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十八接著說道︰「我胸口又痛肚子又餓,躺在地上,伸手一模,地上全是我留出來的血,那些血都凝成血塊了。我餓得受不了,抓了塊身邊的血塊,吞進肚里,那味道又腥又臭,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那樣難吃的」他邊說邊流淚,到這傷心處,簡直語不成聲,伸手遮住眼楮就嗚嗚地低聲啜泣起來。
陳師爺見狀,對他道︰「十八,你回去吧,接下來的我來講。」只見何十八頭也不抬,只低低地嗚咽,走回到眾人中去。
陳師爺凝視著王稷,接著道︰「那天晚上,說來也巧,咱們寨主和幾位兄弟正好路過十八的家,見他家房門大開,門口躺著具尸體,大伙就起了疑心。本來眾位兄弟都是這附近村里的人,上山前也都是村里鄰舍的,跟村民都認識。寨主和兄弟們見十八的父親死在門口,當即進門去,正看見他躺在地上,身邊老大灘血,大伙就把他救上來。找了大夫幫他看病,算他命大活過來了,可現在都不能干重活。他本來是有家的人,就是官府讓他無家可歸。不是我們救了他,他早就死了。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強盜呢?」
王稷低頭不答,心里已經有點活動了。他尋思︰現在我武功全失,打又打不過他們。這伙強盜打家劫舍慣了,殺人眼楮都不眨的,我要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十有**性命難保。而且太師叔也勸過我不要太倔,要見機行事。更何況,這伙強盜反的是冀方的官府,又不是清安的,說起來也勉強算咱們清安的同盟。我暫且加入進去,今後想辦法逃跑就是。他們今天說得這麼正義凜然,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那樣做。
想到這里,他便對陳師爺道︰「既然這樣,我答應你入伙便是了。只有一點,我是絕不跟你們去搶劫普通老百姓的。如果你們要讓我去做燒殺搶掠的事,還不如殺了我。」
陳師爺笑道︰「我們都是劫富濟貧的,怎麼會去搶平民呢?」
竇老大見王稷答應,登時樂得呵呵大笑的,滿頭頭發亂搖,心想這陳師爺果然辦法,三兩下將這小子的心說活了。他雖然脾氣暴躁,但是甚為愛惜人才,剛才見王稷試膽時臨危不懼,心里已經頗為歡喜,再見王稷不願當強盜,雖然拂了他的意,但從另一方面想,這小子頗有氣節,鸀林道講的就是義氣,看來是塊在鸀林混的料。
他招手讓陳師爺過來,兩人嘀咕後,陳師爺便說道︰「今天已經晚了,明天一早大伙再來廳里議事。賀老七跟那新來的小子留下來,寨主有事吩咐。」眾人听了,便陸陸續續地散去。那賀老七和王稷便站在那兒,等竇老大的吩咐。
原來竇老大有心栽培王稷,見他只種過莊稼,不會使刀弄劍,便安排賀老七當他師傅,帶他熟悉山寨,再教他武功,以便盡快加入寨里的事務中。賀老七見寨主如此器重他,自然高興萬分。王稷只得心里苦笑,謝過寨主。這邊陳師爺又將賀老七拉過去,吩咐他注意王稷,看他是否真心加入山寨。賀老七點點頭答應了。于是陳師爺將王稷加入山寨的儀式安排在一個月後,屆時一同考較他的武功。
王稷對賀老七其實沒什麼感覺,在他眼里賀老七就是個盜匪,而且是這個山寨很普通的盜匪。一般山寨里人結義論排行,都是以武功、手段為高矮排順序的。
賀老七都排到第七位了,在他上面足足有六個人都比他厲害,這不是普通,那什麼叫普通?王稷現在雖然沒有武功,但是他以前可也算是一名武林高手,那時手持擎羊刀,威風凜凜,砍殺的那些盜匪,哪一個不是成名已久的首領?那都是跟竇老大一般的人物。現在他虎落平陽被犬欺,不得不在賀老七手下,跟著他學功夫,心里怎麼能服氣?只是他一直養成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所以當他給賀老七下跪磕頭,拜師學藝,雖然中規中矩,但表現得淡淡地,賀老七也沒注意。
賀老七現在心里興奮著呢。他活了三十多歲,平時練功刻苦,做事謹慎,無奈就是身材比別人矮小瘦弱,在山寨里總是被身高力壯,慷慨粗豪的人遮擋著,難得有出風頭的時候。這身體是天生的,賀老七也沒法怪自己的爹媽,成日里只想著如何在關鍵時刻表現一番,讓老大和寨里的兄弟們對自己刮目相看。沒想到,王稷這次入伙,竟成全了他素日的理想,這叫他如何不樂。
往日寨里有新兄弟入伙,老大從未如此重視。總是隨便撥到某人手下,到時跟著一起下山辦事。現在這個王稷年紀輕輕,又當眾頂撞老大,然而老大偏對他另眼相看,賀老七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些原因。
比如王稷這小子外形高大挺拔,雖然臉色憔悴,但是看著就是英氣勃勃,金刀寨上里都是些打家劫舍的悍匪,從老大開始就沒有長得稱頭一點的,個個都是高矮胖瘦,五官抱歉,唯一一個陳師爺雖然斯斯文文,但是一張白淨臉皮上全是麻子點點,再加上嘴角兩撇小胡須,無論如何看上去不像好人的。竇老大如果要提升金刀寨的形象,嗯,這王稷確實有可用之處。
另外一點,賀老七卻只敢在心里嘀咕了,他本打小就跟竇老大在一塊玩,竇老大的家事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竇老大的爹竇金彪就是猛虎崗金刀寨的前任寨主,為人豪爽粗直,對手下極夠義氣。哪曉得,卻因為一次下山打劫後,跟手下分贓爭鬧起來,那副寨主史老二翻臉就不認人,揮刀就砍死了竇金彪,一路殺出山寨,不知去向。竇家孤兒寡母,幸好有一伙老兄弟扶持,勉強維持著山寨的生意,然而聲勢早已大不如前。
前幾年冀方攻擊漢國,一夜之間便破了這劍門關,接下來便對劍南一帶的強盜進行圍剿。這些佔山為王的強盜,哪里是紀律嚴明的冀方大軍的對手,幾場交戰下來,差點便死傷殆盡。竇老大見勢頭不對,趕緊解散山寨,帶著手下心月復兄弟,到附近村莊隱姓埋名起來。賀老七看竇老大平時行事用人,便是以人品為重,想必也是汲取了他父親的教訓。
這王稷雖然出言頂撞竇老大,但是心中還有那麼點正義,估計竇老大就是欣賞他這點。竇老大前兩年重建山寨,還不到半年便給官府盯上,雙方打了幾場,金刀寨一直處于劣勢,手下人也折損不少。賀老七想這王稷的膽子也這幾年上山的人中間最大的,那些試膽的人誰不是被嚇得魂飛魄散,自己站都站不起來的?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想得有道理,看樣子王稷這小子在山寨的前途不可限量,竇老大既然安排自己當王稷的師傅,那是不是自己今後也有機會跟著沾沾光?想到這里,他便喜不自勝,打定主意,一定不辜負竇老大的期望,要將王稷教成山寨里的好手,雖然他武功不可能超過自己,但是勝過其他人是沒問題的啦。
次日,賀老七便帶著王稷將山寨前前後後走了一遍。這猛虎崗本不大,只是四周深崖峭壁,古木參天,只有一條小徑從山岡下斜穿出去,地勢極為險要。這時雖已隆冬,但仍有樹木鸀葉蔥蘢,四季不凋,景色極好。
待他二人回到山寨,用過晚飯,王稷便往自己的房舍走去。哪知賀老七也跟過來道︰「寨主有令,你從今天就搬到我那邊的房舍。你現住的地方本是山寨迎客的房間,這幾日有重要人物來訪,你今晚就得過去。」
王稷一愣,心想︰自己豈不是今後日日夜夜都得跟賀老七見面?這哪還有機會跑掉呢?賀老七自己又接著說︰「我那里是大房舍,現住著五哥、六哥和我,你來了就是四個人,剛剛好。五哥現在出去辦事,你今晚暫且睡他的床,明天後寨會派人來添床的。」賀老七自陳師爺交待後,便想到這個法子來監視王稷,既可以防止他逃跑,又可以觀察他到底有沒有異心。
這一宿還沒過,天色尚黑,賀老七听著打了五更鼓,便將王稷搖醒,拉他上了後寨練武場。這後寨距他們房舍約頓飯功夫的路,練武場就在山寨糧倉的前面,是一片寬闊空曠的場地。在糧倉和練武場之間隔一排兵器架,上面放著矛、錘、弓、弩、刀、劍、槍、斧等十八般兵器。其時月光之下,兵刃各自閃著森森寒光,王稷只看得一陣眩暈。
他本是大病之後,又一路風霜,昨天又折騰了一番,身體早有點禁受不住了。只見賀老七跟守衛的頭目和嘍羅們打了幾個招呼,便取了一根齊眉棍舀在手上。
王稷想跟過去舀兵刃,左腳剛動,就挨了賀老七一記輕敲,跟著賀老七就喝道︰「小子,你急什麼急?還不到你舀兵器的時候呢!跟我來!」
旁邊的幾個守衛笑嘻嘻笑地說︰「七哥果然有做師傅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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