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看著,凝視著,將他難得顯露溫婉柔順之色的眉眼,用自己的眼楮細細地描摹了一個遍,貪婪的,似是想要將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吞入月復中的貪婪。
「看來他過的不錯!」
一個冷漠的女聲響起,抬眸望去,紅月倚靠在門邊,眼底是淡漠到極致的冷,與紅月平日里的平靜淡漠比起來,像是一尊冰雕,只是站在那里,便散發出濃濃的寒氣,讓人心頭凜然。
男人看來‘紅月’一眼,扯唇,露出一個僵冷的表情:「確實過的不錯!」
君天遙過的不錯,比起以前還要不錯,曾經有些單薄的身子,現在被有些厚度的肌肉取代,曾經秀麗的臉頰,骨骼一點點硬朗,少年的模樣,離他遠去,越發成了一個吸引人的男人。
他過的真好,現在的他,男人扯開的薄唇勾起一個涼薄的弧度,笑的有些冷。
蒼白沒有血色的手,自貂裘披風下探出,帶出一股濃濃的寒氣,輕輕的,柔柔的,落在榻上男子的臉頰上,落在他的眉眼間,細細地摩挲著,卷翹的睫毛因著君天遙的呼吸,微微顫動,在指月復之間顫巍巍地飛,癢癢的,騷動著他敏感的肌膚,連冷硬如冰的心,似乎都進駐了一根羽毛,在調皮地晃動著。
「慕容,我認識的你,應該不會猶豫!」
‘紅月’站直了身子,漠然至極的眸子中,因為男人那溫柔至極的動作,而射出了凌厲的光芒,轉而在君天遙身上逡巡,似乎能夠將他殺死一般的激烈。
「你從哪里看出我在猶豫?」
隨意地反問了一句,男人的手,落在脆弱的頸部,使力,君天遙的身子一軟,癱倒在了男人涼氣凜凜的懷中。
羽毛顫動地再厲害,可惜,那顆心卻再也不敢跳動了,暈黃的燭光一閃間,蒼白冰色的下頷間,展露的是一分倔強與尖銳,再也不復從前的隱忍。
黑色的大氅一甩,一道漆黑的波浪劃過,暈黃的燭光終于不耐疾風勁力,啪的一聲,熄滅。
君天遙的腦袋沉沉暗暗,什麼東西都無法思考,像是將思維冰凍了似的,朦朦朧朧地陷入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深層睡眠中。
他看到自己很小的時候,被父親抱著去游樂園玩耍,母親噙著微笑為兩個人擦拭汗水的畫面,他看到小小的孩子幸福地笑著,微笑,大笑,傻笑,流淚,哭鬧,甚至打滾,那是四歲之前的記憶,他以為已經忘記的記憶。
四歲之後,母親的死亡,父親的嚴厲,爺爺的期許,似乎,沒有一日,是為自己而活的,他活在為母親爭氣報仇的怨恨中,他活在振興家族的重任中,他活在,肆意揮霍人生的痛快中。
「你笑的真好看!」
是白衣的少年在對著他微笑,還是黑衣的少年,在不自在地贊嘆了一聲。
許許多多的記憶,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沉浮,頭疼欲裂,不要再想了,他們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都不在了,君天遙忍不住申吟,想要發出聲音來將自己從那股不受自己控制的記憶深淵中拖拽出來,他拼命的吶喊著,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讓痛楚難過,一點點堵塞在胸口心間。
煩躁,火熱,在他的全身上下燃燒,那些讓他痛苦的,悲傷的,難過的人,被猛然竄起的烈火包圍,慘叫聲,怒罵聲,他想要停住火焰熊熊,卻只是徒勞無功,反而讓火焰燃燒地更加猛烈。
紅火的顏色將黑暗中的記憶燃燒照亮,君天遙卻覺得,這些比方才的靜默還要可怕,他不要在這個地方待下去,這是假的,都是假的,這是幻覺,若是讓他醒過來,若是找到那個給他下藥的人,他一定要將那個人的骨頭一根根拆碎!
「醒過來,醒過來!將那個可恨的人千刀萬剮!」
內心喃喃著,吶喊著,他不知道,現實中的自己,瑩潤的唇瓣變得干裂,一道血色的口子掙開,那輕微的撕裂聲,在他身邊坐著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眉頭微微蹙起,似是不耐,眼底波瀾不驚,手上卻已經捻起一旁的棉帕子,沾濕了溫水,對著那開開合合的,干裂的唇潤去。
君天遙猛地張開了眼楮,卻是一片黑暗,他以為自己還是在幻覺之中,想要轉頭,卻發現自己身上僵硬無力的感覺那麼真實。
唇邊不屬于自己的冰涼觸感雖然讓他的干渴稍解,卻也讓他暗自戒備。
男人輕柔挪移著的帕子一頓,在察覺到榻上男人肌肉的緊繃,在看到那一襲薄薄的衫子下,漂亮的肌肉緩緩的,宛如柔滑的水流一般流動了一下子,便下意識僵住時,扯了扯唇,猛地使力按下。
「嘶!」
猝不及防的一下子,讓唇邊干裂的死皮連帶著新鮮的皮肉一塊月兌落,痛苦讓君天遙忍不住嘶叫出聲。
沒有貿然出手,在清醒了更多,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手腕腳果間不屬于正常觸感的冷硬還有那一點叮鈴聲時,君天遙便已經強自冷靜了下來。
「你,是誰?」
聲音干澀沙啞,透著久久未曾進食食水的虛弱,啪的一聲,沾染了鮮血的棉帕子被隨意地扔到了地上,在潔白如雪的玉石間,留下了一道血色的髒污。
君天遙豎起耳朵,靜靜凝听,他的眼楮被一條黑布包裹,厚重的暗色,讓他什麼東西都無法收入眼底。
過了好一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在他以為那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時,一只冰冷縴細的手,停在耳際。
悉悉索索的幾聲,眼上蒙眼的黑布被拿開,君天遙的鳳眸一眯,有行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日光,歪了歪頭,將眼角的生理鹽水眨去,也將自己的心態調整了一番,正眼看到面前站著的人,他倒真的是大吃一驚。
「紅月?」
即使明知道紅月有問題,定然是她做了些什麼,才會讓他在房內打坐療傷時無聲無息地中招,但是,當他真的與這個待在自己身邊最久的女子四目相對時,君天遙他還是下意識覺得難以置信。
「為什麼……」
「不對!」
前面三個帶著些恨意的字眼才吐出,君天遙對著面前女子冷然到極點的眼神,恍然一驚,紅月根本便不可能有這麼強烈的氣勢,有這麼冷然的眼神,她的冷,是被訓練出來的,後天形成的,泥塑木偶一般的冷,而不是這種天然的氣勢,隱隱有些熟悉,卻不明白熟悉在哪里:「你是誰?」
因為方才一陣激動,四肢之上的鎖鏈嘩啦嘩啦一陣響,君天遙眉宇微蹙,手腕腳腕間似乎被什麼尖細的東西刺痛,針扎一般,不太痛,卻讓他下意識地放松自己,不敢掙動,像是僵尸一般,冷冷地看著頂著紅月面容的女子。
女子緊抿的唇冷冷地掀了掀,始終沒有情緒波動的眼楮,在與君天遙對視時,化為毒蛇般犀利的目光:「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可是時時刻刻,不敢或忘!」
她的手挪到君天遙的腕間,不知怎麼擺弄那一圈銀白色環狀物的,君天遙感覺那些扎入他腕間的細細的刺,回縮。
心里猜測這種裝置應該是控制人行動的,里面是些細針之類的東西,君天遙腦海中轉的飛快,這個女人的話語怨氣頗為強烈,若是個男人,他會以為自己什麼時候負過她,可是,濃縴合度,窈窕動人的身姿,她是個真真正正的女人,君天遙自問來到這個異世之後,從來不曾和一個雌性生物有過任何的感情糾葛,經歷了君天陽,他早已經變成了只對男人有感覺的純gay。
「姑娘是否認錯了人,在下自問從不曾負過任何一個女子!」
君天遙低垂了睫毛,在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形成一片黯淡的陰影,黑白分明,格外的脆弱,讓每一個女性生物,都會心軟心動的角度,可惜,他面對的明顯不是普通女性。
「哼!」
冷哼一聲,女子左手托住君天遙的下頷,用一個曖昧的姿勢,卻是冰冷的表情看著他:「我很有耐心,等你自己想起來,那時候,再和你算賬!」
君天遙坦然自若,越發放松了自己身上的肌肉,渾身透著一股子慵懶肆意:「請問,是將在下一直像是這樣困在床上想通嗎?」
鳳眸斜挑,透著天然的風流嫵媚,干裂無血色的唇,因著鮮血的滋潤,反而益發的妖艷,舌尖輕輕抿過薄唇,那一下的風情,似乎要掃到女子縴細的手指,沙啞的嗓音柔柔蕩漾:「若是姑娘不在乎閨譽的話,在下也是願意舍命陪君子的……」
近似于調戲,‘紅月’的手猛地縮回,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砰然一聲,君天遙的腦袋在玉枕上撞了一下,有些暈眩,半睜未睜的眸子慵懶地看著女子冷然而去的背影,唇啟,輕輕地笑出了聲,像是格外得意,絲毫不見階下囚的狼狽。
睫毛遮掩的眸底,透著的卻是與外在不符的凝重沉思,‘紅月’身後的人,究竟是誰?他方才注意到,女子在自己表現出親昵時,下意識地向著牆壁左側看了一眼,那里,是她的心上人?是他的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