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夠了!」一直沉默的石父走過來,強硬地將石母帶往牆邊的椅子上,迫她坐下,石母氣結,有些不甘地睜眼一瞪後,只能無奈地垂首落淚。
楚恆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超出她的意料,無論如何,怎麼也想不到,在眾人眼中,自己竟是成為逼石崇敏自殺的劊子手。尤其石崇敏方才醒來那反應,自己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吧?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昨天笑靨如花的石崇敏,絕望自殺的石崇敏,被她嚇得激動哭嚎的石崇敏……
美眸一眯,頓然如醍湖灌頂。
她瞪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那個安躺在病床上的女子。
心里有種很復雜的情緒在洶涌沖撞著,她真的無法理解石崇敏的瘋狂與勇氣。
手被重新納入那一雙修長漂亮的大手里,她抬眼,他看著她,眉眼溫柔,只是微不可見地朝她微勾了下唇角。
瞬間,她像是被打了一劑強心針,焦燥不安的心安定了下來,有了堅強應對的勇氣。
她感激地回以一笑。
在昨天,她還在想著如果能被一個人毫無條件地信任著,那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在今天,她卻是真切了感受到了那種篤定的踏實感有多麼地幸福。
兩人的互動盡落石奕琛眼底,眸心一黯,唇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真心為向凌找到自己的幸福而高興。深深地朝病房掃去一眼,又看了仍在兀自垂淚的母親,在心里悄悄地嘆了口氣,長腿輕邁,靜靜地離開。
一晚上了,大家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總該有個人記得張羅吃的。
「你哭什麼?小敏不是沒事了嗎?」听著老伴斷斷續續的抽泣聲,石父斯文的臉上也出現了不耐之色,有些心煩地輕斥了一聲,引得石母哭得更凶。
「唉!創文,你就別責任鳳儀了,她也是心疼孩子而已。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映雪說的是。我看你們從昨天就一直折騰到現在,也該累了吧?趁著現在人齊,我看不如這樣,你們現在趕緊回家洗漱,好好睡一覺!晚上才有精力再守著小敏!」
繼向母軟聲勸慰之後,這時,向父也走過來,開了口。
石父略一思索,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不然,他們這把老骨子還真有點吃不消。
這時,大家才發現石奕琛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
「這奕琛這時候還跑兒去了?」石父咕噥了一聲,拉著還有些不放心的石母離開。
一時間,加護病房外也只剩下了向家人。
向父和向容不約而同地往牆邊的連座椅坐下,楚恆和向凌對望一眼,向凌正要拉著她也跟著在對面坐下,向母便朝他們走過來。
「小恆哪,跟媽到那頭坐坐,咱婆媳兩人好好聊聊吧
「媽……」
向母眼一抬,「喲,連媽也信不過?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向凌大囧,只好模模鼻子放人,徑自踱到父兄身邊的空椅坐下。
向母吩咐坐在窗邊的父子三人得多注意病房里的情況,便領著楚恆到斜對面的連座椅坐下。
「小恆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小敏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你想的,但是,有時候,咱們行事是不是可以委婉點?」向母臉上掛著如常的溫柔笑意,看著楚恆的目光也與平常一般無二。
楚恆定耳傾听,前兩句她听得心潮澎湃,感動得無以復加,但感動的淚光剛盈上眼眶,便教那一句但是後面的話給擊散得硬生生壓下去。
「媽,您的意思是?」
「媽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換做是誰,都不會太樂意別的女人對自己的丈夫虎視眈眈的。可是,小敏從小就一頭心思放在小凌身上,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沒辦法說放棄就馬上把心里頭的念想給斷得一干二淨是不?總得給她一點時間緩沖嘛
「況且,小凌對你的心,我們大家都是看在眼底的。你就別再計較小敏那點心思了,啊
「我們家和小敏家又有那個交情在,總不好真的弄到撕破臉,所以,小恆哪,媽希望你經過這件事之後,忘掉和小敏的小愉快,該怎麼處還怎麼處。今後你同她說話也別再那樣不留情面,那孩子臉皮薄,有些話听了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就容易做傻事!」
楚恆靜靜地听著,渾身卻泛起一陣陣惡寒。
「媽,我真的沒對石助理說什麼出格的話,我也不知她怎麼就會……」對這個讓她感覺到「媽媽味道」的婆婆,楚恆很在意她對自己的觀感。她喉間發澀,試圖解釋著昨天下午的一切,讓她相信。
可向母卻淡淡一笑,抬手制止了楚恆的解釋。
「我知道。有些話可能你說著時覺得沒什麼,但听著的人卻容易多想,明白嗎?」
楚恆想開口回話,卻發現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不知怎麼地,心里難受得緊。沉沉的,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向母也沒想楚恆回答,說完便握起楚恆的手,幾下安慰地輕拍,讓她好好想想,便走到病房里,巡視石崇敏的情況。
楚恆抬眼,看著她稍顯福態卻雍容華貴的背影,表情怔怔的。連向凌幾時坐到她身邊都沒發覺,直到被他按入懷里,她才知道此時的她,多麼需要他的胸膛。
不願再多想,閉上雙眼,靜靜地偎在他懷中。
也許是因為楚恆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也許是因為怕石崇敏醒來看見楚恆會再受刺激,向母含笑對他們說,這里有他們就夠了,讓他們二人和向容先回去,工作要緊。
于是,當石奕琛提著一大堆吃的回來,見到只有向父向母二人在,不覺一愣。
听了向母的解答,這才恍然一笑。又招呼了向父向母用餐,自己才打開自己那盒蒸飯,不斯條理地一口一口送進嘴里。
「奕琛哪,這次還真是幸好有你在!否則,依你媽那個臨事就亂的性子,還不知怎麼著呢
石奕琛淡淡一笑,目光探向病房之內,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終只是幾不可覺地點了下頭。
「有多虧有阿姨從社勸慰,不然我媽還不知要亂成什麼樣了!還有,我代我媽向楚恆道歉,她的反應真的太過了!是小敏自己處理的方式不對,不該把錯全推到楚恆身上方才他就想著回來就跟楚恆道歉,方才那一切對她而言太不公平了,只是沒想到,他一回來,她竟已和向凌離開了。
搖頭苦笑,他跟她還真是無緣哪!老是一再錯過正式相識的機會!
「你真是懂事的孩子!」向母語氣安慰。轉而一想,「對了,趕明兒我就和你媽去廟里拜拜,問個平安!」
「迷信!」這時,一直沒出聲的向父冷不防一句冷斥。對老伴這麼沉迷鬼神之說頗不贊同。
「你這大男人的懂什麼?」向母也不生氣,只是笑著回了句。
石奕琛想想便讓向父和向母也回去,畢竟他們兩老也跟著在這兒守了一整夜。
待病房口只剩下了他一人,他立身站在玻璃窗前,看著病床上的妹妹,表情有著罕見的嚴肅。
中途護士又來換了次點滴,石奕琛一直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靜默地站著。
「石醫師,你要不要去休息室歇會兒,我代你在這兒看著吧小護士鼓起勇氣,帶著淡淡羞怯問道。
石奕琛回過神來,有禮地謝絕她的好意。
不一會兒,石崇敏輾轉反醒,石奕琛眸光一定,走進了病房之內。
他進去了,也不說話,就那麼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頭皮發麻,心虛地垂眸。
「哥,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為什麼要這樣做?」石奕琛的語調冷了下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別開了頭,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石奕琛冷冷一笑,目光中有著不容錯認的失望。「你根本就不想死,你原就只想唬一下人,然後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推給楚恆沒錯吧?」只是沒想到,她自己最後關頭因為緊張,失手劃得那麼深。所以,當他推門進去,他將她驚恐的眼神完全盡收眼底。一個真正想死的人,眼神只會透露著絕望,卻絕不會是驚恐。
「你以為你這樣做能阻止得了什麼?向凌不會為你取消婚禮,也不會為你放棄楚恆,他只會對你完全失望,連最後一點情誼也自他生命中抹去而已!」
「這就是你想要?」
「從我這麼做開始,我就知道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得到向凌了。但是,有沒有效果,你等著看好了!」石崇敏陡然抬眼,再不否認。她冷冷一笑,像是為接下來的勝利果實而期待著。
「你無可救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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