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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歌聲在空氣中慢慢消散,絲絲縷縷的暮靄把宮城死死的包裹起來。♀
我竟是呆站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再側耳,卻又只听見宮中檐鐵在寒風里發出的高低錯落的聲音。我以為我出現了幻覺,剛才也許並沒有人唱歌,歪了頭問阿南,「你听見了嗎?」
此時,阿南臉色灰白,看我一眼,飛快的點點頭。
那麼,我沒听錯。
我騰身而起,飛快的撲向我認為歌聲傳來的方向。宮牆沉寂,暮色陰郁。到處都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我發了瘋一般在這一帶轉了好圈,搜尋了所有的小巷,一直到了後園附近,驚動了在亭子中吃食的兩只白鶴,它們撲啦一下扇著翅膀逃離了後園,向著阿南的長信宮飛去。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我只得又折回身,走到原來的地方。
阿南還在那里站著,「怎麼樣?」她問。
我搖搖頭。
阿南難得的,念了一聲佛。
我的皇城,除了阿南的長信宮是前朝舊居,其它全是開皇、也就是我爺爺新建。至今不過三四十年,還算新城。所以怪力亂神的傳說也少。倒是有人說長信宮中曾見前朝宮女披發唱歌,歌聲不吉,有人听到,便會有皇子王孫的死迅。這鬼話傳了許久,我小時倒是有些相信。後來與阿南生氣,便把阿南發到長信宮居住。
可是自從阿南住進長信宮後,這宮女唱歌的傳說反倒止了。阿南不唱歌,她自得其樂的在長信宮種藥撫琴。還誘了我的白鶴去作伴。
阿南向我抬了大眼楮,「皇上,現在我們怎麼辦?」
我咬牙,「你還是去找錢昭儀聊天,問問她上次林美人嚇哭那一回是怎麼回事
阿南的腦袋四下轉轉,可此時,四下里能看見的,已經只有黑暗,「好吧她有些無可奈何,「我備點禮,順便也看看林美人她嘆了一口氣,「林美人身子已經很笨重了,怕是過年前後就要生了。讓我說,她還是少出來為好
「那你去勸她呀我說,對阿南在我宮中萬事不管的態度漸漸有些不滿。她于我,還是不太在乎吧。
我看著她轉了身,瘦瘦的背影在夜的暗影下顯得有些孤獨。她終究還是把這里當成是我的宮,而她自己並不想溶入其中。
我很容易就查到我宮中向母後告密的太監。是一個董德的承奉,跟我的日子不算短了,平日看著也很謹慎。這一回,我毫不容情,當即叫人拖出去打。明知道天都黑了,這一打肯定要驚動整個後宮。可我卻偏偏是非打不可。誰勸也不行。說白了,我這就是要殺一儆百,讓他們知道點厲害。
結果很自然,為了這點事,宮中又沸沸揚揚鬧了小半夜,連母後都三翻五次派了人來。我不為所動,讓人一五一十的數著,慢慢打,仔仔細細地打足了數才罷手。
洛京迎來了又一個飄雪的早晨。我退朝下來,心情好一些了。歪在步攆上听宮豎們腳下咯吱咯吱踏雪的聲音。在朝堂上,馮驥看到李濟仍然站在相位上時,那陰沉的眼神尤其讓我心花怒放。這一世,馮驥再想大權獨攬恐怕是只有作夢。
可惜這種心情沒辦法去與阿南分享,我剛派了人去過長信宮,知道阿南一早就在待客,因為阿南的陪臣入京,已經是洛京城中上下震動的大事,宮內宮外許多湊趣的嬪妃命婦今天都來向阿南道賀。阿南只怕連著幾天都得應付這事,她還派人大張旗鼓的向掖門將軍府送了賀禮。如今鄧芸一下子躍為洛京炙手可熱的人物。
今天,很特別的,我的御書房外,站的是錢昭儀。她一看到我的步攆,大老遠的就襝衽一禮。她的宮人為她打著傘,那傘是大紅的,讓我很難不注意到她。只可惜,傘很美,傘下的人越發被襯了下去。
錢寶寶身為女人,真心有點遺憾,她身得臉大眉粗,皮黑身壯,說話還嗓音嘶啞。她這模樣若是個小廝倒也罷了,可她偏偏是個女人。
說實話,錢寶寶跟我很久了,但我和她除了新婚之夜曾不得不與她兩兩相對外,我從來沒有與她單獨相處過。當初母後為我向錢家提親時,只听說錢家有女端莊賢淑,便覺得是佳配。哪想到及至娶進門才知道我這個做兒子的是個淺薄的混蛋,娶女人還要看相貌的。
我們新婚第一夜,我根本就是坐在桌邊熬過了一夜,連眼都沒敢閉一下。
好在錢寶寶這人,相貌雖丑,人倒還不笨,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不喜歡她的相貌,從來也不主動向我面前湊。
今天,她來找我,顯然是難得。
「皇上可有時間?」錢寶寶心情不錯,笑眯眯的問我,「昨天楚修容來我這里小坐,問了我那日林美人驚嚇哭泣的事。我想著皇上應該也想知道,所以今天特意來向皇上說明一下。本來該叫上林美人一起來的。可她身子笨了,懶待起身。我就自己來了
我下了攆,熱情的招呼她跟我到書房。讓人給她看座上茶。
錢寶寶這幾年跟著我也算是受苦了,上一世我記得她是我最後放出的一批宮嬪,她最後走沒走得掉,我都不知道。她的家不在京中,千里迢迢的,想來她也好不了。
她不美,但這不是她的錯。我現在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分了。
錢寶寶一坐下,就是道歉,「妾知道皇上最擔心林美人的孩子,本該早來向皇上說明的。可又想著皇上昨天才回來,怕是很忙,就遲疑了。還是楚賢妃提醒,這是妾的罪了過
「錢昭儀連連日看顧林美人,辛苦了我說。
「不敢,妾願盡心錢寶寶恭謹,「其實那日的事也是奇怪。我每日都會去叫林美人一起出來散步。天冷以後,這散步時間就放在晌午。我怕出意外,每日還安排了人前面探路,後面護衛。生怕宮中有那不長眼的奴才不小心沖撞到了林美人錢寶寶說話絕不繞圈,想來是怕耽擱我時間。
「那天也是一樣,我們從林美人的紫榴宮出來,直接向御花園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經過的除了母後的坤寧宮,就只有馮淑妃的摘星閣。經過摘星閣時,我們還遠遠看到馮淑妃的大宮女綠翹在罵一個小太監。
「這些本都是平常,怪事發生在快到御花園的地方,那地方有一條叉路通向鳴鸞殿的方向。那天不知怎的,我們經過時,看到兩只小兔就停在那岔路邊的雪中。那兩只兔子一黑一白,倒是生的肥胖,冬天里又發了長毛。林美人看了就喜歡得緊。我看那兩只兔子見了人也不逃,知道是宮中圈所里養的,就讓手下去抓來給林美人玩兒。這樣我們不免多走了幾步,走入了那岔道里。
「那岔道里沒有人,青天白日的,本來該是沒什麼事的。誰想,就在那時我們听到了岔道盡頭有人唱歌
我禁不住有些激動,「唱的是什麼?」
「正是這歌唱得不好,才讓林美人哭了起來。我也說不上她唱的那叫什麼調,有氣無力的,好像誰要掐死她了似的,沒幾個字听得清的,只听得什麼洛水湯湯,什麼宮城瑯瑯,什麼皇孫死,美人殤的。听到這個,林美人就開始哭錢寶寶看上去也有些郁悶。
「你有沒有去看是什麼人在唱?」我忙問。
「去了!」錢寶寶此時,居然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皇上也知道,這後宮中,妾不比她們,妾長便長成這樣,脾氣也沒她們和順。所以……」
我能夠想像,錢寶寶雖然平日看起來還好,但她既然長成這樣,粗暴起來怕是也有些脾氣。想到這一點,我不由得肚里好笑起來。
「我沖過去猛拍鳴鸞殿的大門錢寶寶說,「當時只想著這岔道里只有她一家,不是她是誰。皇上,我沒做錯什麼吧?我可不是見了李修儀生病便欺負她
我點頭,「你沒錯李婉寧的事,大家全都心知肚明。錢寶寶肯定也知道。不過,這不算欺負李婉寧,要是我遇到當時的情況,我也會這麼干。
「我敲了很久的門,鳴鸞殿才出來個老嬤嬤開了門錢寶寶有些想不通的樣子,「可她說,李修儀並沒有唱歌。還說,鳴鸞殿只有她和李修儀兩個人住著。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唱歌
我沉吟了,我現在留給李婉寧的,是個宮中年老的嬤嬤,原不是鳴鸞殿的,按理不應該撒謊。
「而且她還同時失口否認她听到人唱歌看樣子錢寶寶有些不相信那老嬤嬤的話,「我們這麼多人在離鳴鸞殿不足百步的地方全都听到有人唱歌,怎麼她就听不到呢?」
「所以你覺得還是李修儀在唱歌?」我問。
錢寶寶點頭。
「李修儀怎麼說?」
錢寶寶搖頭,「不知道。李修儀任憑我怎麼叫,始終不出來。妾只是個昭儀,宮中輪不到妾來管事,妾不能僭越。這事後來妾告訴了太後。太後讓馮淑妃處理了
我又沉吟了片刻,「你听那聲音……」
「听不出來,」錢寶寶搖頭,「李修儀原就不愛說話,妾更是沒听過她唱歌。也想不出宮中誰唱歌會是像這樣好似被人掐斷了脖子般的難听
脖子!這樣說來,只有李婉寧了,她沒能吊死自己,可她脖子卻實實在在的受了傷的。
況且什麼皇孫死,美人殤的,听起來也像是李婉寧的口吻。開始時,她倒也未必是在詛咒我的兒子,只怕是她想到的還是老九和她自己。及至看到林美人哭了,才又想起唱給我听。才有昨夜那故意弄鬼的事情。這樣一想,一切都是順理成章了。
自古以來,宮廷之中是最怕有這些鬼傳言的。因為有了傳言,常常就會有宮變。說白了,就是有人要借鬼殺人。母後虔誠信佛,每每罰人,都是喜歡讓人抄經。據我所知,母後和我,罰宮人抄出來的經文都已經有數百套了。都被母後虔誠的供在永寧寺里。母後對我說,她這樣做即是希望菩薩保佑,也是希望宮城中眾人皆一心向佛,別生出壞心來,這樣才能鬼魅不生。母後也說,宮中的亂,常是**。
我真得好好想想怎麼處罰李婉寧了。
我看看錢寶寶,她似乎還有話說。
「錢昭儀,」我說,「朕既然把林美人交給你照顧,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只要與林美人和孩子有關,朕都給你便宜行事的權利,你不用說什麼‘僭越’二字
錢寶寶眼楮一亮,「那……若是事關淑妃、賢妃,我也可以便宜行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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