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曙光里醒來,窗下有汽車喇叭一直在響,她折起身體,來到未關的窗前,她看見了那個黑衣廖闊的身影,他倚在車旁,長臂伸進去一下一下的按著喇叭,眼楮卻看向虛空之處,似在沉思,似在等待!
他的姿態像是受到某種困擾,臉上帶著清清冷冷的酷冷,淡淡定定如明月般可望不可及。即使這樣,她還是看到了他青青的眼底那掩飾不去的倦意,她注視著他,研究著他……
他似有所感的抬頭,他咄咄逼人的冷硬面目,如碳火般的記憶席卷而來,昨晚那一襲切斷感情的話語之後,她以為他不會再理她,她以為從此大家成為路人,他昨晚也沒有回來,那麼,現在,一大早的他又在她窗下干什麼?
她主動問了一下,「干什麼?」
「你下來。」
「今天周六。」她準備去購置一些衣服,衣櫃里那些能穿的已經該撕的被撕,該扔的被扔了,再不去買就沒辦法見人了。
「我需要加班。」他也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我也去?」
他點頭。
「我去能幫上什麼忙嗎?」如果能,她是不會偷懶的,可棘手的是她就一只菜鳥,能幫得上才怪!
「快點!十分鐘夠不夠?」他臉上寫滿了催促,就如同等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耐性告罄。
看了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和衣冠不整的樣子,她提議,「你上來等唄。」
「我上去你就下不來了。」面無表情,可幽深的眼底卻掠過一片戲謔之色。
面色酡紅,她把腦袋縮了進去,嘴里喃喃的罵著他死性不改,可是對于他的話卻也不敢懈怠,一路小跑著來回穿梭在臥室和盥洗間,十分鐘多一些些,她總算來到了客廳,城城和羅阿姨還沒有起床,她著急的吩咐管家給她打包,抓了飯盒急匆匆的向外面的男人跑過去……
氣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他抬起胳膊看時間,有些不悅,「十五分鐘。」
「已經夠快了,誰讓你搞突然襲擊!」她仰起頭,眼楮里流露出近乎嬌嗔的懇求,他的眼里閃過一道奇異的光,卻又在下一刻黯淡下去,打開車門走進去,從里面為她推開另外一側的門,雖然不是對待吳佩佩那般的紳士,可是已經讓她很意外了。
一路上兩人各有心思,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專注的開車一個低頭認真的吃早餐,氣氛在一種冷凝的模糊狀態下,有些沉悶有些讓人抓狂。
慕向惜索性開了音樂,一首情歌還沒完,中間插進了主持人的甜美嗓音,「校園才子上官擎今晚舉行個人演唱會,轟動……」
她眼楮豁然被點亮,激動的忘記了咽下一嘴的食物,直起身體豎起耳朵要听個仔細,卻被許南川殘忍的關掉了,臉色黑沉,薄唇一凜,「無聊!」
慕向惜努努嘴,重新跌回位置,大聲的噬咬著嘴里的食物,以示抗議,他冷嗤,語氣中帶著不易覺察的笑意,「吃得這麼多都白吃了,該豐~滿的地方還是那麼癟!」
「我癟?」慕向惜差點嚼了自己的舌頭,低頭瞄了一眼自己飽~滿堅~挺的胸~部,抬眼瞪他,不服氣的挑釁,「你告訴我,什麼是豐~滿?」
他回頭,一臉的邪魅無羈,「什麼時候我不能一手掌握了,才叫合格。」
慕向惜像是被火燙了一下,尷尬的別開視線,她想起了那天親~密的情景,他似乎用手掌特意丈量了她的尺寸,這該死的不要臉的臭男人!
俊臉上浮起近乎無賴的笑,她的耳朵卻始終通紅燥熱,心里一直未停的將他一路罵到了停車場,沉默的下車,沉默的走進電梯,十六樓到了,她率先走出去,他在她身後叮囑,「中午過去找我。」
「哦。」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本以為不會有什麼人在休息日上班的,卻很意外的看到經理辦公室竟然亮著燈,封子勤滿臉疲憊的從里面走出來,瞪著突然出現在這里的慕向惜,「小惜?」
「經理,你怎麼也在?」
「哦,昨晚加班就睡在了這里,現在就回去,你呢?陪阿川一起來的?」探頭看了看外面,他滿臉不懷好意的笑。
慕向惜羞怯的點點頭,看這個工作狂如此勞累,她對他深表同情,上前好意的詢問,「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忙嗎?」
他拍拍腦袋,「正好,你幫我把那兩個文件對比一下,里面條款不同的地方在電腦上標注一下。」
跟著他走進辦公室,坐進那尚有余溫的許轉椅里,顯然,她的尺寸沒有他長,胳膊離桌面太遠,他很細心的從後面把椅子推進去了一些,然後從她身後繞過來,將桌面上的文檔打開,詳細的指點著上面的一些細節問題,說完了,他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去問許總,我可是要回去補覺去了。」
「等一下。」
慕向惜從包里拿出他的那塊藍色方巾,一只手拽著他的領帶將他的臉稍微拉下一些,為他拭去臉頰上的一大塊墨跡,拿給他看,封子勤的表情極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滿臉的惋惜之情,埋怨她,「小惜你怎麼就給我擦下來了,要不然我回去正好證明給我老婆看,昨天打電話查了N次房,我都快要被逼瘋了!」
「啊?」慕向惜傻了。
封子勤繼續喋喋不休,「每次都是我接,你猜她每次怎麼說?」
「怎麼說?」慕向惜滿臉的期待。
「怎麼又是你?怎麼不來個女孩子的聲音,我也好去鬧騰鬧騰,這日子,真沒情~趣!」
「真的?」他老婆還真是活寶!
封子勤笑得無可奈何又寵溺,「唉,你是不知道,她呀就是太外向了,如果有你的一半內斂和溫柔,我就高呼萬歲了!」
「你的萬歲在你家床~上等著呢!」門口突然傳來冷颼颼的一句,打斷了兩人聊天的氣氛。
封子勤抬頭一看,堆起了滿臉的笑意,「呃?許總又來視察民情了?」
許南川冷哼一聲,眼光卻落在慕向惜依然捏著他領帶的手上,里面的尖銳寒芒毫不留情的根根刺過來,扎得慕向惜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意識到不妥的地方,趕緊松手,將那方巾匆匆還給了封子勤,低頭伏案工作,眼楮看著電腦屏幕,臉上卻帶著一絲驚煌和恐懼,他誤解了什麼嗎?
封子勤拿了椅背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朝他們揮揮手,「好吧,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桌子啊地面啊沙發啊弄髒了都沒關系,我是真的要走了!」
慕向惜在心里痛罵,為什麼她身邊的男人都這幅德行呢?
經過許南川身邊的時候,封子勤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悄悄話,許南川瞬間一臉的赧色,一把沒好氣的推開他的臉, 哩叭啦的罵開了。
「我吃醋?我看你是加班加暈頭了,還是想女人想瘋了,那好,外面花街柳巷到處都是,你隨便挑隨便上,事後我來付賬!」
封子勤大笑一聲,揚長離去……
許南川似乎還嫌不解氣,鷹隼般的眼神掠過來,回頭鎖住眨著無辜大眼楮的慕向惜,陰冷冷的睨視著她,傲慢的調侃和譏諷,「連我一個人你都應付不來,你還想多勾~搭幾個男人嗎?就這樣的小身板,你確定你能行嗎?」
「你不可理喻!」慕向惜氣得牙齒打顫。
他靠近過來,目光灼灼的低頭俯視著她,再次狠聲逼問,「你行嗎?」
她被惹急了,一拍桌子,跟他杠上了,「我不行又怎樣,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功夫和耐性嗎?你自我感覺很強悍很厲害是不是,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有一次你只堅持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繳械投降了吧,閱人無數,也不過就這點道行!」
她譏誚的笑,得意的看著他滿眼的怒火變化成駭人的火光!
然後,看他緩緩的將筆記本推開,她馬上意識到了不對,想起剛才封子勤的話,她驚得捂住了嘴巴,他不會真的在這里?
‘蹭’的從沙發椅上起身,卻在下一瞬看到桌面上大疊的文件被他揮開洋洋灑灑飄落到地面上,強力驟然襲來令她跌入他懷內,他在電閃間將她轉身,帶著鉤刺的唇瓣隨即覆了下來,她極力掙扎,躲避著他如雨點般落下的刻意的重吻,從脖頸到胸~口,所到之處,都是火辣~辣的痛,她無法忍受,在他壓緊的懷里極力掙扎,「許南川,你放開我!」
猛然將她橫腰壓在桌面,他低吼,「我也想放。」
扣緊她十指,如願地SHUN上她的唇,與她深深糾纏,他火一樣吟喘,「可是我不能放……昨晚……我想了一夜,我這樣痛苦的掙扎,而你,只是仰著脖子翹首期待,把所有問題和抉擇都扔給了我,如果想要我,就要付出千萬倍的努力和心血,要交出你全部的愛交換我的愛!」
她被震得魂不守舍!
‘如果想要他?’
他讓她主動來追求他嗎?他不愛她,他甚至都沒有說過一個‘喜歡’,現在卻霸道的讓她交出最後的自己?除了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她還有什麼沒有交出的呢?連這最後的一點堡壘他都要來摧毀和掠奪,不,她不要!
她可以忍受他不愛她,但是她不能忍受被他憐憫被他嘲笑!
她絕望地掙扎著,不停地祈求道︰「不要!我不想要你,我一點都不想要你,我對你,沒有愛!」
「沒有嗎?」冷星冽亮的眼瞳內仿佛閃過一抹怒恨和悲哀,他似輕笑,卻帶著一絲她從未見過的蒼涼,薄唇中吐出的話卻異樣輕柔。
「看到我和佩佩在一起,你黯然神傷,看到她吻我,你失落異常,每次被人欺負,就拿怨恨的眼神看我,儼然把我當作了訴苦的對象,我忍不住幫你一把,你的表情好像愛上了我一樣羞澀不安,你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總是在我面前哭,哭得那麼傷心那麼我見猶憐?這樣的你,還敢說不想要我?」
肺腑里漲滿的是無助難過還是甜蜜淒酸,她分辨不清。
他在她耳際軟語,「乖,放松一點……承認想要我並不可恥,說出來,我會試著來向你靠近……這次如果不說,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她苦笑,抬起眸子的時候,里面已經慘暗無光,連傷悲都被她用心隱去,她堅決的搖頭,「你的機會,還是留給吳佩佩吧!」
「你!」她竟然拂開了他的恩賜?
看他驚訝,她笑得淒美,「不是很愛她嗎?那就不要再徘徊了,一個人傾其所有,又能有多少愛在心中,如果要給她,就給她全部!」
被她拒絕,是他始料未及的,臉色自然冷漠酷厲,他笑得阿川幽無情,「慕向惜,這種話,不要奢望我會說第二次!」
「好。」一咬,「吳佩佩……在門口。」
這個名字就是清醒的魔咒,那男人驀然抬頭,所有的動作都僵在了那里……
慕向惜自他身下逃月兌,從桌子上滑下來,將裙擺扯好,看了看無法遮掩的衣襟,拿了他月兌下來的西裝包住了自己,重新坐進了那軟軟的沙發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桌面。
吳佩佩一步步靠近,手握成拳,盯著安然縮在那里的她,滿眼的怒火質問,「阿川,為什麼?她有什麼好?她不就是一個賤~貨嗎?她不就憑著青春和年輕出來賣嗎?」
實在氣不過,拿了桌子上的玻璃煙灰缸,她用力砸了過來,方向正對慕向惜的頭,許南川身形一動,卻沒有抓在手里,擦過他的胳膊飛出去,雖然方向改變了,卻還是落在了慕向惜肩頭上,一聲重響,慕向惜驚叫著捂住,埋頭在膝蓋里,身體痛得顫抖不已……
吳佩佩顯然感覺還不夠,她繞過桌子沖過來想把她撕扯一番,這次,被許南川成功攔截了,「佩佩,你听我說。」
「我不要再听,我再也不要听,你不愛我了,你怎麼可以不要我……」她大聲的哭泣,發泄的拍打著他,不依不饒。
「噓,乖……听話……」許南川安撫著她,然後將哭泣的她打橫抱起,兩人的身影在門口渺去……
慕向惜沒有回去,她把封子勤留下來的工作完成之後就瞪著電腦發呆,無意中搜到對上官擎的幕後采訪,演唱會安排在晚上,現在後台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記者拿著話筒穿梭其中,似乎在尋找誰的身影,捉不到主角就索性拿著其他人開刀,看著那一張張興奮又緊張的年輕面孔,慕向惜在心里默默的為那個蓄勢待發的男人祈禱,編輯了一條祝福短信過去,沒多久就收到了回復,還是不變的狂妄的自信,「姐,看我一飛沖天!」
本來是心情低郁的,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眼看過了中午,她想到了那個男人在電梯里的叮囑,雖然不知道會不會見到他,既然是他的命令,既然她沒有力氣逃掉,那麼她不妨遵從,乖乖的照辦,這樣做對于她來說,心里始終有些委屈,但至少他不會挑她毛病了吧。
裹著西裝來到門口,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她心里‘ ’的一聲,不敢置信的看著這緊閉的門,她用力許轉著門把,終究還是無濟于事,她跑到桌子旁,在每個抽屜里面搜尋,卻找不到鑰匙的影子,重新回到門邊,拍了拍渺無希望的門板,朝外面喊了一聲,卻只有自己的聲音在這個幽閉的空間回響,有些陰森荒涼……
她突然感覺到了無邊無際的恐懼,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最無望的那段歲月,無數個徹夜清醒的夜晚,她捂著懷有身孕的肚子,一遍遍的問自己,她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倒霉的事情為什麼總是發生在她身上?
她輟學在家,洗澡的時候,看著自己凸起的月復部,再看看爸爸薄薄的剃須刀片,她竟然茫然的劃上了自己的手腕,她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她听到了血液從傷口汩汩流出的聲音,多麼動听,多麼殘忍……她听著听著,嘴角掛著和煦溫暖的笑,陷入了腥甜的夢境之中……
今天,在這里,又是這樣的無助和哀傷……
看著天色慢慢黯淡下來,她要在這里度過今晚嗎?不!不要!
許南川,許南川他在哪里?
她慌忙拿出手機,一遍遍撥打那個男人的號碼,每次都是無人接听,最後轉入語音信箱,她語無倫次,她緊張失措,‘救我,救我出去……’她一次次的求救,聲音越來越微弱,她知道,自己又被上帝拋棄了……
挨著門板滑坐在地,無比絕望中捂著臉失聲哭叫,「沉風哥哥……」
除了沉風哥哥,還有誰能夠陪伴在自己身邊度過那漫長的童年,除了阿擎,還有誰能夠在夜深人靜之時為她驅走心魔迎來充滿希望的黎明,除了他們,還有誰在乎她,還有誰會放她在心底,還有誰不離不棄的等著她?
看到手機上的‘阿擎’二字,她無法自私的按下去,因為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他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拋下一切過來救她,而他的大哥上官勒肯定會拿搶斃了她,呵呵,阿擎就是這樣的人,為了她,什麼瘋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真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