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不好當 第77章 舊事

作者 ︰ 七筒

辛羑抬手擦著臉上的汗,又給我拿濕布沾著嘴上的血,「別說話。」

我渾身空的好像只剩下一副皮囊,目光直著,本能的問,「你怎麼來的。」

「我听說陛下在這里,怕出事,便趕了過來。」

「他說,我是他的,他的,」我接不下去,「謝慕也說,我是他的」

辛羑撿過被子給我蓋在身上,擰著眉沒有說話。

「你知道的對不對,你是鳳旻莊辜夫人養的,你肯定知道。」

我有些語無倫次︰「我父皇,他是個溫和的人,待母後,待我都極好,我小的時候他喜歡抱我,他最疼的孩子便是謝慕和我,謝慕比我大,所以我還要更得他喜歡一些,我母後不會,我怎麼可能不是他生的,他那麼疼我。」

辛羑將黑色藥丸在水中研磨化開,扶著我半身起來,靠在他胸前,我身上衣服完全汗濕。黏糊糊貼在肉上,頭發也一片片如同黑羽粘在臉上。

辛羑一點點拈開我的濕發,給我喂藥,我機械的吞咽著。

辛羑的聲音在寂滅許久後終于低低的響起︰「你可知道當年的侯枋之亂?」

我腦中恍惚閃過一點東西︰「我听趙傾說過」

「我听過一些。」辛羑低著頭,手上也停住。

額發有些遮住了臉。

「當年的侯枋之亂,任婉在南陽陷入亂軍,後來謝祁在永安稱帝,才尋得下落,接她回了京,傳言有說兩人分別多年,卻感情不淺,謝祁封她做皇後,後宮雖然美人眾多,卻仍對這位早年原配夫人十分衷情,對她所生的一子一女極盡寵愛。」

我記得我父皇早先娶的是鳳旻莊的辜氏,後來辜氏鬧回了娘家,才跟我母親要好。

辛羑仿佛猜出我在想什麼︰「辜夫人就是為了接任婉回京一事才賭氣出走的。」

「因為任婉回京前,肚子里已經懷著個孩子,已經長到四個月了,辜夫人因此不許她入宮,只是勸服不了謝祁,後來謝祁有意要任婉拿掉那孩子,只是任婉不許,而且身體不好,御醫說拿了孩子怕是會有性命之險,所以才無奈生了下來。」

他手中的勺子攪著湯藥,傳來斷斷續續的叮叮的瓷器相觸的聲響。

「只是就算這樣,任婉也沒活到多久,不過三十年紀便早早死了。」

我母後死的時候是二十九歲。

我握著辛羑的一片衣角,吸了吸鼻子閉上眼,側了頭,免得眼淚落下來。

頭頂的紗帳模糊一片,在眼前搖晃。

辛羑繼續接著道︰「後來孩子出生,本來是個忌諱,長大了卻奇怪,很討謝祁的喜歡,大概是因為肖母,幾乎跟任婉生的一個模樣,又十分聰明可愛,宮中上上下下也都疼愛。直到任婉死後,謝祁就開始對那孩子不聞不問,放在原來的皇後宮中,只有一個老媽子看著,整日哭泣也沒有人管,幾乎要到餓死的地步。」

「後來太子才去跟皇帝請求,將她帶到了東宮去養。」

我母後死後那兩年,我幾乎再也沒有見過父皇,都是在謝慕的東宮,都是謝慕在養著我。

我幾次鬧著想他要見他,最後都被謝慕哄了回去。

原來在那時候,謝慕就已經知道,知道我不是父皇的骨肉。

我失聲流涕︰「謝慕他會恨我啊他會恨我我沒臉見他了」

我以為這世上我是對他最好的人,可是現在,將來,我要拿什麼臉去見他。

「我只是以為,你該早知道,活的清楚些,早些明白,心中才又定數。」

辛羑將藥喂給我︰「遲早要知道,不如早些。」

辛羑持著藥碗,一只胳膊護住我,將我發際貼著以臉蹭了側蹭,突然低笑︰

「我記得我小時候見過你。」

他笑的有幾分冷落︰「你大概不記得,這世事緣分說來奇怪,」

「那會是真定九年,剛逢皇後大喪,你和太子都到了鳳旻莊,那會我正在跟兄弟們打斗,我兄弟打不過我,我又少年氣盛,一時收不住手,給他打壞了,我父,」

他說著似乎難以啟齒,叫不出那個字眼。

「他要責罰我,我不肯受罰,一干家奴十來人圍著我要捉拿我,我就是不服氣,跟那班奴才滿院子打成一團,後來終究有些狼狽,給捆起來了,他抽了我幾個嘴巴,扒了褲子讓人教訓我。」

我懵懵的听著他敘說︰「那會太子帶著你從穿廊過來,直面著我,兩個人拉著手,都打扮的金尊玉貴,身後跟著同樣打扮貴氣的東宮屬官,太子小小年紀,已經頂了冠發,穿著織金錦袍,發際垂著玉帶,一張臉上滿是矜貴,拽著個六七歲的小丫頭,穿著杏色的衣裳,紅鞋子,脖子上掛著金鎖,太子問,這庭中受罰的少年是誰,家奴回答說是小公子。」

「你和太子年紀都比我小的多,又尊貴非常站在面前看我受罰,那時候我便覺得格外羞恥,平常能忍的東西,那會也忍不了,太子好意要讓家奴放了我,我卻自尊心強,當日便負氣離了家,後來去了靈隱山,從師父學藝,再也沒有回去過。」

我記得,那個穿著白衣服的人。

那個人竟然是他。

不過我那會只惦記著那人好看,被繩子系著,臉上滿是怒氣,但仍然模樣好看的驚人,我便拉扯謝慕要去看,問「那個好看的人是誰」,因為我老被宮人們夸好看,要我一定要找一個般配出眾的夫君,這樣生個女圭女圭那一定能好看的嚇死人。

我判斷一個人好不好看便是跟謝慕比,但我一兩年後開始確定估計是找不到這樣的人物嫁不出去了,所以在鳳旻莊見到那人的時候,我頓時挖到寶一樣,一定要嫁給他,謝慕讓人放了他,帶來給我瞧,結果那人被放開繩索,看也不看我一眼,大發脾氣,怒氣沖沖就走了。

我唯一可能的夫君就這樣沒了,回去傷心了好幾日。

「我名字叫衛蒹。」辛羑握緊了我手,將我攬在身前︰「衛風的衛,蒹葭的蒹。」

當今或者早年的大族,沒有听說有姓衛的。

「衛是你母姓?」

辛羑道︰「是。」

我有些茫然,有氣無力道︰「你為何能在鳳旻莊長大,又為何能去靈引山,既然能在靈引山學藝,必然是有出身,絕不能是尋常名姓,又怎麼會在鳳旻莊那般委屈。」

「而且你不是說你是在廟里養的,是出家人,怎麼又在鳳旻莊。」

「我出生未滿月,便被送進廟里,跟著師父修行,七歲被交給鳳旻莊,十一歲離開。」

「人人皆有難言之隱。」辛羑一句帶過,似是不願再提︰「你可想好了麼。」

我總覺得他的話說的沒有半分作假,但好像省略了最重要的東西,因而顯得說了如同沒說,不過我也一時想不起再問,又被他將話頭轉開。

我眼神直直的眼楮掙的通紅,听著自己的聲音近乎凶狠︰「我跟他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辛羑將我蜷著的細細的手指一根根扳開,濕黏黏的捏著︰「不管你做什麼,我都幫你。」

他的呼吸在我臉側︰「我會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听著辛羑敘述,腦中想著皇兄跟兔子小時候,哎,果然是世事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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