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夾雪呼嘯三日,第四日方晴。積雪盈野,河流冰封,西北大開發也告一段落。
李勛到軍營中視察將士冬衣是否全部到位,並嚴令諸將,約束部下,不得與當地百姓起紛爭。李勛又巡察至武威張掖,山丹軍馬場。
山丹軍馬場自西漢起就是皇家馬場,為守衛國土邊疆立下無數軍功。雪原莽莽,在馬廄里窩了幾天的戰馬成群結隊,刨雪尋食。一路碾過,翻出大片黑黃相間的土地,如同白紙潑墨,蜿蜒流轉。
李勛看的興起,揚鞭縱馬,盡情馳騁。大宛馬雄壯矯健,轉眼間便把護衛親兵甩出老遠。馬蹄濺起的雪末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涼風貼著臉頰鑽入衣領,李勛卻絲毫不覺寒冷。李勛揮舞著馬鞭,學北疆草原漢子,縱聲高喝,聲音在空曠的牧場上激蕩,驚得馬群嘶鳴聲聲,揚蹄狂奔。
萬馬奔騰,蹄聲如雷,卻跟戰場上騎兵沖鋒不同。渀佛去了馬鞍,馬兒也多了份肆意,跑起來馬鬃飛揚,輕快如風。李勛輕踢馬月復,大宛馬似是通靈,側面緊追著馬群。
忽然,馬群另一側,一抹鮮艷的紅色闖入。李勛一陣恍惚,許久不曾蕩起的回憶涌上心頭。李勛一拐馬頭,繞到側面,一名紅甲騎士騎著一匹同樣紅如烈火的戰馬,隨著馬群起伏。
是她嗎?不是!她不會有這麼好的騎術……
同樣紅色的戰甲,同樣飛揚的長發,李勛心頭一顫,策馬趕上。那紅甲騎士似有所覺,猛然揚鞭,座下紅馬高鳴一聲,沖出老遠,將大宛馬落下。大宛馬憤然嘶鳴應和,不用李勛甩鞭,徑自追逐。
雖然李勛馬上征戰多年,騎術也算不錯,卻比不上紅甲騎士馭馬隨心,駕輕就熟。眼看李勛漸漸落後,紅甲騎士得意大笑,笑聲如同銀鈴,串串清脆。
果然不是她,她是江南女子,笑聲縱然肆意,也像春水東流,婉轉綿綿。李勛不禁緩緩停下,大宛馬大為不悅,刨蹄甩尾,抗議主人的懦弱。
紅甲騎士見李勛不再追趕,心下詫異,回頭來看個究竟。見是李勛,紅甲騎士也不驚訝,卻發現李勛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早已淚流滿面。
「喂!比不過也不用哭鼻子吧?堂堂漢中王,也不怕別人笑話!」
紅甲騎士不屑的輕叱一聲,度至李勛跟前。李勛忙胡亂擦了一把,抬頭看去,卻是馬雲騄。
李勛尷尬笑道︰「原來是揚威將軍,馬群帶起的雪土濺到眼里了,見笑,見笑。」馬雲騄撇撇嘴,一副信你才怪的樣子,又問道︰「你不在長安建你的王府,跑來武威做什麼?」
李勛收拾心情,望向跑遠的馬群,揚聲道︰「閑來無事,听說武威雪景不錯,就來轉轉。」馬雲騄得意一笑︰「那你算來對了。說起我們武威,景色不比江南差。酒泉的月牙泉、張掖的佛塔、祁連山的雪峰,好玩的地方數之不盡。而且西域商人進中原,都要經過這里,犛牛肉、哈密瓜、黑葡萄,想吃什麼有什麼。」
看馬雲騄滔滔不絕,李勛忍住笑意,插話道︰「我正好缺個向導,要不將軍大人帶我游覽一番?」
馬雲騄對李勛打斷她說話非常不爽,听到要她做向導,又笑逐顏開,立馬拉著李勛去附近名勝。李勛的親衛早就趕過來了,看到李勛正跟馬雲騄說話,識趣的沒有近前。這時看他們有說有笑的走開,忙不遠不近的跟上。
這女將軍似乎有無窮的活力,幾天下來,東游西逛,踏遍大漠山川,把李勛折騰的夠嗆。想就此打住,回長安過安穩日子去,又不好意思讓她失望,李勛只好屈從。
這天終于回到武威城,馬雲騄劈頭蓋臉的說道︰「哼!要不是看你在馬場心情不好,本將軍才懶的帶你去玩。好了,你自由了,回你的王府逍遙去吧。」李勛卻一點火氣也升不起來,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美女將軍。
馬雲騄被他看的俏臉一紅,瞪眼道︰「登徒子!看什麼看!」
李勛訕訕一笑,接著道︰「我先送你回家吧。」兩人一路無話,馬雲騄默默的在前面慢行,李勛緊緊相隨。
到了將軍府,馬超、馬休兄弟吃了一驚,知道妹子去馬場跑馬,沒想到帶了個漢中王回來。將軍府一陣雞飛狗跳,迎接李勛大駕。李勛忙止住眾人大禮,擺手道︰「本王順路,這就回去了,各位不必多禮。」
深深看了馬雲騄一眼,李勛轉身離去。馬超兄弟面面相覷,不知道李勛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去問小妹,馬雲騄卻又閉口不提。
數日之後,趕回長安,龐統迎上。仔細看了看李勛神色,龐統笑眯眯的說道︰「主公,在下保的這個媒如何?」李勛恍然,原來「牧場偶遇」是龐統安排的,都怪自己昏了頭,這麼明顯都沒看出來。
見李勛沒有責怪之意,龐統拈須道︰「主公晉王位已久,**不能一直空虛。且不說等有了子嗣,眾文武也能安心。馬小姐與主公也算門當戶對,兩家結親也有利安定西北民心。」
李勛悶了半晌,才道︰「好吧,一切交給先生打理。」龐統大喜,立刻通知上下,準備聘禮。蔣琬等人聞訊,皆來道喜。
沒幾天,漢中王將要求娶馬家小姐的消息傳遍雍涼,竟比龐統這個媒人更早到達武威。馬超兄弟方才大悟,問及馬雲騄,馬雲騄羞不能言。馬超、馬休心知肚明,這個王爺妹夫跑不掉了,于是急急忙忙準備迎接聘禮使者。
諸事順利,婚約既定,佳期正在元宵。雖然還有兩月余,但時間仍顯緊湊。王爺大婚,非同小可,三媒六證樣樣也不少,更不用說繁瑣禮節往來,通知各地婚期,可把龐統忙了個焦頭爛額。
曹操在病榻之上,仍親自寫就禮單。東吳孫權,名義上還是李勛親家,也少不了派人長途跋涉,到長安送禮。
治下各地,賀禮絡繹不絕。益州的蜀錦、刺繡,荊州的河鮮、漆器,就連一眾武將,也借花獻佛,送上西北特產的毛毯、牛羊肉等。李勛大筆一揮,多余的各種時鮮,全部分發到雍涼各郡和三軍大營,軍民雨露均沾,舉州同歡。
忙碌中年關將近,建安二十四年走到盡頭。歡慶新年的人們,還不知道這短暫的安定即將結束。洶洶戰火在各個角落醞釀,等待著一代梟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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