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不須別 第一百七十四章虞允文

作者 ︰ 郭妍

虞允文無奈笑道︰「我平生最羨慕就是身具武功之人,上可上戰殺敵,下可除強扶弱打報不平。

可是我卻只有一肚子文章而已,從小看人家舞槍弄棒手癢就想學,有一次看見一個師傅很厲害,當街就跪下磕頭,讓他收我做徒弟,那師傅見我也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很喜歡我,可是回到家卻被母親罵了一頓,還被罰了跪

青晴驚道︰「為什麼?」

虞允文嘆口氣道︰「母親說練武的都是粗人,即使將來做個武將也是粗人,我們世代書香,從沒出過武夫,要我一心一意讀書,考取功名,將來入仕途是正經

「所以,我的練武夢就破碎了,那年我七歲,被母親關在房里,那位師傅听說了我的情況,也雲游去了

青晴嘆息道︰「可惜了,那你至今為止,真的一點功夫都不會?」

虞允文笑道︰「姑娘怎麼總不信?如果姑娘不信可以試試

青晴繼續幫他找書,心想,他有和岳飛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身軀,真不相信他不會武功,雖說會存在個體差異,但青晴仍是不信,因為歷史上明明寫著虞允文是會武功的。

青晴雖然內力用不上,但決定還是試他一試。就忽然從旁向他左頸攻來,頸部是人的要害之處,如果他會武功不會不擋,或是躲避。

青晴出招雖比平時要弱許多,但已用了最快速度。一只肉掌朝他斬來。掌到近前虞允文渾然不覺,仍是木然地在找書。青晴這時由于盡了全力,所以已經來不及回撤,掌一偏削他肩膀而去。由于她全無內力。所以打在身上不甚痛。

虞允文被打了一下,忙捂著肩膀驚問︰「姑娘,怎麼了?」

青晴只好僵笑道︰「沒什麼,我看你那里有一個蟲子

虞允文笑道︰「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姑娘是在試探我呢

「沒有,沒有。你不會武功我試探你什麼?」青晴僵笑著。這回真的相信他不會武功。

虞允文笑道︰「他說讓我翻譯《孫子兵法》其實,孫子兵法我也是研究不透,有許多地方不懂,我對這些遲鈍,雖然我想學。也崇拜那些大將軍。至今為止我連趙括的紙上談兵的本事都沒有

青晴笑道︰「幸好你不會。不然誤國誤民,紙上談兵算什麼本事?」

虞允文也是嘿嘿一笑,他半邊青記帶煞氣的臉。此刻竟有孩子般的天真溫柔。兩人又談起前方戰事,講到岳飛節節勝利,虞允文顯得極為驕傲,就象帶兵打勝仗的是他一樣。

青晴問他︰「你見過岳將軍?」

虞允文道︰「我說了姑娘不要笑我。虞允文一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岳將軍,我知道他名揚天下,我只不過是一個默默無名的文職小官,和他也搭不上邊,甚至,至今為止,都沒有機會能見他一面。但我就是崇拜他。佩服他。我知道我這一生都趕不上他,何況我形容丑陋,更是自慚形穢,怕他對我印象不好

「你胡說什麼,什麼自慚形穢?你怎麼能把他想成以貌取人的人,何況……」她想說,你長得和他很象,但青晴沒有說出口。

青晴見他那謙卑的樣子,心一下子軟了下來,輕聲道︰「你想見他嗎?」

虞允文抬起頭,望著她,小心冀冀地道︰「我有機會嗎?」

青晴笑著點頭。虞允文高興地道︰「如果有機會讓我見到他,如果我有機會留在他身邊,就算做個文書,或是做個掃地的我都情願

「難道你自己沒有理想?比如帶兵打一次漂亮的大勝仗?再比如就象你母親所期望的,成為輔國安邦的一代名相?這些你都沒想過嗎?」

虞允文已經皺起了眉頭,對她的話感到不可思議,笑道︰「姑娘真是高抬我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就算想也不敢想啊,何況我自己有多大本事自己知道,就算給我個將軍當,我也不會指揮,就算給我個相國當,我也不知道怎麼出治國之策呀,姑娘真會開玩笑

青晴不知他是謙虛呢,還是真的,總之越听越不對。這和歷史上的虞允文根本不是一回事啊。一時也有些想不通。難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的他雖沒什麼大不了,以後就一鳴驚人了?世間的事很難料的,鼎鼎大名的關公不也是敗在呂蒙手里嗎?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

虞允文寫一手好字,書畫也是精通,在臥室里的那幅花鳥圖前,搖頭嘆息,道︰「此畫喜中帶悲,可以想象先皇當時的心情。我每次入這房中,都不忍觀此畫

「虞大人,世事無常,不必太傷感了

「不要叫我大人啦,我是哪門子的大人,不過是夾縫中生存,被人遺忘的人罷了,我比你大,如不嫌棄你,就叫我大哥好了。我們同被禁在此處,也算是同病相憐

「好,那我就叫你虞大哥

「虞大哥,你說岳將軍能收復中原嗎,把金人趕回去?」

「能!憑著岳將軍的本事,憑著岳家軍的神兵,不久之後一定能收復中原。到那時也許我們就能回去了,也或許不能回去,即使回不去,就算死到這里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我們的國土都已經奪回了他說到這里慷慨激昂,雙目放光。

從這一點上說,他跟岳飛一樣,都是理想主義者。青晴長嘆一聲,從桌邊站起。

听到她沉重的嘆息,虞允文很是不解,問道︰「現在岳將軍勝仗連連,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姑娘你嘆息什麼?」

青晴勉強笑道︰「沒什麼,我只嘆為什麼事道都是一些卑鄙無恥的人在掌握。為什麼好人就不能反抗。為自己,為真理戰一回?為什麼感天動地的英雄卻要被靈魂齷齪可恥的人污滅陷害?」

青晴一時悲憤難抑,說出一時感悟。本想讓虞允文替岳飛而死。可是,虞允文他也是個好人啊。他雖無甚功勞,官職低微,可是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有赤子之心的好人啊?好人為什麼非要葬送于惡人的刀下?她來,她為什麼來,就是為了成全惡人?配合那段齷齪的歷史?還自以為高明?一時間悲痛到了極點。

不知不覺,眼中又閃淚光。虞允文被她突如其來的話震住了,她的情緒又是巨烈地波動。沉重的悲傷。這一切都從哪里來的?她如此反映的理由是什麼?她為什麼會這樣?昨天她看到他。听到他的名字就是這樣?現在兩個人好好地說著話,她又是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虞允文的心里轉了好幾道彎,腦袋里迅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姑娘。你沒事吧?有什麼話,你可以告訴我,咱們想辦法,別總一個人扛著

青晴再難壓抑,一下子抓住他厚實的大手,淚珠成線,道︰「虞大哥,這件事比天還要重要……」

她掙扎著,她想說,說出未來的悲劇。說出自己的打算,說出自己找他的目的。可是她忍了再忍,她不知道她說出來,是不是秦檜的幫凶。用一個好人的頭去祭他罪惡的刀。如果她說了,她豈不是更可恥?你是讓一個人,一個無辜的人無辜的去死。

青晴長出一口氣,胸口奇痛,抹淚道︰「沒事,虞大哥,你放心吧,沒有事

>虞允文見她強自忍住不說,再問也是徒勞,道︰「你既然不相信我,不說也罷。我走了

拿著本來可有可無的兩本書走了。青晴心如刀絞。

此刻困在宗弼府中,找到了一直想找的人。一個可以讓她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的人。她以為自己該有多高興。可是當答案就在眼前,她卻發現她全錯了,全做錯了。她是在順著歷史在走,順著不可恕的惡在走。

她的順從也就縱容了宋高宗,秦檜,實施自己的惡行。為什麼從一開始學會武功的時候,就沒有想去殺了宋高宗和秦檜呢?也許歷史可能會告訴她,她殺不了,可是她連試都沒有試。

歷史不過是幾頁紙,有誰真的來過這里?對于她而言,這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這真實,卻毫無阻力地依據那幾頁紙在走。

紙是死的,這世界是真的,會不會,因為她改變了事情,那幾頁紙也會跟著改變,歷史以後就不會是那麼寫了。她閉著眼,丹田之氣還是凝聚不上來。她的飲食每日都摻了散功的藥。只不知這藥物有沒有解藥,時間長了會不會真的廢了武功。

她心里突然的轉變,令她想到,如果此刻她武功在身,她絕不會想怎麼去讓虞允文去替死,而是直接去刺殺秦檜和宋高宗。沒準以後的歷史會被寫成,宋高宗被人神秘刺死。

但這不過是她的妄想而已。

以後的日子里,雖然每日與虞允文見面聊天,她總不提起那件事。但是她已經听到消息,朝庭連發了七道詔書,岳飛仍不退兵。

這一晚,宗弼忽然來了,叫她到身旁,室內燭火輝煌,布置奢華,他用力地捏著她的胳膊,望著她,這輝煌與奢華在他眼中不值一提,被他忘到腦後,目光中有疑慮,有迷惘,有憤怒,也有沉醉。他復雜地看著她,青晴仍是目光如刀。

宗弼忽然攬她到懷里,皺著眉,凶狠里帶著溫柔,溫柔中又帶著殘忍,他表露的這一切都不是加在青晴身上,而是他內心沖突的東西。青晴看了出來。他雖然攬她入懷,但她卻是在跟自己做斗爭。青晴雖然忐忑,但此刻她知道她是安全的。他現在還沒有心力侵犯她。

他不說一句話,其狀態如廝殺前的頭狼,即堅定,凶狠,又擔心,那拼盡全力,付出全部的憂郁。他憂郁正是懷疑自己得不到,即使拼盡全力,付出全部也得不到,但又不能不拼,不能不戰,那種憂郁又不全是心疼自己,只是些微的不顧一切的擔心。這一點擔心恐怕正是出于他的愛。這愛的不知所以,不知所起。

青晴一直沒有看他,牙咬得緊緊的。胳膊上的筋也在緊繃著,以她的綿薄之力在較著勁。

宗弼顯然感覺到了,手上便更是加力,有意想讓她喊疼,讓她叫出來,而青晴雖然覺得臂骨都快斷了,仍是咬著牙面不改色,到最後痛得額頭冒汗,也是一聲不出。

宗弼也許是虐待夠了,漸漸松了手勁,邪惡地笑道︰「你跟他一樣,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食古不化,冥頑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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