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琪去了,沒一會兒,她又急匆匆地跑上來說︰「大小姐,大公子來了。」
西鳶蘿皺眉,這一個接一個的,難道今日黃歷,宜會親友?
沒奈何,只好請人上來。雖然心中不樂意,可人家好歹剛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她總不能一轉頭就過河拆橋吧?
或許是出于女人天生的矜持,西鳶蘿並沒有在臥室接待齊懷淵,而是選擇了旁邊的小書房。這個小書房與她的臥室相通,但是又另開一門,可以從走廊直接進入。書房兩側是高高的書櫃,中央放置著一張水晶茶幾,兩邊各有一張大紅色的單人沙發,正對著光明幾淨的落地窗陽台。從陽台看出去,正好對著那片紅楓林。紅艷奪目的紅楓,在陽光底下,如同一簇簇燃燒的火焰,熱烈而又奔放;底下有條自然溪流穿淌而過,蜿蜒曲折,溪水清澈見底,紅彤彤的繽紛落葉落于其上,蜿蜒流淌而去,景致美不勝收。
齊懷淵先去了西固天那兒。西鳶蘿略等了一會兒。當走廊上響起沉穩矯健的腳步聲時,她的心里沒來由的慌了一下。
齊懷淵走進來,一身西裝革履,步伐沉穩,傲挺如松。
她站起身,略有些生疏的叫了一聲︰「大公子。」
齊懷淵倒是泰然自若,點了點頭,直接過去,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了。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修長,與玲瓏小巧的紅色單人沙發氣勢明顯有些不搭。修長的雙腿並攏,上身挺直,微微右側,右手肘擱在沙發扶手上,左手隨意地放在大腿上,看似隨意,卻又端然沉肅,無意中就透著一股子威嚴。他見西鳶蘿還站著,微微楊了一下下巴,說了一聲︰「坐」。
西鳶蘿有些怔怔的,「哦」了一聲。坐的時候,咬唇低頭,有些懊惱,暗道︰這是誰家呀?他那架勢,她是不是該立正稍息喊一聲︰「首長好」。
「身子好些了麼?」齊懷淵看著她,問。
「好多了。」西鳶蘿回答。
然後,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前世今生,她和他的交集都不多,現在忽然間讓兩人共處一室,她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西鳶蘿低頭裝看書。齊懷淵看著她。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齊懷淵開口說道︰「你不打算給我倒茶麼?」語調之中,竟然帶了些許笑意。
西鳶蘿驀地臉就紅了。她原本就有些慌亂。感受到對面兩道灼灼的目光一直盯著她,心里就沒來由的七上八下的。現在又被他這麼一說,她就覺得像是被人取笑了一般,雙頰燙燙的,這種感覺,令她又羞又惱。剛想起身給他倒茶,忽听走廊上傳來一陣細碎而又急促的腳步聲,頓時身子一收,她又坐了回去,眼角閃過一絲促狹,說︰「倒茶的來了。」
她話音剛落,冉在青推門而入。
「大公子,這是特意為您沏的西湖龍井。」冉在青嬌媚的聲音中帶了很明顯的討好意味。
齊懷淵頷首道謝︰「謝謝小太夫人。」
冉在青笑道︰「都是一家人,道什麼謝呢。」
送完茶,冉在青很識時務的趕緊離去。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走廊上,來去匆匆,很是忙碌的樣子。西鳶蘿莞爾。冉在青可是很享受這份忙碌。現在西家病的病,忙的忙,就只剩下她當家做主了。
齊懷淵端起茶碗飲一口淡綠色的茶湯,眉頭微揚了一下。恰好被西鳶蘿看見了,就說︰「幸好我沒給你倒茶,要不然,錯過這麼好的西湖龍井,豈不可惜了。」
齊懷淵端著茶碗,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當真是風華絕代,璀璨奪目。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的五官線條都是那麼的冷硬剛毅,但是笑起來,卻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看得西鳶蘿都微微晃神了。
「你,今天找我有事麼?」她錯開眼神,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了。
齊懷淵傾身放下茶碗,再次抬眸看她,神情中多了些嚴肅,「我今天來,是想向你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
他鄭重回答︰「你的承諾。」
承諾?西鳶蘿猛然想起。原來,他這是要債來了。傳說中的那場「英雄救美」其實本質意義上,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她讓龍虎龍豹設法通知他,只要這一次他幫助自己,她以後就一定痛改前非,安安分分地做他齊懷淵的未婚妻。他和她定親,圖的是她的家世能為他將來的政途鋪路,但是如果她一直那樣任性沉淪下去,對于他來說,是利益和風險並存的。所以,她將他的風險降低到最小,因此他才會那樣替自己出頭。
西鳶蘿的聲音冷了幾分︰「你放心,既然我已經答應的事,就一定做到。」就算是不答應他,她也絕不會重蹈覆轍,前世的墮落沉淪,一次就夠了。
齊懷淵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月復相互摩挲著,狹長的鳳眸緊鎖住西鳶蘿的臉,似是在觀測她話語中的可信度。良久,他綻開一抹淺笑,低沉磁性的嗓音說道︰「雖然我們只是政治聯姻,但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能有一定的感情基礎。」
西鳶蘿驚愕地抬眸看他。這個男人,也太直白了吧?給她的感覺,真的就像是在談買賣。
「只要你做到你的承諾,我也可以保證,必定不會委屈了你。將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讓我為你出頭。」
傾身端起茶碗,用碗蓋輕抹著茶葉,他繼續說道︰「至于像這次的苦肉計,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我齊懷淵的未婚妻,對付區區一個白翠濃,無需如此費力。」說完,對著茶碗輕輕吹了吹,飲了一口淡綠色的茶湯。姿態閑逸而優雅。
西鳶蘿無語。這個男人,真的是霸道的可以。
——
安惠伶回到連家時,安鳳珠和陳瑩美、白寧蘭正坐在客廳里說話,連彥博也難得的在邊上。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忽然逗得幾人笑道前合後仰。
陳瑩美在談笑間眼角的余光察覺到了安惠伶,轉過頭叫道︰「喲,惠伶回來了。」
安鳳珠的視線也立刻轉了過來,見她站在門口,招了招手,叫道︰「惠伶,過來。」
安惠伶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開心地走了過去。坐到安鳳珠的身邊,挽住她的胳膊,親昵地叫了一聲︰「姑女乃女乃」。
安鳳珠拍了拍她的手背,問道︰「鳶蘿她怎麼樣?可好些了?」
安惠伶晶亮的眸子幾不可見的暗淡了一下,隨即笑著回道︰「看著氣色好多了,不過臉色還有點蒼白,醫生說,還需要靜養幾日。」
安鳳珠嘆息一聲,沉痛地道︰「鳶蘿這孩子,怎麼就那麼多災多難呢。」
「媽,好在這次是有驚無險,您也別太傷心了。」陳瑩美趕緊勸道。
「是啊,女乃女乃,您別擔心,以後我會多去看望鳶蘿的。」連彥博也說道。
白寧蘭卻是哼了一聲,說︰「我早就說了,那個白翠濃不是什麼好人。」
陳瑩美看了她一眼,說︰「行了,反正人都已經被趕走了,沒必要再在背後議論,免得惹媽不高興。」
安鳳珠的確是很不想听到白翠濃這個名字。當初她女兒生病的時候,她就進入西家照顧,清蕊去後,西崇明又留下她照顧鳶蘿,到最後,竟是登堂入室,做了西夫人。若說他們不是在清蕊尚在的時候就勾搭在一起,任誰都不信。
安鳳珠臉色陰郁。陳瑩美幾人小心翼翼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個便都將目光投到了安惠伶的身上。
安惠伶心領神會,搖了搖安鳳珠的胳膊,笑著道︰「姑女乃女乃,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去看鳶蘿,可讓我撿著大便宜了。」
安鳳珠的心情果然被轉移了,哦一聲,問︰「是什麼大便宜?」
安惠伶獻寶似的將西鳶蘿送她的珠寶都拿了出來,同時將送給安鳳珠和陳瑩美、白寧蘭的禮物也送到幾人手中。
安鳳珠捧著那尊晶瑩剔透的翡翠彌勒佛像笑得合不攏嘴,口中直道︰「鳶蘿這孩子真懂事。」
連彥博伸長脖子看了看母親手上的金手鐲,故意嘆道︰「鳶蘿這丫頭沒心肝,我鞍前馬後的幫了她那麼多,禮物竟然沒我的份兒。」
陳瑩美轉頭望他,說︰「你想要這個?那趕緊去找個媳婦兒來,要多少,媽都給你。」
連彥博嚇得立刻閉嘴。
白寧蘭模著手上的雕花赤金手鐲,眼神卻飄向茶幾上安惠伶那條璀璨奪目的粉鑽項鏈,淡笑著說道︰「西家果然是豪門大家,隨便送個禮物,都這麼貴重。」
安惠伶當場臉就掛不住了,訕訕地道︰「是啊,我也想著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不敢收,是,鳶蘿非要給我的。」
白寧蘭嘴角一撇,眼神冷冷地轉開。
安鳳珠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陳瑩美說道︰「禮物不分貴賤,都是鳶蘿的心意。既然是她的一片心意,惠伶你就安心收著。」
「是啊。」安鳳珠也說道︰「你們年輕人戴這些粉啊綠啊的最好看了,下次有宴會,就戴這個去,肯定美美地。」
安惠伶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點點頭,嗯了一聲。雖然如此,但她到底是坐不住了,就說︰「姑女乃女乃,我先回房了。」
安鳳珠和藹地答應︰「好,去吧。」
白寧蘭也站起身,說︰「坐那麼久有些累了,媽,我先上樓了。」
安鳳珠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白寧蘭眸色一泠,轉身離去,沒走幾步,正好與安惠伶擦肩而過,安惠伶趕緊朝邊上讓了讓。白寧蘭霸著路的正中央走過,目不斜視,仿佛安惠伶就是一團空氣。
待白寧蘭的身影消失在樓道上,安鳳珠沉著臉說道︰「小門小戶出來的就這樣。」
陳瑩美淡淡一笑,走上前說道︰「媽,讓我幫您把這玉佛戴起來吧。」
「恩,好。」安鳳珠答應著,和顏悅色地將玉佛遞了過去。
——
一回到房間,白寧蘭立刻將手上的雕花赤金手鐲卸了下來,叮鈴一聲扔到桌上。
齊媽正在打掃房間,此刻走了過來,見白寧蘭一臉不愉,就問道︰「二太太這是怎麼了?」
白寧蘭冷聲道︰「鳶蘿那丫頭,送給安惠伶的禮物居然比我這個舅媽的還要好,連最起碼的禮數都不懂,偏老太太還拿她當寶。」
齊媽臉色一變,說道︰「喲,二太太這話,小心讓老太太听見。」
白寧蘭冷笑一聲,說︰「放心,她們都在樓下呢,听不見。」
齊媽這才放心,說︰「老太太打小就疼小姐,二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跟她計較呢。」
白寧蘭冷哼一聲,道︰「跟鳶蘿自然是沒什麼好計較的。不過那安惠伶就不一樣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真不知道老太太喜歡她什麼。」
「表小姐是老太太娘家佷孫女,自小父母雙亡,老太太不過是看她可憐,多憐惜她幾分罷了。」齊媽說道。
「她可憐?」白寧蘭冷笑道︰「我看她精著呢。你沒看她對那個林家少爺有多上心?如今在上京城,除了齊家、連家,還有城西汪家,地位最高的就是林家了。大公子她是沒指望的,汪家和咱們是對頭,所以,她就把目標訂在了林恆身上。哼,但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就憑她,也配?」
安惠伶站在門口,臉色煞白,捧著首飾盒雙手陣陣發緊,劇烈地顫抖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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