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文暉的婚禮就定在十二月份,算算時間,就只剩下一個多月了。時間緊湊,事情又繁雜,辦起來就難免倉促。戴美玲原就不待見這門親事,但是無奈婚禮之事已成定局,為了顧全西家顏面,只得勉力操持。但心中一口惡氣始終難以疏解,沒過幾天就給病倒了。
西鶴明雖然和西崇明不對盤,但兩家終究是近親,像這種婚假大事,不能不幫忙。于是可就忙壞了冉在青,一天到晚兩頭跑,弄得她焦頭爛額。
雖然累些,不過冉在青心里卻是極歡喜的。婚假大事最能顯示一個人的辦事能力,若是辦得好了,從今往後,里里外外誰都得高看她一眼。況且,到了那邊,西家那些佣人見了她,個個都恭恭敬敬地尊她一聲「太夫人」,什麼事都等著她拿主意,她心里也受用。那戴美玲更著拉著她的手,一口一個小嬸,叫得極其熱乎。
誰都知道戴美玲的病是心病,病因就是她那未過門的新媳婦俞靜嫻。她不止一次地拉著她的手,躺在床上懨懨地哭訴,一口一個破落千金、小賤人、小妖精,看得出來她是恨極了俞靜嫻的,而這一切歸根究底,不過都是因為俞家如今敗了而已。
每每如此,她都唯有好言安慰戴美玲。但心里,卻是生出些對俞靜嫻的同情來,或者說,更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戚共鳴。當年她冉家也是一夕落敗,一夜之間她從人人艷羨的大小姐淪落為人人嗤笑的落魄千金,那種一下子從天堂跌倒地獄的感覺,真的是令人痛不欲生。若非如此,如今她也不必守著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還這般無名無分。
西鳶蘿從樓上下來,就看見冉在青坐在沙發上長吁短嘆,精致的容顏上掩不住的疲累之態。眉心微縮,似有憂愁。
「小女乃女乃,你怎麼了?」她走過去問道。
見到西鳶蘿她似乎驚了一下,「鳶蘿你回來了?不是說今晚跟大公子去玩,晚點回來的麼?」
「懷淵他軍部臨時有事,所以我就回來了。」西鳶蘿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說道。
冉在青淡淡地哦了一聲,起身說道︰「廚房炖了燕窩,我去給你端。」
「不用了小女乃女乃。」西鳶蘿趕緊說道︰「我在懷淵那邊吃過了。」
「是嗎?」冉在青臉上忽然略過一絲異樣的色彩,慢慢地坐了回去。眼盯著西鳶蘿臉上甜蜜幸福的光彩,心中卻隱隱有些擔憂。這段時間他們二人的感情突飛猛進,好得就跟摻了蜜似的。但是越好,就越讓人擔心。這齊懷淵是出了名的冷厲無情的,怎麼偏偏對鳶蘿如此喜*遷就?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雖然當年她隱約也曾听說過齊家和俞家定親是迫不得已,但無論如何,這俞靜嫻也是跟了他七年的,如今俞家一落敗,他就立刻棄了她,還棄得如此干脆利落。這樣一個男人,會有幾分真心?雖然鳶蘿不是自己親孫女,可好歹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如今又跟自己親近,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會不心疼。如今她身陷迷局尤不自知,她這心頭總感覺鼓鼓脹脹地難受,反復思量著有些話是不是該告訴她?
「小女乃女乃,你怎麼了?」西鳶蘿伸出手在冉在青面前晃了幾下,疑惑地看著她。冉在青直愣愣地看了她好久,那眼神很是奇怪復雜,似是擔憂,似是心疼,又似有些掙扎的樣子,仿佛猶豫著想要跟她說什麼卻又始終開不了口。
「哦,沒,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累了。你知道的,你大堂哥的婚事,忙得我暈頭轉向,人都迷糊掉了。」冉在青將身子靠到沙發上,用手捶著肩膀說道。
西鳶蘿了然,點了點頭,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麼?」
「哦不用了不用了。」
西鳶蘿只是隨口一說,但是冉在青的反應著實過大了些,那樣子,仿佛是在害怕什麼。不由得令西鳶蘿眉頭一皺,心中狐疑。
「奧,其實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等著三天後舉行婚禮了。」冉在青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訕笑著解釋。
西鳶蘿知她素來喜歡當家做主,好顯示其主母風範,這種事情自然不想假手他人。當下也就笑笑不再說話。
冉在青覺得氣氛微有些尷尬,眼楮一轉,忽然瞄到桌上放著兩張請帖,就拿起來說道︰「對了鳶蘿,今天林家送過來兩張請帖,說是他們家花房里開了好多花兒,邀請你們明天過去賞玩。」
西鳶蘿接過,順手打開了一下,果然林恆他們家送來的。雖然跟認識林恆,但是她跟林家素無往來,怎麼突然會請她?但隨即轉念想到,林恆跟齊懷淵是死黨,而如今自己跟齊懷淵親密,所以才請她的吧。
兩張請帖,一張給她,那麼另一張?
像是看出了西鳶蘿的疑惑,冉在青朝樓上瞥了一眼,說︰「林家還邀請了她們兩個。白翠濃跟林夫人是大學同學。」
西鳶蘿淡淡地點了點頭,懶得去議論那兩母女。拿了一枚蜜餞咬了一口,漫不經心道︰「最近很多人議論俞靜嫻的事呢。」
冉在青驚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試探︰「她們,都說什麼了?」
「恩~~」西鳶蘿想了想,說了句︰「她們說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她不想傳那些人講的難听話,就挑了一句唯一比較中听的講了。
冉在青松了口氣,然後嗤地一聲笑了,「什麼京城第一美人。那是因為鳶蘿你還沒長開,等你長開了,肯定不知比她美多少。」當年的連清蕊,那才是真正的風華絕代,第一美人。
西鳶蘿被冉在青說的又羞又惱,咕噥道︰「什麼沒長開啊,說得我像是乳臭未干的小孩似的。」
不過她現在的身子,確實還未長足,就拿身高來說,現在也就162,但是她知道,日後她會有172,到時候站在185的齊懷淵身邊,堪稱絕配。
西鳶蘿甜滋滋地想著。
——
第二天一大早,齊懷淵就過來接她,兩人一起去林家。
到了那邊,發現很多人都比他們早到了,院子里停了一溜名車。隔著一個大大地白玉石雕的噴水池,遠遠就听見主屋那邊傳來一陣陣嬉笑聲,隨著冬季的微風在空氣中流蕩穿梭,透著一股子朝陽般的絢爛跟朝氣。想來,林家邀請的是以年輕人居多。
齊懷淵牽著她走進林家,眾人歡鬧更甚,一下子都涌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在中央。
「嫂子,吃蜜餞,我媽自己腌的。」林恆遞上一碟子蜜餞笑著招呼。
西鳶蘿紅著臉拿了一顆,說了聲︰「謝謝。」
見她如此害羞,林恆有種惡作劇得逞般的開懷大笑,同時將整碟子蜜餞都塞到了西鳶蘿的手里。
西鳶蘿臉頰滾燙,好在眾人鬧了一下也就散開了。安惠伶、白筱婷和陳玉珊她們都在,西鳶蘿立刻就融入圈子里,跟她們玩在了一起。
他們玩鬧了好一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西鳶蘿忽然覺得客廳里的氣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比起剛才的歡鬧,此刻沉靜了許多,就連空氣中都仿佛帶著壓抑,讓人無端覺得氣悶。
大家的目光都匯集到了一處,神色都有些異常。西鳶蘿尋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門口處站著四個人,其中三個她都認識,分別是西文暉,白翠濃和白恩秀。但是西文暉身邊的女人卻是頭一回見,但看他們手拉著手親密的樣子,定是她的未來大嫂俞靜嫻無疑了。
西鳶蘿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打量俞靜嫻,這個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人」穿著一襲純白色的皮草裙,清麗美好,粉女敕嬌羞地如同一朵剛出水的白蓮花。嬌小玲瓏的瓜子臉上有著精致完美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杏仁似的大眼楮,烏黑湛亮,仿佛一汪春水,柔波蕩漾,含羞帶怯,盈盈一望間,便風情無限。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嬌怯淡雅清麗絕倫的蓮花般的氣質。
西鳶蘿心中暗嘆︰果然是很漂亮!
「怎麼奇葩都混一塊兒去了。」不遠處的黃俊豪扔了手中的牌小聲咕噥了一句。
「這不關我事。」林恆朝齊懷淵那邊微微歪頭解釋道。望著門口,心中著實郁悶,他是上去招呼好呢,還是不去招呼好呢?
正當此時,齊懷淵忽然說道︰「沒事,是我跟伯母說過,讓她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無需任何避忌。」
林恆等人幾乎是同時都看向了他,又幾乎同時會心一笑,了然中帶著理解。他們都是他的死黨,對于他和俞家的牽扯□一清二楚。不論是情理還是道義,他都沒有任何虧欠。既然如此,又何須躲避?再說了,京城就那麼點大,總有踫頭的時候,難不成還躲一輩子?
既然齊懷淵都表態了,那他這個主人自然是該上去招呼客人了。但林恆剛站起身,卻忽然看見西鳶蘿朝門口那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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