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後,在安甯語火速的趕往新房,眼看衣衫不整的大夫被強行架了過來。那一刻,大夫一定以為自己要死掉,大半夜被破門而入的人不明所以的拖走,這件事攤在誰頭上都會想不開。
地面有一攤讓人惡心的嘔吐物,躺在床上的安晉言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除了睡覺之外頭一次見他如尸體一般安詳。
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安甯語俯視著安晉言,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衾裳,任誰也想不到那樣俊美的男子,清醒的時是一個痴傻智障之人。
在大夫戰戰兢兢的替安晉言號脈,安甯語退出堂等候。發現了角落里面若死灰的納蘭夢,頭戴金釵鳳冠,上身內穿紅娟衫,外套繡金絲牡丹花的大紅袍,真絲百褶紅裙、紅緞繡花鞋,衣服用的是最好的布料和金絲,頂級的裁縫一針一線純手工縫制,加上身後的長裙擺就有兩米長貴氣逼人,穿在玉潔冰清的納蘭夢身上卻有另外一種清新月兌俗,宛若昨夜海棠初著雨,數朵輕盈嬌欲雨,認識她這麼久以來,好像沒有她無法駕馭的衣服。
「你怎麼穿著新娘的衣服?原來是你頂包幫著她逃跑?難怪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安府,原來是你在幫她忙。」說話間,安甯語已把納蘭夢逼到無路可退緊貼牆壁,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如今發怒穿冠,彼此的臉距離不到一手掌的位置,她此刻呼出的氣息快另納蘭夢窒息,從未見過發如此失控的安甯語。
「你知道墨倪並不想嫁給你哥,為何你要苦苦相逼?」納蘭夢覺得沒錯,直視安甯語銳利的雙眼。
被激怒的安甯語舉起拳頭一擊,緊閉雙眼的納蘭夢覺得風在臉龐吹過,隨著耳邊出來一聲巨響,卻感覺不到痛。睜開眼,才發現安甯語的手打在了她身後的梁柱之上。
「她被賣進安家做童養媳,這輩子就注定是我哥的女人,你憑什麼把人放跑?」當年,在羅蘭知道安晉言患有痴愚之癥,便開始替他物色年幼的女子收做童養媳。說實在墨倪身世也很慘,家里窮,兄弟姐妹又多,買到安府的之後也就八歲,當時的安晉言也才五歲出頭,小孩子又豈會知道什麼是童養媳。
當然,人在慢慢長大,開始真正意識並不是她心目中憧憬的愛情,墨倪就開始想要逃跑,每次被捉回來都會被羅蘭杖打,若不是安晉言心疼給護著恐怕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縱使這樣她也從來沒有放棄,皇天不負有心人,納蘭夢的出現無疑給她希望。
「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她真心不喜歡安晉言,被賣進來你家也非她情願,你有憑什麼要求她要嫁給你哥?」納蘭夢看著木頭腦袋一根筋的安甯語有些生氣,真的沒有信心說服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放過墨倪,「若是有人逼你娶一個你並不喜歡的女人,難道你也要心甘情願的去做嗎?」
「沒錯。」安甯語斬釘截鐵的回答,並沒有表現出一絲敷衍之色。
「就算對方是一個四肢不全、長相丑陋、或是令你討厭的女人,你也會心甘情願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會。」對于她這樣的回答,納蘭夢不知為何心隱隱作痛,到底這身家顯赫的二少爺背負著什麼,才令的一個才得十六歲花季年紀的她,想也不想就答應如此沉重的承諾,「她是嫌棄我哥有病,才不肯嫁給他?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們安家收留,她早就被賣到煙花之地任人踐踏,一個不懂的知恩圖報的女人,還有你,多管閑事的家伙,我們的家事與你何干?」
「即使她的過去並不好,也不代表你能左右她的未來。她是人,不是你們隨意擺弄的東西。如果違背她意願的事,我就要管。」
「那是命,只能怪她沒你那麼幸運,生在一戶好人家。就算有些人生在了富庶的家庭,也不能隨心所欲,一切冥冥中有安排。她被買進了我家,這輩子她注定生是安家人,死時安家鬼。」其實這番話安甯語說的不僅是墨倪,還有她自己。自從為了這個家月兌下紅妝化身二少爺之後,她的一切言行和思想都被禁錮,困在了這個不屬于她身份的軀體里,在也沒有她想不想的問題,僅存在她做不做的問題。所以她不懂納蘭夢義憤填膺的道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難道你就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真的要毀了她一生的幸福才安心。」怎麼說就說不明白,納蘭夢都快瘋了,怎麼就覺得在對牛彈琴費勁。
在兩人唇槍舌劍了一番,大夫也完成了診治,畏懼腰都挺不起來,臉隨時貼到地面上去不敢與安甯語對視,「我哥怎樣了?」
在安甯語離開之際,背靠牆壁的納蘭夢看到了她的拳頭沾染著刺眼的血跡,該是剛才打在梁柱之上弄傷的。
「大少爺之所以會暈倒,是…是中毒所致。」結巴的快要把舌頭給咬掉,熟悉安甯語的人都知道她脾氣不太好,輕者挨板子在床上躺上幾個月,重者是性命不保。
「中毒?」听到這兩個從來沒有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字眼,納蘭夢像跌進了無底深潭,身旁的安甯語投來灼熱的目光把她燒的體無完膚,這一刻彷如人間地獄。
「你給我哥下了毒?」就算人昏倒了安甯語也從未想到有人竟敢如此歹毒,向一點殺傷力也沒有的安晉言投毒,大不了是蒙汗藥沒想到結果讓她心寒了半截,瞪著納蘭夢怒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那是蒙汗藥。」納蘭夢感覺被擺了一道,當初她同情終日以淚洗面的墨倪,便也答應她這處移花接木的戲碼,擔心中途安晉言會鬧引來下人,便把墨倪提前準備給她的蒙汗藥下到酒中,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毒藥。
「那我哥現在怎樣?」安甯語拽起大夫的衣領狠狠的問。
「幸好有人及時替大少爺扣喉,把大部分的毒藥給吐出來,救回一命,現在毒素未清,只要老夫開幾擠排毒的藥,明日便可醒過來。」
「馬上去煎藥,今晚就留在寒舍,明日我哥若是醒不來,別想有命離開,明白沒有?」
「是…二少爺。」跪在地上的大夫嚇得全身沒力,都是任進來的人給扶出去,屋子里再次剩下她們兩。
「我真的不知道她給我的竟是毒藥。」現在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納蘭夢拉著安甯語的衣角試圖說清楚,她絕不會做傷及人命如此歹毒之事。
怒不可赦的安甯語一揮手,站不穩的納蘭夢直接跌落到地上,「你若不是納蘭德的女兒,我一定會殺了你。」
「二少爺,老夫人請你過去一趟。」此時此刻房間萬籟俱靜,空氣好像凝結一樣沉重,不知死活的丫鬟走進來通報羅蘭的命令。
安甯語叮囑下人小心照顧安晉言之後,疾步離開,留下依舊癱在地上感覺體力被抽空的納蘭夢,地面透出的冰涼無法與她此刻的心情相比。
現在剩下唯一讓她還感覺到存在的理由是,在剛才替喝下那杯酒而感覺不適的安晉言扣喉,不然她就是名符其實的殺人凶手。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相信,一個曾讓她覺得信任溫潤的女子,竟然心腸如此狠毒,要是今日安晉言真的死了,讓她如何苟活于世。
「發生了什麼事?」年紀尚輕的羅蘭十多歲就嫁給了安泰並產下兩個孩子,容顏並未在歲月的侵襲而衰老,坐在榻上的她端莊穩重散發著冷艷的氣息,面無表情清冷的問了一句,在安甯語的印象里的娘親只有看到哥哥才會有溫度,不然都像現在一樣冰冷毫無生氣。
外面賓客歡愉鑼鼓聲響,不知內庭早烏雲密布。羅蘭雖然深居簡出也不是吃素,府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耳目。這麼大的事,又豈能瞞住她。
安甯語也沒打算要瞞著,走到羅蘭面前背對著她跪下來說,「墨倪跑了,哥被喂了藥,暫時暈過去,大夫已經過來診治明日便可醒來。」
她故意避開了談及納蘭夢還有安晉言被下毒藥一事,要是給羅蘭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算納蘭夢的爹是揚州城里最大的錢莊莊主,羅蘭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讓納蘭夢付出應有的代價,顯然‘毒藥’兩個字絕對大戰的導火線。
‘啪、啪、啪…’這會羅蘭已經抽出了一條皮鞭往安甯語背後狠抽,也不知道她抽了多少下,實在是累了才停下手,跪在地面的安甯語明黃色的外衫溢出了一條條的血痕,疼的滿額頭冷汗咬著牙承受這一切。
從安甯語懂事以來,已記不清挨打的次數,清楚的是刺骨的痛。曾經從一些老僕人口中得知,娘親以前很溫柔,自從父親死後就變得不愛說話,終日躲在房中,安晉言的溺愛瀕臨瘋狂的地步,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特別疼愛愚笨的大少爺,然而對從小就精明能干的安甯語卻是不屑一顧。
慢慢的安甯語也習慣娘親的冷漠,做任何事都顯得非常小心避免觸怒對方,最近一次挨打經是一年前的事。從小到大羅蘭擔憂安晉言在外被騙或涉險,更不能容忍別人嘲笑他智障,所以從來不允許離開安府半步。
在一年前的一天,安晉言突然纏著安甯語說要出去,本來安甯語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她不想做任何觸怒羅蘭的事,包括她下的所有命令。
「弟弟,求你了,帶我出去好不好?我保證不給你添亂,我乖。」安晉言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家的弟弟,一點大哥風範也沒有,誰讓他是一個智商不足八歲的大人。
「若是給娘親知道了…」
「我發誓,不讓娘親知道,偷偷出去,偷偷回來,好不好?」安晉言拉著還要安甯語的手輕輕的搖晃著。
「好吧,但你真的不許亂跑,要跟著我。」
安晉言喜出望外,好像害怕安甯語會反悔不停的點頭說,「嗯。」
但越是不想發生的事,到最後偏偏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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