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回讓五杏去找過韓和成之後,三桃忽然之間就寂靜了下來。
對向家的親事,她不爭不吵不鬧,好像對韓和成死了心一樣。
楊氏讓她繡枕頭,她不會去繡帕子,十分的乖巧听話,整日坐在屋子里繡著嫁妝,不時的與五杏說笑幾聲,看著像無事人一樣。
幸好三桃的嫁妝以前已繡得差不多了,不然,短短兩個時間,哪兒來得及繡那些東西。不過,饒是如此,還是要五杏幫著她做鞋,給向老爺夫婦的鞋子。
譚德銀夫婦見她如此,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想著她是被打怕了。
只有與三桃朝夕相處的五杏,卻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認為三桃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沉靜,可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五杏擔心會節外生枝,將自己的擔心說給了爹娘听。
譚德銀夫婦不以為意,認為她太多心了,但還是叮囑她這些日子仔細盯著三桃,莫要大意了,更不可讓她外出。
五杏頓感肩上的擔子無比的沉重,睜大眼楮,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著三桃,絲毫不敢懈怠。
三桃認真的繡著手中的鴛鴦戲水枕套,唇角噙著淺淺的笑容,笑容里還有一絲絲羞意,似乎對這樁親事極其滿意的樣子。
但她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別人不知,只有她自己最是清楚。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三桃與向光陽成親的大喜之日,譚老爺子帶著譚家眾人一起來到譚德銀家。
七朵家除了留下二霞看門外,其他人都來了。
二霞主動提出看門的原因,一來是不喜歡熱鬧的地方,二來是擔心到時譚德銀家客人多,萬一遇上韓和成,說不得會發生什麼事兒呢。
經歷了林家、韓家之事後,二霞心里有了陰影,一直十分忐忑。不想在與康進成親之前惹出什麼是非來。
她只想順利的嫁給康進,然後與他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不求大富大貴,只要事事順利就成。
與康進的親事,她很滿意,認為這是老天爺對她的眷顧,可不想錯失。
譚德銀家果然來了很多客人,前院到處都是人,譚德金、譚德寶幫著迎客,譚德佑也跟在後面忙碌著。
譚德佑明顯比以前黑瘦了許多。手上都有了繭子。那是手被磨破之後留下的痕跡。
「老五。怎麼變得這樣黑?」譚德銀見到譚德佑,首先就疑惑的問出這句話來。
「我天天下田下地干活,被太陽都烤焦了,能不黑嗎?」譚德佑苦著臉叫屈。
「你下田地干活?不可能吧?」譚德銀一臉的不相信。
他並不知譚老爺子對譚德佑的教。所以才會這樣問。
譚德佑將雙手向譚德銀面前一攤,點了點上面的繭子說,「二哥,你看,手都差點兒磨爛了,還能有假嗎?」
譚德銀這才信了他話,就問他是怎麼回事。
譚德佑不想說太多,只是擺擺手,「二哥。你還是去忙吧,等有空了再與你說。」
譚德銀點點頭,今兒也的確太忙,雖然好奇家里發生了什麼,但眼下也不是問這事的時候。
譚德佑撇了下嘴。四處看了看,想看哪兒能躲下懶時,恰好看見七朵從他身旁經過。
「七朵,過來過來。」譚德佑立馬沖她招手。
看到七朵,他就牙癢癢,有想咬人的沖動。
因他後來終于知道,譚老爺子之所以會突然讓他下田地干活,純粹是听了七朵的話。
這些日子受了這些罪,讓他苦不堪言,對七朵怎能不惱呢。
「五叔,何事呀?」七朵笑眯眯的走過來問。
「哼,還說呢,七朵,你這小丫頭,都怨你,害我變成這黑炭模樣。你說說你啊,什麼話不好說,偏偏對你爺說讓我下田地干活,你這不是要我小命嗎?」譚德佑擰眉咬牙,表情恨恨的。
表情雖恨,但語氣並不狠,純粹是牢騷之言,還有些孩子氣的。
韓超與伍紅春是他的好友,他們的性命是七朵救的,光這一點,他就不能真的恨她。
他今年十五歲,只比七朵大四歲。
雖然好吃懶做,但心地並不壞,也沒四郎那樣的狠勁兒,不然,他早就跑去找七朵算賬了,也不會等到今日。
七朵也就是看他不是那種十惡不赦之人,是真心望他好,所以才會對譚老爺子說那番話,要是換做是四郎,她可能不會費這些心思和口舌吧。
七朵就撇嘴,「五叔,你這可就錯怪我了呀,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所以說呀,這要成大事者,必定要先經過一番錘煉才能有出息。」
「得了得了,別跟我提子曰,一提起這,我就頭痛。」譚德佑皺著眉頭擺手,以前在學堂里,只要看先生搖頭晃腦的說子曰,他就暈暈欲睡,一點兒興趣也沒。
「五叔你難道沒發現這些日子下田地干活,很有收獲嗎?」七朵笑眯眯的問。
「哼,有什麼收獲,我都差點兒累趴在田里。」譚德佑沒好氣的答。
七朵唇角一勾,笑得狡黠,「五叔,經過這些日子,你認為是听先生說子曰累,還是下田地干活累呀?」
「廢話,肯定是下田地干活累啊……」譚德佑月兌口而出,話出口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頓時住了口,站在那兒沉思起來。
是啊,雖然先生的子曰听著很煩,很想睡覺,可這與在烈日下干活相比,那可是輕松百倍啊。
讀書只要動動口動動腦就行了,可這種田不光要動腦,還要動手出死力氣,要忍受風吹日曬和雨淋,且又髒又累,十個手指甲沒有哪一天是干淨的。
七朵見他這副模樣,猜到他應該有所感觸,心里有些安慰,這些日子總算沒讓爺爺跟在後白忙活,還是有些效果的。
她滿意的笑笑,轉身欲走。
「七朵,我發現溫公子對你好像有些不一樣呢。」正在沉思的譚德佑忽然神情恢復,冷不丁冒出這句話來。
七朵驚了下,忙道,「五叔,飯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說呀,人家溫公子才救了你呢,你可不能在背後說人家壞話呀。」
她眨巴水靈靈的大眼楮,一副無辜的模樣。
譚德佑將她拉去一旁,見四下無人,嘿嘿笑了一聲,這才壓低聲音道,「七朵,你就別狡辯了,那日你去後院找溫公子,你們二人說的話,我可都听見了。」
「什麼話?不對呀,五叔你當時不是還暈迷著沒醒嘛,怎能听見我們說話呢?」七朵不解的問。
譚德佑抓了抓腦袋,說,「我那時剛醒過來,頭還是有些暈暈沉沉的,正想好好睡一會兒時,就听到了你們二人的說話聲。我發現在溫公子的心中,你的份量還真不輕呢,救不救韓超他們全憑你一句話。」
七朵腦子里嗡的一聲,做夢也不會想到當時與溫修宜說的話會被人偷听了去。
當時譚德佑躺在那兒暈迷不醒,以為他是沒意識的啊。
不過,十分萬幸的是,她當時並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更沒有與溫修宜二人用前世的身份對話,否則,她和溫修宜可能會被人當做妖怪抓起來,然後用火燒了吧。
「五叔,你听茬了,對了,這些話你沒告訴別人吧?」七朵淡淡的應著,不能太過激,否則會讓譚德佑更加懷疑的。
譚德佑搖搖頭,「看在溫公子救我一命的份上,這種話,我當然得瞞著啊。」
七朵認真的點頭,「嗯,溫公子可是咱們譚家的救命恩人,有些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了出去,不但會惹人笑話,也會讓溫公子不高興的。五叔,你說是不是?」
譚德佑點點頭,「放心吧,我可不是那長舌婦,你以為我喜歡傳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嘛。對了,七朵,你快告訴我,你與溫公子到底是怎麼相識的,你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呀?」
他忽然又八卦起來。
七朵斜了他一眼,「五叔,你可是我五叔噯,是我的長輩呢,怎麼好好問這話。我去忙了!」
然後不去理他,飛快離開這兒去幫忙。
「切,不說就不說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譚德佑對著七朵的背影揮揮手,然後又低聲嘀咕著,「不過,听溫公子當時與七丫頭說話那口氣,真的好親切好溫和喲,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五叔,你一人在這兒發啥愣呢。」三郎清朗的聲音傳來。
譚德佑轉身,沖迎面而來的三郎擺手,「沒事。」
三郎走近,一把摟了他的肩膀,「走,快開席了。」
叔佷二人說笑著離開。
客人們被安排就座,之前擠在三桃屋里說話的小娘子婦人們都出了廂房,走向各自的位置,與左右相鄰的人說說笑笑著。
菜一道道如流水般被端了上來,院子里歡聲笑語著。
席開一半時,五杏捂著後腦勺,滿面驚慌之色的從三桃房間里跑了出來,跌跌撞撞的去找楊氏。
楊氏正好來後院,想檢查一下三桃要穿戴的首飾和喜服,看可有差池。
「死丫頭,慌慌張張的做什麼?」楊氏一把位住小跑著的五杏,低聲斥著,並四下看了看,幸好客人們都在前院吃酒,無外人看見這一幕。
「娘,二姐不見了。」五杏帶著哭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