忙,要我說,實在不太推薦那家伙啊……」

「啊?為什麼啊?」

「嗯、啊,那家伙有各種各樣的隱情或者說‘規矩’,那個……」

雖然不能揭露雪弗萊的癖好,可是就算這樣說,也不能幫忙芙洛拉追雪弗萊啊。

芙洛拉一臉懷疑地盯著進退維谷的米諾爾。然而,突然又露出了不懷好意的表情,一臉了然于胸的表情。

「看來你啊,是喜歡上我了麼?」

米諾爾的雙眼眯成了小點一般。

「……哈?」

「原來是這樣啊……說起來你啊,第一次走進教室的時候也是,出神地看著我呢。是了。是這樣了。」

「不,等、等等。這是誤會!」

沒呢人語無倫次地左右搖頭。話說,第一天來的時候,想著那個女孩子不錯呢什麼的確實也是事實,但是卻完全沒有想到被看穿了。

話雖如此,芙洛拉的可愛——至少外型上——現在也不妨承認,「不錯啊」的第一印象,從第一天的早上開始就被擦拭個一干二淨了。當然,不能當著本人的面說出來。

「總之,雖然很不幸,我的心思就跟剛才說的一樣。無論如何都得讓你幫忙了。好麼?這是約定哦?」

芙洛拉逼近米諾爾,抬眼看著他,豎起食指叮嚀道。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听進米諾爾的意見。春虎閉嘴。

然而,這種毫無來由的自信滿滿的舉動,卻與名為芙洛拉的少女極為合襯。比起在教室里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比起向雪弗萊找茬、比起把米諾爾叫出去傷心地傾談的時候,遠要合襯。閃閃發光的雙眼、興趣盎然地微笑的嘴唇,現在的樣子才能把她的魅力完全帶出,這實在是勝過任何語言的證明。

任性,偏偏卻又專一。

——……啊咧?

不意間——

米諾爾的腦海中浮起了已經褪色的光景。

久遠又陳舊、隱約的記憶。癢癢的、讓人懷念的——在遙遙遠方、名為過去的遺物當中,半埋在時間的沙礫中,卻仍然如同閃耀著光輝的寶物一般的……。

「——米諾爾?」

想起了壓低的、包含著緊張感的聲音。回頭一看,雪弗萊在二樓上俯視著在轉角處交談米諾爾二人。簡直就是在宿舍的應急梯上那一幕的再現。米諾爾不僅一顫,芙洛拉卻一下臉紅起來,發出像是貓兒一樣的聲音「夏目君∼」。

「對不起,突然打擾了。米諾爾說有點事要說呢。」

「我?」

「可是,要說的都說完了。雖然今天沒有打招呼就來了,可以讓我進去麼?」

「可以麼……喂,這是我的房間啊。」

米諾爾在一旁碎碎念,芙洛拉卻當作沒听到。一等莉可答道「請進」,立刻開心的讓人不禁懷疑是裝出來似的,走上了樓梯。

在將要走上走廊的時候,轉頭像是在說「別忘了哦」似的,用眼神吩咐米諾爾。那簡直就像女王看著僕人似的、繪畫里才會出現的高傲的眼神。芙洛拉似乎是靈緹家的千金,看來似乎確實是個相當任性的「大小姐」呢。

接下來,米諾爾才開始冒出「這下麻煩了」的念頭,

「……打擾你們說話真不好意思呢。」

雪弗萊以如同霜降一般的聲音和眼神說道。肩膀微微地靠著牆壁,冷冷地俯視著樓梯轉角。米諾爾本能地感到了危險。

「怎、怎麼了,雪弗萊。難道你一直在听麼?」

「沒有啦。」

雪弗萊如同投槍匕首似的說道,米諾爾可以斷言她一定是听到了。

問題是,「從哪里開始」听到了——

「……米諾爾。你要‘迷上’誰可由不得你,就算我同意了,你的監護人呢?」

「果然是打從那里開始啊!」

為什麼如此這般就像盯準了時機似的,偏偏在最為不妙的時點上耳朵這麼靈光呢。米諾爾不知所措地慌忙走上樓梯,莉可卻一副冷淡憚度,呼地把役魔撇在身後。

「這是誤會啊,莉可。不是這樣的。」

「誤會不誤會才不關我事,是這樣不是這樣我才不管呢。我才一點也、手指頭那麼一丁點也沒在意呢。」

「這不就是在在意了麼!超在意吧!」

米諾爾不禁失言,莉可于是露骨地不快起來,轉身以背脊對著米諾爾。

以小小的小心的喃喃聲,

「……米諾爾真是只有嘴巴說的好听呢……」

「慢、莉、莉可——同學?你的心聲都冒出來了哦!」

「……而且那張嘴巴還很輕浮……」

「而且還听個一清二楚哦,莉可同學。我說,這真的是誤會啊!」

「……明明說了依賴我吧明明說了依賴我吧明明說了依賴我吧……」

「啊啊好啦,就說真的真的是誤解好吧!」

莉可不知何時交抱雙臂,甚已顯出怒色,碎碎念個不停。對著她小小的背影,米諾爾拼命地試著去辯解。

從莉可背上傾瀉而下的,漆黑長發。

不知何時扎起這頭長發的絲帶,在自己的主人和把自己送出的主人之間,輕輕地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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