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夜里皇上翻了陳美人牌子的事情,大多妃嬪都知曉。♀等第二天到鳳鸞宮給皇後請安的時候,皇後的一句「給陳婕妤掌座」讓眾人紛紛醒悟她再晉品階的事情,再瞧一眼陳婕妤可不是傳說中的面色紅潤,艷若桃李的樣子麼。
孟清歌也湊個熱鬧,好好的瞧了瞧這新晉的陳婕妤,在後宮想好好待著,低調並不見得是最好的法子,高調卻絕對最致命。從才人升為美人再升為婕妤,竟也夠讓她這般將歡喜都擺在明處,不知道這陳雲顏到底是什麼想法。升為美人是太後的意思,升為婕妤是皇上的意思,她受了這兩頭好,難不成真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兩頭都佔著好處?
和孟清歌不一樣,沈蔚然卻並沒有在想這些,她更在意的是皇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又一次晉了陳雲顏的品階。如果是為了順太後的意,何不在太後提議將陳雲顏升為美人時,便直接說晉為婕妤,豈不是更能讓太後喜歡?之後再翻她的牌子,也完全合理。皇帝故意這樣做,卻不知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恭喜陳婕妤,連著晉了兩階,真真是後宮第一人!」良妃一如既往秉承著「關愛」陳雲顏的宗旨,在眾妃嬪們心中尚且消化著心里滋味的時候,當先與陳雲顏道賀恭喜。
不過兩日,陳雲顏已不見先前的那份忍氣吞聲的樣子,頗有些終于揚眉吐氣了的意味。她起身,笑得爽利看著良妃,不見一絲畏懼,行一禮,說道︰「妾惶恐,謝過良妃娘娘的高看,卻萬萬不敢當這‘後宮第一人’的稱號。若真說這‘後宮第一人’,妾倒以為,淑妃娘娘才是實至名歸。」
好端端的將她拖下水,沈蔚然表示心情十分不好。任她一升再升,也不過是個婕妤,倒也敢將嘴仗引到她身上來!沈蔚然斜睥陳雲顏一眼,繼而不耐煩的轉過臉,又冷笑一聲,聲音也是冷冷的,毫不掩飾她的不高興,說,「我記得後宮條律中,有一條是低位妃嬪不可妄議高位妃嬪,我卻當我這淑妃的品階竟比不過婕妤去了,倒要被人這般議論。」
呵,這話說得直接又完全佔理,打起臉來簡直是啪啪響。看戲的妃嬪們更覺得有趣,良妃也覺得有趣得很,少不得在旁邊湊熱鬧。「淑妃姐姐說得是,妹妹記得麼,這妄議高位妃嬪,是要處以掌嘴的責罰的。」
「陳婕妤嬌花似的人物,我卻不好意思吩咐宮女掌嘴白白折損一位美人,教大家都覺得可惜了。如此,也只能是委屈陳婕妤回去後抄抄後宮條律百遍,好多長點兒心眼,往後莫再得罪了其他姐妹。」
沈蔚然不介意在這個時候和良妃一唱一和,可不管良妃是站在誰那邊兒,于她也沒有什麼關系。她今天是罰定了陳雲顏,自己撞到刀口上來,可怪不得誰。
「臣妾沖動了,竟然這般大小聲,請皇後娘娘責罰。」
葉佩蘭一直冷眼瞧著她們幾人,這會兒看著離座請罪的沈蔚然,臉上反倒有笑意,說,「淑妃說的話都對,何罪之有?若人人都如淑妃這般清楚這後宮吊律,本宮也可以省心許多了。」
不但沒有責罰,還夸獎了淑妃一番,皇後這是明擺著默認了她剛剛對陳婕妤的責罰順便暗諷陳婕妤就是個不懂規矩、缺心眼的人,讓她不省心。連皇後都站在了淑妃這一邊,陳婕妤這會兒也算是哭訴無門。而實際上,沈蔚然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至于沈蔚然先前的話說陳雲顏回去後該抄後宮條律百遍,這執行起來就不是這麼個事情了。♀被罰期間,哪兒也去不得,就得守在屋子里將東西抄完才罷休,這分明是變相的禁足外加體罰。若陳雲顏有膽子不受罰,那就更妙,冷宮都打掃好了等著她呢!
陳雲顏自然不服氣,可現在也沒法子,這是在鳳鸞宮,皇後都默認這事情了她還能怎麼辦。唯有等待會去永福宮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尋著機會讓太後替她做主,要是能再踫上皇上就更好了。皇上昨兒個那麼溫柔待她,怎麼會肯讓她受這種委屈。
跟著都再坐了會兒,葉佩蘭才領著她們去永福宮給太後請安。
往常到永福宮請安的時候偶爾也能踫見皇帝,每一次偶遇對于眾妃嬪們來說都算是意外欣喜的事情,今日也不例外。妃嬪中間,最為高興的人,莫過于陳雲顏。她剛剛還在想,希望能夠踫到皇上,竟是真的就踫上了!無奈她離得遠,卻不能讓皇上一眼發現了她。
施夷光依舊沒去鳳鸞宮請安,偏又出現在這永福宮,可連皇上都沒有要說這事的意思,原想借這茬發作的妃嬪亦唯有噤聲。葉佩蘭領著眾妃嬪與皇帝、太後請安行禮,皇上只扶起最前面的葉佩蘭,領著她入座,而後才免了其他人的禮。
待妃嬪們都被賜座好好的坐下,皇後才笑著與簫晟說,「倒不曾想能這麼趕巧見著了皇上,真是讓人歡喜。」
皇帝嘴角微翹,只答,「朕也覺得能踫見皇後,是件歡喜的事情。」
坐在一旁但後跟著笑道︰「皇帝和皇後伉儷情深,哀家看著也很覺得高興。」
當真是好一幅和樂融融的畫面。
沈蔚然收回視線,這樣一起做戲的畫面,也沒有什麼值得多看的地方。比起沈蔚然的無所謂,陳雲顏有些焦急,眼瞧著太後和皇上此刻都注意不到她,那她豈不是真的要回去抄那後宮條律百遍了?非得把手都抄斷了不可!
听著上首的諸人拉著閑話,陳雲顏越來越著急,恨不能立刻做出什麼事兒來引他們注意,又恐思慮不周再被其他妃嬪捉了把柄落不著好。著急過頭之後,陳雲顏冷靜下來想想又覺得就算被罰也是壞事。譬如之前被傅新桃罰跪一場,反而是讓她連升兩階,這次也說不準會如何。皇上昨晚說了那樣的話,便該是還會翻她的牌子罷……
情緒平靜下來,便沒有了先前的焦躁,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說要讓陳雲顏吃苦頭長教訓,可到底還是不能夠不關心,陳雲暖時不時余光便睇向陳雲顏注意著她舉動,見她似乎沒有要沖動的樣子,稍微安心。
在鳳鸞宮里,陳雲暖算是狠捏了一把汗。淑妃有示好皇後娘娘的意思,有機會的話皇後娘娘便自然是偏向她,況且那樣的話確實不是陳雲顏一個婕妤可以說的,皇後又的確不待見自己的妹妹。
「這後宮交給皇後管理,哀家著實省心不少,皇帝也可以放心。」
素來不喜皇後但後竟突然夸獎起皇後,這讓離得近听見了這話的妃嬪們耳朵都豎起來,可誰也不故意去看皇後、皇上抑或太後,仍是垂眉斂目的樣子。
簫晟掃一眼眾人,這才附和道,「母後說得極對,這後宮在皇後的管治下,很不差。」又似不經意想起了什麼事情,說,「陳婕妤的膝蓋有傷,陳昭容知曉了便差人送去生肌膏,朕知此事便只覺得這般友愛和睦的景象著實讓人覺得順心。」
「陳昭容」和「生肌膏」等字眼讓太後心下一凜,臉上帶笑,「這陳昭容本就是陳婕妤的嫡親姐姐,況且又一起服侍皇上,合該要友愛和睦。」合該如此便是說是本分,皇帝你可別想借這事賞那陳昭容或是如何。
「母後和皇上的謬贊,讓臣妾著實惶恐,皆是臣妾分內的事情,合該盡心盡力去做。母後道陳昭容合該友愛陳婕妤,臣妾亦是深以為然,都是服侍皇上的姐妹,若是不和睦,卻是要丟了皇上的臉。」
「怪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皇後這般知哀家的心,哀家十分欣慰。」
太後敷衍一句,見陳雲顏臉色似是不好便又飛快看了一眼徐昭儀。徐素玫幾不可見的沖太後點了點頭,太後明白過來在鳳鸞宮時該是有些事情發生,便又說道,「陳婕妤這是怎麼的了?哀家昨日見著還好端端個人,怎麼現下臉色瞧著很不好?」
皇上提起生肌膏的事情,陳雲顏當下也吃了好一驚,更關心這邊的情況了。拿眼偷看皇上的神情,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會兒又乍听太後主動「關心」起了自己,微愣之下陳雲顏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頰,她現在臉色很不好麼?
「多謝太後娘娘關心,妾很好,並沒有覺得身子有何不適的地方。」
陳雲顏斂衣起身行一禮,細聲細語回話。她剛說完這話,那邊孟清歌已如她一般起身,行禮開口道,「太後娘娘,臣妾以為陳婕妤的身子確實無不適之處。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大舒服的地方麼,該是想到自己回去以後的事情在後怕呢。」說完斜睨一眼離她不遠的沈蔚然,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容意味不明。
沈蔚然卻依然不覺得有好懼怕的地方,她既敢在鳳鸞宮那樣做,怎麼會想不到接下來約莫是要踫著這麼個情況?太後瞧上了陳雲顏,宮里上下估計也沒幾個人不知道了,她是不被太後待見的人,在對待與太後有牽扯的事情上,豈能不謹慎?
得知陳雲顏一升再升的時候,她一直在想簫晟到底有什麼特別的目的……而當看到簫晟也在永福宮內的時候,沈蔚然便已經知道,自己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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