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22
眾人听劉明昊此話一出,俱是響應。唐照壁支使了旁邊立著的下人,去請杜雲傾。
司馬季度好奇的說︰「原來杜小娘子還有這等好學問嗎?」
劉明昊得意的說道︰「當然,你們是不知道,在陳府我就听過杜小娘子談過《史記》,《貨殖列傳》,還有《春秋》。真的,一般男人都不懂的東西,她卻能侃侃而談,我是自愧不如啊,倘若不是我小時曾經在武陵王府看過《史記》,我都弄不懂她講的那些東西
司馬季度又一次吃驚的看過去︰「怎麼劉小將軍到過武陵王府?」
「是啊,差不多快十年了,那時義父受老武陵王密召,我曾經在皇城的武陵王府呆過幾天劉明昊一邊說著,一邊又舉杯頻頻向在座的幾位勸酒。
難怪了,那時老王爺司馬遵組織劉裕,劉毅及劉道規等舉義的時候,他和母親正避居在沐風城。司馬季度自認為自己雖談不上過目不忘,但像劉明昊這樣俊朗出色的少年倘若自己見過,絕不可能認不出。
孫敢自斟自酌小飲了幾杯,已微有醉意了,听劉明昊談到舉義,隨口問了一句︰「不知劉小將軍尊父何許人也?」
劉明昊道︰「義父劉道規,現任荊州刺史
孫敢一听,停下正往唇邊送的酒杯,眼楮瞪得銅鈴一般大︰「你就是兩年前在荊州和盧循部交戰的劉明昊?」
劉明昊看著孫敢血紅的眼楮,不知他們都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清楚,就像當初司馬季度熟悉自己一樣,而自己對他們卻是一無所知。現在,看著孫敢突變的神情,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或即將發生什麼事。他只是警惕的凝了凝神,不動聲色的答道︰「正是!」
孫敢啪的放下酒杯,直奔劉明昊面前,出手就是狠招︰「孫敢向小將軍討教兩招
劉明昊閃過孫敢的攻勢,跳到講唱廳的中間,眾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兩人已攻招拆招過了百余回合,戰況一下子就進入了白熱化狀態。
杜雲傾剛進大廳的門就看到了這一幕,忙叫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打起來了?」
她想到上次司馬季度和劉明昊也打過一架,並且勝負難分,估計也自有他阻止得了二人,于是急呼道︰「司馬郎君,你去拉拉架吧!」
沒想到司馬季度巋然不動,一臉的不以為然,似看出了什麼一樣,不緊不慢的說道︰「讓他們打吧,他們這一架遲早得打,宣泄出來就沒事了
兩人你來我往,一黑一白的面孔都撕下了溫情的面紗,全力以赴。唐照壁的神經在酒精的攪動下跟著他兩疾揮的手臂也興奮起來,一邊觀戰,一邊大叫︰
「孫敢這招打得彪悍,劉明昊這招也出其不意。不錯不錯!」「孫敢這招鋒芒盡斂,劉明昊這招塵埃落定。真妙,打得意味深長!」,「對,就這樣打,遠交近接……繼續,挑燈看劍……」
杜雲傾听得「撲哧」笑了出來︰「還吹角連營呢?你說得比他們打得還熱鬧
打得正熱火朝天的兩人,听唐照壁在一旁一個勁的評頭品足,都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來。
杜雲傾心中暗笑,真是惡人還需惡人磨,這兩人若是自己去勸架,說不定死都難松開,若是司馬季度去拉架,說不定還愈演愈烈,這個唐照壁,哈哈,剛好!
孫劉兩人各自跳開,向後退了幾步,孫敢還是一臉忿恨的看著劉明昊,倒把個劉明昊看得滿腔怒火。
劉明昊一向沉靜內斂,此時莫名其妙被挑戰,再內斂也忍不住要爆發,于是雙拳一抱陰沉著臉說道︰「敢問孫兄,因何要與明昊一戰?」
「西線一戰,你知道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孫敢怒聲道。
「為朝廷而戰,死傷在所難免,那是朝廷考慮的問題,我只是個領命之人劉明昊嘴上雖這樣說著,氣焰已經矮了幾分。
他一直為那場戰斗負疚。西線戰線一直是他義父的主戰場,然而因為雙方力量懸殊,且戰線拉的太長,劉道規為盧循大敗,雙方都死傷慘重,無數的無辜的百姓也在這場爭戰中付出了生命,無數的家園被毀。雖然後來擔任豫州刺史的劉毅將軍帶領部隊從豫州南下迎擊徐道覆,牽制了盧循主力,緩解了西線壓力,雙方暫時處于僵持狀態,但這雙方僵持的拉鋸戰中,最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孫敢對那場戰役也是耿耿于懷,戰役雖然盧循部因為佔了人力及其它優勢暫時勝了,但他們也打得艱苦卓絕,那個劉道規的義子可是個強勁的對手,讓他們損失慘重,所以,孫敢對這個名字記憶深刻,此刻听聞,就仿佛是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了。
剛才兩人一起勞動的默契,談笑的和諧,此時好像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孫敢此時還是咄咄逼人︰「為朝廷而戰,還是為自己而戰?朝廷是誰的朝廷?多少難民流離失所,朝廷管了嗎?多少豪強士族大量的兼並土地,他們自己過著花天酒地,揮金如土的生活,而廣大的下層農民及手工業者卻過著食不果月復,靠賣兒賣女才能生存的生活,朝廷管過嗎?是誰對這些狀況視而不見?又是誰造成的這種民不聊生的局面?」
孫敢似發泄般自言自語,根本也沒想得到誰的回應,他一邊憤憤不平的說著,一邊又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猛灌下去。
司馬季度和劉明昊都是處于上層社會的核心人物,對他所說的這種狀況自是看得清清楚楚,也曾痛苦的思索過,但他們都覺得自己的力量太有限了,他們改變不了這種狀況,也只能盡量的獨善其身,盡量的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兩人听著孫敢的一番控訴,都面帶愧色,無言飲酒
唐照壁此時也是默默無語,跟著他們一起悶頭喝著自己的杯中酒。
杜雲傾看著孫敢的醉態,也大約知道他的身份,既佩服他心系勞苦大眾,也擔心他禍從口出,講更多過分的話,葬送自己連累他人。
于是,忙出來打圓場說道︰「孫管事這是醉了,說話也不知輕重,明明是憂國憂民的好話,卻讓他講得憤世嫉俗的,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其實在座的諸位哪一個不是憂國憂民的好子民呢!」
頓了頓,喚過旁邊的下人說道︰「扶孫管事下去吧,他醉了,好好服侍!」
孫敢被架著一邊走還在一邊不停的嘟噥著︰「我沒醉,我還要喝,我還要講,我沒醉……」
本來幾個人興致勃勃的要煮酒論英雄的,被孫敢這一通鬧,誰都沒了熱情。
司馬季度劉明昊兩人臉色凝重,俱是望著酒杯被定格似了的出神。唐照壁見他兩黑著臉,自己也不好多話,氣氛壓抑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杜雲傾掃了眾人一眼,率先打破沉默說道︰「酒逢知己干千杯,話不投機說半句。咱們不飲千杯飲一杯可以吧,不說半句說幾句可以吧
唐照壁見杜雲傾笑鬧的開了頭,馬上響應︰「我先來響應,來來來,大家倒滿杯子,我們一起來飲了此杯,再看能不能請杜娘子的婚嫁坊的舞姬們為我們翩舞一曲?」
「如果有舞姬,那有何妨?只是我禮樂坊以禮樂為主,能舞的也就那麼兩三個,不成氣候。以後唐坊主的樂舞坊開起來了,天天熱舞,夜夜笙歌,自是沒誰可以干涉杜雲傾一邊斟酒一邊說道。
「哦,你不要舞姬嗎?那你開個禮樂司干嗎?」唐照壁好奇的問道。
「我只是想開張能弄的隆重熱鬧點,再就是以後如果我婚嫁坊玉成的婚事,迎娶的時候,我坊可以贈送禮樂,造出我們自己的聲勢,僅此而已,樂舞並不是我的強項,也不是一個婚嫁坊必備的項目杜雲傾解釋道。
司馬季度听到這里插嘴道︰「但不知杜娘子是否熟悉這一行當,什麼時候開始入這一行的。杜娘子祖籍可是這沐風城?風俗習慣各處的可不是一樣的啊!」
司馬季度听她兩對話,慢慢的把話題往自己關心的問題上引,希望可以問出一點和自己新娘子有關的事情出來。
杜雲傾轉著手里的杯子︰「我也是初入此行吧,只是在我家鄉,開這種鋪坊的也大有人在,再說,每個人做同一件事都會有不同的做法,成功了便是對的,便能引導一時的潮流,失敗了,不用說,那是錯了,便自生自滅了
司馬季度沒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內容,于是追問了一句︰「但不知杜娘子是哪里人氏?何時到的沐風城?」
杜雲傾微微詫異︰這司馬郎君也喝多了嗎?這麼莽撞不像他的風格啊!明明自己刻意避開了那個話題,他還緊追不舍。
劉明昊臉色這時也緩和下來了,笑著說道︰「杜娘子曾說她武漢呢,你們知道那是哪里嗎?杜娘子出塵月兌俗,連家鄉也是出塵月兌俗的
此時輪到杜雲傾上演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時候了,只見她兀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著酒,一則回避那個家鄉的話題,二則,那兩個字又觸動了自己的思鄉情緒。她只覺得所有的感傷一下隨著這酒在自己的五髒六腑奔涌纏綿起來,那樣勢不可擋,那樣欲拒還迎。纏得她寸心寸腸都是痛,纏得她無聲飲泣淚婆娑。
她自斟自飲,旁若無人。倒把旁邊的幾個大男人都看得呆了。
她這究竟是發的什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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