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嘆氣道︰「我叫人暗中查問了,當時客人多,人手少,沈家的幾個僕婦也幫著招呼,蔓姐兒倒是被扶到了內院的客房歇息,可扶著江道的人卻是沈家的丫頭,她也分不清內院外院,當時事情又忙,江道又喝醉了,她被人叫住,說句話的功夫,江道就沒了影,她也忙忙的沒在意,要說也是巧,院子里那麼多空房,江道偏生進了蔓姐兒的歇息的那一間,又都喝了酒,真是……唉!」
林宛如回過神來,難怪江道今日這麼奇怪,想來他酒醒後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清楚對方是誰,因此才神色恍惚吧。
要說尋常人家遇到這樣的事,只要過得去,都是立刻結了親事,把兩人湊一起,也就名正言順了,偏偏沈蔓又是管氏的孫女,江文明能願意她進門做兒媳婦才怪,他巴不得活剮了管氏,又怎麼可能答應和沈家結親。
沈氏嘆道︰「你說造的什麼孽,明日你和我一起去蓮花胡同那邊探探口風,怎麼著也不能蔓姐兒白白吃虧吧。」
林宛如無語,出了這樣的事,除非兩邊結親,不然女子要麼一死以示貞烈,要麼送進家廟,青燈古佛一生。
沈蔓是沈家的嫡長孫女,莫名其妙的死了或者進了家廟,總要有個說法吧,終歸名聲不好听,最好的法子就是嫁給江道,可兩家又有仇,要說江文明主動為兒子提親,誰也不相信哪,要是不這麼說,沈家倒貼著把女兒嫁過去,顏面何在?
不管怎麼說,沈家這次都得吃虧,而且。在這之前,江道是個什麼意思還兩說呢,他也是喝醉了酒,迷迷瞪瞪的,咬死了不承認,沈家還能逼著他不成?
林宛如忖思,難道娘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就是希望自己勸著點?
她心思復雜的回了院子,陳瑞文去給陳翼請安還沒回來,林宛如有些不知所措,要站在江家人的角度看。沈蔓發生了這樣的事簡直就是報應,就是活該,可若是站在女子的立場看。沈蔓又有些可憐。
林宛如兀自煩惱著,陳瑞文回來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隔著被子把林宛如抱起來轉了個圈,把林宛如嚇了一跳︰「你發什麼瘋啊。快把我放下來。」
陳瑞文笑道︰「祖父說我成親了,就是大人了,讓父親派給我幾件事情做。」
林宛如好奇︰「你就這麼高興呀?」
陳瑞文道︰「以前在軍營里,看著風光,來來去去吆三喝四的,可手里到底沒有實權。真遇上事,也指揮不動人,和紈褲子弟有什麼差別?如今有了差事。也有個奔頭,別人見了也高看一眼。」
林宛如笑起來︰「你這樣的還叫紈褲子弟?紈褲子弟巴不得一輩子依靠家里吃喝玩樂,你倒是自己找累。」
陳瑞文親親她,道︰「你夫君我可是卯足了勁想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呢,靠家里算什麼本事。」
兩個人嬉笑一陣子。林宛如這才把事情告訴了他︰「……娘讓我明日也跟著去,估計是想讓我幫著勸勸。總不能叫沈蔓白吃虧吧。」
陳瑞文沉默了一會,笑起來︰「這下好了,都說世事難料,原來還恨不得吃肉喝血的仇人呢,一轉眼竟要結為親家了。」
林宛如道︰「舅舅可沒這麼好說話,他都快恨死管氏了,哪里肯結這門親。不過這也要看江表哥的意思,他如果要負責任,堅持要娶,舅舅還能攔著不成?萬一再珠胎暗結,那可是江家的長孫,我就不信舅舅能 著。」
陳瑞文笑道︰「這倒是一出好戲,明日你跟著去,回來仔細說給我听。」
林宛如白了他一眼︰「瞧你幸災樂禍的樣子,你難道不知道麼?沈蔓可是對你有意思的,如今蕭郎成了路人,還不知怎麼傷心呢。」
陳瑞文便去撓林宛如的癢,嬉鬧著,陳瑞文正色對林宛如道︰「我一直覺得沈蔓太沒有主見了,一直受她祖母和母親的擺布,當初她老是往我跟前湊,我若是說什麼拒絕的話,只怕沒什麼也變成了有什麼,只好視而不見,如今她落到這個地步,也算可憐了,咱們還是能幫的就幫一把。」
林宛如點點頭,應下了。
第二日一早,林宛如便跟著沈氏去了沈家老宅,和莊氏會合一起去蓮花胡同,沈姨娘見浩浩蕩蕩的來了一群人,也是吃驚極了,更何況昨日林宛如才回門,今天又來了,只當是她發生了什麼大事,及听到莊氏說的後,更是不可置信。
莊氏嘆氣道︰「如今蔓姐兒失魂落魄的,身邊根本離不了人,就怕她想不開又要自盡,我想著以蔓姐兒的品貌,也不算辱沒了江家,若是能成全這兩個孩子,最好還是成全了,難不成真的把蔓姐兒送到廟里去麼?」說著哭了起來。
沈姨娘也是既驚訝又同情,趕忙命人把江文明父子喊了過來,單獨說話,江文明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倒是江道臉色煞白,沈姨娘心里有數,道︰「年輕人血氣方剛的,又喝醉了酒,若是個丫頭,討了來收房也沒什麼,偏生不是個丫頭。」
江文明此時也听出點門道來,趕忙問沈姨娘︰「表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道兒闖什麼禍了不曾?」
沈姨娘無奈,便把事情說了一遍︰「……蔓姐兒如今要尋死覓活的,我看著孩子也可憐,就看表弟是個什麼意思,若是應了,那就趕緊把親事辦了,也省得宣揚出去名聲不好听。」
江文明氣的額角青筋直跳,回身抽了江道一嘴巴,江道一聲不吭跪在了地上,江文明手直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沈姨娘見了趕忙勸道︰「道兒也不知情,你打他做什麼,還是想想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江文明吼道︰「有什麼可解決的,我寧願殺了這個孽障,也不能叫管氏的孫女做兒媳婦。」
沈姨娘也是恨極了管氏,可一碼歸一碼,沈蔓又沒犯什麼錯,難道真的要那孩子不得善終?
江道嘴角被打的青腫一片,跪在地上一聲也不吭,江文明在氣頭上,沈姨娘見他什麼話也听不進去,索性叫他回去,好好思量再說。
四喜胡同這邊,衛氏正監督著衛君子打點行裝,衛君子找了個借口跑了出來,見江道嘴角腫著,立刻就怒了︰「這是誰打的?」
江文明氣憤道︰「師傅,你不知道這孽障做了什麼混賬事。」
衛君子很是心疼︰「他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你打成這樣?他怎麼去衙門?怎麼見同僚?皇上召見又怎麼說?」
江文明听了,又是氣又是丟臉,在衛君子的再三追問下,他才說了,衛君子听了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江文明沉著臉道︰「師傅您說,我怎麼能讓管氏的孫女進門。」
衛君子笑道︰「怎麼不能?我告訴你,你還非得認下這個兒媳婦才成,不過可不是以正妻的身份,而是以妾的身份。」
江文明疑惑,衛君子恨鐵不成鋼︰「你真是傻了,你就去對沈家說,道兒已經定了親事,若要沈蔓進門,那就是妾,若是沈家不答應,沈蔓失了清白,該怎麼辦就和江家無關,管氏當初把你表姐送去做妾,如今就叫她把她親孫女送來做妾,一報還一報,權當是報仇了。」
江文明有些猶豫︰「管氏肯定不會答應。」
衛君子笑道︰「那就讓她把孫女送去當尼姑吧,都失了清白,哪家還會娶?」
江道一直沉默著沒說話,此時卻道︰「師祖,爹,我不能娶沈蔓……」
江文明喝道︰「你閉嘴,你惹下的事,還有臉說,給我滾去祠堂跪著。」
衛君子攔住了︰「跪什麼跪,道兒做的好,立了一大功,道兒,你先回去歇著,這件事有我給你做主呢,放心啊。」
江道欲言又止的回了房間。
江文明從蓮花胡同拂袖而去,莊氏也沒見著他,自然也就沒說上話,莊氏臨走前還請沈姨娘幫著勸勸︰「冤冤相報何時了,咱們權當是為了孩子。」
沈姨娘也應了,答應勸說江文明。
江文明當晚便來了蓮花胡同,說若是沈蔓嫁入江家,只能做妾。
沈姨娘又是錯愕又是著急︰「你怎麼想了這麼個餿主意?你當初要宛如嫁給道兒,就說了道兒沒有定親,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來個未婚妻,沈家怎麼可能相信,再說了,蔓姐兒是沈家的嫡長孫女,怎麼也不能為妾呀。」
江文明不悅道︰「那你問問管氏,她當時怎麼就叫你去做妾了呢?反正就這一個法子,要麼就嫁過來做妾,要麼她們自己看著辦,師傅知道這件事後,正張羅著給道兒說親事呢,鄧師兄有個女兒還沒說親,我們也算是門當戶對了,師傅說他要做這個媒人。」
沈姨娘不禁頭疼,她知道這個表弟對衛君子這個師傅十分敬服,這個餿主意八成是衛君子想的吧,他巴不得看著沈家出丑。
沈姨娘道︰「要說這件事,原就是道兒走錯了房間,錯在咱們,如今你叫蔓姐兒做妾,沈家怎麼可能答應,再者說,即便蔓姐兒為妾,你得給道兒娶個什麼樣的正妻才能彈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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