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什麼意思,什麼叫賀總管不見了?」竺紫琴的表情更加驚愕,「你剛才不是還說他在帶人尋我……?算了!世子殿下想要憑證是吧,正好,紫琴見靈露別院中的鷺蘭開得甚是美麗,故……」竺紫琴說著,從發梢間取下兩朵白色的鷺蘭,「最重要的是,賀總管說鷺蘭是姚夫人最喜歡的花品,此物生于南方,在姚夫人的院中能成活,已是極為難得
賀蘭遙與賀蘭元靖看著竺紫琴手中的鷺蘭,頓時都訝然的說不出話來,鷺蘭不僅是姚氏最喜歡的花品,整個平梁王府也唯有靈露別院才種有此花,若竺紫琴沒去過別院,她手中又怎可能有如此鮮靈,分明是剛剛采摘下來的花朵。
賀蘭元靖知道,此時再繼續強辯下去毫無益處,正如同他篤定竺紫琴沒法與他對質一樣,他同樣也沒法證實竺紫琴去的地方是機紀軒而非別院,他本能地撇清干系留下的卻是一個雙向式的漏洞,以致沒法將縱火的罪名釘死在竺紫琴身上,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賀謙,賀謙只要出現,無論他做何解釋,父王肯定相信賀謙也不會信竺紫琴。
「王爺!」周奉在一旁cha了話,「小女不知別院被封,冒然拜訪純屬無心之過,又折了夫人最喜歡的鷺蘭,實在有些不成體統,但她回平梁沒幾日,尚未曾來得及熟悉一個大戶小姐該懂的規矩,還請王爺能夠寬諒于她!」
賀蘭遙冷冷地瞥了元靖一眼,轉臉無奈對周奉道,「行了,今兒煩心的事兒太多,本王無意計較,你父女倆且坐去吧,看戍衛曹統領查實情況查得如何了
許久,戍衛統領曹蘊達前來回報,府里各處全都搜過,沒發現賀謙的蹤跡,但他卻在賀謙的屋中找到了一些硫磺和木炭粉,另外在賀謙的內室夾壁,他還發現了多只瓷罐,瓷罐里裝著各色粉末,他拿不準都是些什麼,便一並帶來給王爺過目了。
賀蘭遙怔了半晌才吩咐曹蘊達將瓷瓶帶下去送良醫所檢驗,他心知眼前的證據對賀謙是越來越不利了,只是他想不出賀謙為何要這麼做,難道他對賀謙還不夠提攜嗎?
的確,仔細想想,沒有人為施縱,機紀軒不可能燒得這麼快,燒得這麼徹底,再者王府內雖未儲備火器,可賀謙要搞到硫磺碳粉之類並不難,除了他還有誰能在王府里悄然存放易燃物而不被發覺?既然他藏了不該藏的東西,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賀謙莫非早就在打機紀軒的主意?
將機紀軒所收存的文檔文卷仔細回憶了一遍,賀蘭遙似有所悟,當年鬧遷事件沸沸揚揚時,曾與自己有舊交的大內御醫賀賢奇向他引薦了此人,賀賢奇因曾暗中為藍螢兒診脈護胎,且一直為賀蘭遙守口如瓶,故深得賀蘭遙信賴,而至鬧遷年間,賀賢奇早已告老還鄉歸至故里,與賀蘭遙多年未有聯系,這時賀謙忽然手執賀賢奇的書信前來拜訪,毛遂自薦願為平息鬧遷出一份力。
賀賢奇在書信中提及賀謙是他歸鄉後收下的一個弟子,然賀謙雖對醫脈藥理有興趣,卻資質欠佳,不適宜學醫問藥,不過此人處事得當虛心善學,倒或許能在其他方面展有所長,請賀蘭遙看著昔日舊交的情面上,或隨便給他個一差半職,或賞些銀兩打發了事,總之自己窮困于鄉里,許多方面都無能為力,只能說作個順水人情罷了。
賀蘭遙看罷來信,本有些猶豫,想著選擇後者也送個順水人情了事,可賀謙告訴平梁王自己原姓錢名計議,乃是盛治的同鄉,憑著往日的鄉誼,自己有絕對的把握能迅速博取盛治的信任,只要王爺一聲吩咐,他肝腦涂地在所不惜,賀謙的信誓旦旦讓賀蘭遙改了主意,反正在拿盛治捧不得殺不得,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又何妨讓賀謙前去一試?最不濟賀謙還可以做個內應,及時向他匯報盛治的消息。
後來的結果證明他用賀謙果然沒錯,知道盛治的如意盤算後,賀蘭遙向京城方面施以暗示,令盛治沒能如願調任京官,只能去涯州赴任,賀謙尾隨前往,三個月後待鬧遷一事淡出人們的議論,賀謙即按照賀蘭遙的吩咐解決掉盛治,且手腳干淨利落使得涯州疑案查無可查,賀蘭遙至此對賀謙已是刮目相看,于是賀謙在避了一陣風頭後悄然潛回平梁府,賀蘭遙便將他留在王府,正式用他為王府庶務總管。
但賀謙留為王府總管,賀蘭遙就不得不為他假造新的籍錄,而被指派前去清理賀謙,也即錢計議舊時痕跡的人則陸續帶回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大略都是錢計議從前的一些斑斑劣跡,然賀蘭遙並未以為意,至少在他看來,那些勾當都算不得大毛病,何況錢計議早洗去舊習改頭換面了呢。
不久,賀賢奇病故,托人又給賀蘭遙帶了一封信,信中他則暗示了賀蘭遙自己是因久病纏身,才誤收了弟子,還于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寫了推薦函,出于愧疚他再三提醒賀蘭遙,賀謙非資質不佳,乃由于心術不正,故成不了懸壺濟世之才,並讓賀蘭遙也千萬留意,此人不可重用。
賀賢奇的提醒,當時的確讓賀蘭遙好一陣子的猶豫,可他反復考量賀謙後,又有所釋然,賀謙這種人趨利附勢,為了向他平梁王表明忠心,不惜向同鄉下手,這種人當然不是懸壺濟世之才,卻是他所需要的小人。
因此賀賢奇的書信,連同所有錢計議的案底都被一並封存在了機紀軒的某一間屋子里,隨著時間流逝卷宗塵封,賀蘭遙差點都忘了還有這麼一樁往事,沒想到對賀謙來說,那些過往,他始終都是耿耿于懷寢食難安的麼?非定要一把火燒個干淨,才算輕省?
「王爺!」又是一名戍衛匆匆奔進屋里,朝賀蘭遙耳語了幾句,賀蘭遙听了陰沉著臉站起身,「各位,茶果點心敬請慢用,本王還有一點小事兒要去處理,去去就來!」
左延宏詫異地看著賀蘭遙,「王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賀蘭元靖亦心慌地上前道,「是啊,父王,要不兒臣陪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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